第29章 冒險…(1)
第28章 冒險 … (1)
上官清容一直袖手站着,聽父親和朋友說話,直到他們聊到一個段落,才上前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跟他請了安:“您好,沃特叔叔,遠來辛苦了。”
沃特揉着他的腦袋,和藹地笑道:“沒什麽,你還挺客氣的。崔斯特,你已經是五級鬥士了?進步很快嘛。可是男子漢老是窩在家裏是不行的,要不要和沃特叔叔出去玩玩?”
玩什麽?他父親讓不讓?他父親就算讓了,上官清容低頭看了眼胸口,衣領下嚴嚴實實掩着的埃姆拉之鏈中,還有個把他當成頑劣學生重點關注着的費倫老師呢。
他不敢接口,他父親替他應道:“我也想讓他鍛煉鍛煉,可他現在還在上學,九月一過就開課了,恐怕時間上來不及。”
“那有什麽來不及的,還有十來天工夫呢。”沃特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不帶他去遠處,王都附近不就有片森林嗎?我看這孩子就是缺乏野外生活的鍛煉,到山裏住兩天,長長見識也有點好處。再說,我得看看他的實戰能力,才好拟定下一步的訓練計劃啊!”
休伯萊男爵又驚又喜,一把抓上沃特外袍的襟領,急切地問道:“你是說,你要親自教崔斯特鬥氣?天啊,這個大禮可真讓我受不起了,我本來只想讓你推薦一個好老師的……太好了,崔斯特,快來叫老師,沃特叔叔可是鬥聖了,他能指點你真是你的運氣了!”
上官清容依言進上,叫了聲老師,又讓人在腦袋上揉了兩把,就算是正式有了個鬥氣師父。反正讓誰教也是教,他這些日子早已習慣了,神經并未受多大觸動,拜過了師父便退到父親身邊,繼續看兩位長輩敘這些年來的離闊之情。
說着說着,休伯萊男爵終于想到,老朋友進了家門這麽久,都還沒讓人家坐下,一直在院子裏站着說話,實在不像樣,便帶他到了客廳奉茶。至于上官清容,依然是留在院裏練着招式武功,不到吃晚飯時與那屋頂是無緣的。
晚上回到自己房間時,上官清容驚奇的發現,屋中竟有幾名美貌侍女在收拾他的東西。他依稀記得,自從開始跟着騎士學武,他的房間就和這樣的少女絕緣了,如今又能見到,倒令他有些摸不清頭腦。
莫非他父親覺得,如今他年紀大了,該找幾個侍寝的女子來嘗嘗男女之情?又或者,是沃特師父看他不似一般男孩那樣雄健,想讓他早日成人,才提出的這等建議?
可是那些女孩忙着疊被折衣,除了進門時招呼他一聲,并沒再有什麽親昵舉動,也不似是來侍寝的。他心中狐疑得緊,便叫了那名一直服侍自己的女仆來,問她為何這麽大晚上還在這裏收拾。
那名少女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略帶羞澀地答道:“崔斯特少爺,這是老爺吩咐的,他說您明天一早就要和沃特先生出發去冒險了,讓我們把您外出的衣服收拾一下,免得明天早上來不及整理。”
上官清容一怔,瞪圓雙眼,急切地追問道:“你說什麽?我要去哪裏?”
“呃……我不知道啊,老爺也只是讓我們給您收拾行裝,并沒提過您要去哪裏。”
怎麽這麽快就要出去了?上官清容倒是記得下午時,沃特說要趁放假帶他去森林鍛煉鍛煉,可沒想到竟這麽急,連點休息時間也不給他。不過,天地君親師,師父要做什麽事,原就沒必要事事告訴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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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蹙眉頭,讓女仆回去收拾東西,避開混亂的衆人,蹲到了浴室裏,放個小火球燒了水,先洗去了一身汗水塵土,又自從衣籃裏撿了衣服換上。
明天即使是要出國,今晚也還要學魔法知識,那位師父不知難不難支應,眼下這位費倫老師卻不是能輕易放過他的。
果然到了轉天一早,那位沃特師父便出現在了他們家的飯桌上。他與休伯萊男爵夫人和她的兩個幼子倒都相談甚歡,似乎昨天上官清容在外練功時,他們都已十分熟悉了。不過,他們所聊的話題,主要還都圍繞着去城外森林探險的事,兩位弟弟似乎對此也有極大興趣,一直纏着沃特想一同去。
沃特指着上官清容,對那兩個小孩子說道:“那可不行,雖然是在王都附近的森林,可是裏面會有真正的魔獸,如果沒有五級鬥士的實力,絕對不能進去的。你們要想去的話,也要像崔斯特哥哥一樣快點長大,提高自己的實力才行啊!”
這一句話又把焦點轉到了上官清容身上。不知錯覺還是怎樣,上官清容恍然看到,那兩個應當還不懂事的孩子眼中,射出了一道道暗含妒恨的目光。可他再仔細看時,那兩個孩子臉上只剩下了純潔的笑容,還在向他撒着嬌,說什麽崔斯特哥哥要給我們帶禮物之類的話。
可之前他看到的,也絕不會是一時眼花。上官清容默默嘆息一聲,專心地切割着盤中的面包,盡力忽略從身邊傳來的一陣陣詭異氣息。
好在這頓飯吃了不長時間,休伯萊男爵便讓仆人們送了行李下來,親自送了上官清容和沃特一同出門。
這個師父也是真為他好。上官清容與沃特說了幾句話便發現,他是個極熱心的人,今天出門就恨不得讓上官清容在他的教導下一步登天,明天就當上龍騎士去。
一天過後,到了天色欲螟時,馬車終于停了下來,沃倫熟練地跳下了車,伸開雙臂似擁抱又似迎接什麽似的,深深地吸了口森林地空氣,才轉過來招呼上官清容下車。
這座森林極大,看着陰氣萦繞,裏面不時傳來動物的嚎叫聲,聲聲驚心動魄。未及走到森林中,一陣陣冷風便透入骨髓,吹得人毛骨悚然。
沃特朝他笑了笑,帶着懷念的神色介紹道:“這就是吉爾默締森林,王都附近也只有這麽一處魔獸聚集的森林了。我以前經常和斯賓塞……你父親來這裏。你剛剛通過五級測試,在這裏練練身手,也是再合适不過的了。”
仆人們已經東西送到了兩人身邊,沃特自己背上了一個大包裹,指着地上的行李讓上官清容自己背上,吩咐仆人把車子帶回去,等到上官清容正式開學後再來接他。
這行李比上官清容塊頭還大,憑他這身力氣,拿一時不算什麽,一直背着卻是不大可能。他看師父已大步走向林子深處,便也不客氣,低聲念了個漂浮咒,先讓這包裹飄了起來,再拿繩子捆到了背上,假作自己背起來的,跟着沃特走了進去。
剛剛步入密林沒幾步,上官清容便聽到一陣極細微的風聲,沖着他和沃特中間直貫而來。他急轉頭望向師父,發現他竟毫無覺察,身子還似乎有意無意地迎上了那風聲來處。上官清容近日密集訓練,身随意動,口中叫了一聲:“小心”,腳下便搶上前去,左手一抓,牢牢将一枝閃着寒光的箭抄在手中。
箭竿入手,遠處箭射來的方向便響起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團長,你改行當保姆了嗎?怎麽帶着個這麽小的孩子到吉爾默締森林來了?不過這孩子真不簡單,居然能接住我的箭。”
笑聲響起處已顯露出一個人影,金發碧眼,身材纖長,肌膚如雪,腰如束素,在這些異世之人當中,可算得極其俊美了。他穿了身白色緊身衣,看露在外面的肌膚竟比衣服還要潔白,閃着黃金般光澤的柔軟長發在頸後挽成一束,手中倒提着把簡陋的木弓,身後背了一壺箭,大踏步走上前來,好奇地看着上官清容。
上官清容同樣好奇地看着他。走得近了,他才發現這個人耳朵尖尖,看着不似普通人。他本以為這人是什麽狐妖山魅所化,心中卻響起了費倫的聲音:“是精靈啊,我已經五千年沒見過這些受神眷戀的生物了,真是令人懷念啊……”
那精靈走上前來,細看了上官清容一眼,“咦”了一聲:“原來人類中還有人魔武雙修麽?真不容易啊!我一直以為自從五千年前神魔大戰中,那些勇者死去後,再沒有人能魔武雙修了呢。”
“是啊!這可是我的老朋友斯賓塞的兒子,休伯萊家的天才!”沃特把上官清容推到了精靈面前,好讓他看得更清楚。“這孩子就是缺乏磨練,所以我帶他出來體驗體驗野外生活。對了,他叫崔斯特。崔斯特,這位是我的團員,萊斯利。”
精靈展顏一笑,看得上官清容頭暈目眩,豔羨不已,連招呼都忘了打。人家倒也不介意,一笑帶過,和沃特說起自家事來:“紮克他們昨天在酒館裏喝了一夜,根本都起不來了,我只好自己到森林裏來透透氣,沒想到這麽巧遇到了你們。你打算把這孩子帶到哪去?”
“他才五級,我本來想帶他在森林外圍轉轉就得了,既然你也來了,咱們就可以再往裏走走了!”
兩個大人拍板決定下了,誰都沒想起來要問上官清容,轉身便往森林中走去。那密林中鬼氣森森,陰風陣陣,處處傳來妖異的啼聲,令人聞之喪膽。密密纏纏的樹枝遮天蔽日,連陽光都透不進多少。
他面前的師父身上散發出一種奇妙的氣勢,如同武林高手內力不加保留地發散出時一樣,腳下的步子也邁得十分沉重,好像是在向這森林中的動物示威一般。
可他們不是來打獵的嗎?還是說他理解有誤,師父單純就是想帶他到這裏來觀觀光,看看林中景色?
很快他就知道,他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師父放出威勢的目的并非使這森中動物退避,而是召來深藏其中的怪物!一陣腥風從他身後沖來,同時,四面響起了令人牙齒發酸的咯吱聲。
林中似又暗了一點。可上官清容內力精純,眼睛向四外一掃,便掃到周圍聲音響動處,露出了許多圓滾滾、毛絨絨的怪物,生着許多只包着長毛的細腳。那東西走得越近,形象便越清楚,其頭生得極小,上面一張大口,幾乎占了半張臉,兩只黑色的大眼又占去了另外半張臉,口中噴着白氣,連綿成遍,恍如鬼故事中的情景一般。
怎麽辦?怎麽辦?上官清容看得越清楚,心中就越怕,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将自己縮成一團,口中不停叫着:“妖怪……妖怪!”
精靈
那些妖怪越逼越近,聲音也越來越響。他聽到師父在叫他起來,他也聽到精靈長劍的破風之聲在他頭上響起。他更聽到,穿透層層白霧而來的,妖怪們凄厲的叫聲,如同索命。
這世界實在是太可怕了,怎麽會有這麽多妖怪?他前世從未見過這種東西,今世在書上雖看到過些,可他一直當作志怪小說看的,并未當過真。
如今比他所有想象都更可怕的東西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還集結成片,欲擇人而噬,真叫他不敢面對。
尖銳的風聲,可怕的叫聲,師父和精靈叫自己戰鬥的喊聲交織着,可上官清容只一徑抱着頭,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費倫的聲音也在他腦中不斷回旋,叫他閉上眼什麽都不看,先用土系盔甲術護住身體。是啊,先護住身體。費倫的話讓他感到親切溫暖。他并不想和任何人戰鬥,更遑論這些可怕的妖怪了。他要先護住自己,不再看那些可怕的東西。
它們終歸會走的,等它們走了,他就要求師父帶他離開這森林。他不想當什麽傭兵團的成員,也不想獵殺魔獸,他只要像父親一樣當個近衛就夠了。
魔咒在上官清容口中回繞,一道黃光沖破周圍的黑暗,将他整個人裹在其中。仿若寶石融液般的光芒将他的眼前的世界也映得模糊,那些可怕的巨大怪物如今已看不清楚,而傳入耳中的聲音也比先前更遙遠而模糊。這種與外境隔絕的感覺,終于将上官清容從恐懼的深淵中拯救了出來。
他冷靜下來,看到師父矯健的身影,和精靈纖細而靈活的身形在他周圍不斷變換,更遠些地方,還有大團模糊的黑影不斷躍動。
現在你不怕了,上官清容。那些怪物傷不到你了。可是師父和萊斯利前輩還被怪物圍攻呢,你得聽師父的話,上去幫點兒忙。看到那些黑影後,上官清容又立刻閉了眼,在心中不斷給自己打着氣,讓自己再勇敢一點,不要還沒見什麽就先吓倒了。
費倫的聲音也在他耳邊不斷指揮着,指點他向哪一方施放風刃術,向哪一方施放聖光,上官清容閉着眼聽費倫的指揮,指哪打哪。可費倫怕精靈萊斯利對魔法的敏感度太高,一直不敢出埃姆拉之鏈,只能從裏面透出一點,看到上官清容身前的情況,無法全面指揮,便催促着上官清容睜開眼睛觀察戰場。
他能站着,還能施放魔法已是難得了,哪還敢細看那些可怕的怪物?這種事他也實在做不到,拼命搖着頭拒絕了,只在費倫看得見怪物時依指示放攻擊法術,剩下的時候都用聖光術籠着自己和師父二人身周,只管保證三人一時死不了就罷。
正打着打着,他突然覺得身後一陣大力撞來,把他整個人撲倒在地,一陣細弱的呻吟就在耳邊響起,又很快消失。這種感覺實在太可怕了,若非他還能聽出響在他耳邊的是人的聲音,只怕就要施放連天火焰,把身上的東西連着自己都燒了。
上官清容顫抖地掀開身上的人,翻身起來看了一眼。那人白色的身影癱在地上,還有一處被流出的血染成了黑色。是精靈前輩?上官清容一驚,立刻伸手放出聖光籠罩在他出血部位,卻被精靈一把推開。
他懵懵懂懂,不知出了何事,令那位精靈如此厭惡他,卻見精靈拔起身子,雙手一錯,似乎是抽箭搭弓,向頭頂上射去。
上官清容也随之擡頭,只見空中銀光一閃,一道黑水如潑洩而下,向他和萊斯利淋來。白衣的精靈撲上來抱着他就地一滾,避開了潑天血雨,躲到一棵老樹下。然後,溫柔悅耳得如同歌聲般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沒事了,崔斯特,收回魔法吧,沒事了。”
安靜地躺在美人懷中,和獨立在黑暗的從林中與怪物作戰,絕然是兩種不同的感受。上官清容這才真正地感到了安全,收回魔法,用力摟住了美麗溫柔的精靈,将頭紮入他懷中,深深呼吸着他身上清新的氣息。
周圍地上仍留有大片怪物屍體,以及腥膻得中人欲嘔的黑血。
“快起來,崔斯特,我們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這種黑幻蛛的血會引來更多高級魔物的,我們得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
師父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帶着不可違背的威嚴。上官清容順從地站了起來,強忍着胸中煩惡撿起了行李,只用漂浮術漂在空中,絕不敢再用手碰,閉上眼睛,由費倫指點他,跟在師父身後,終于走出了那片修羅殺場。
沃特對這片森林确是極為熟悉,左轉右轉,不久便尋到了一條小溪,不僅溪水清亮幹淨,上面也沒什麽大樹遮擋,竟還能看到天空。
三人到溪旁取了水洗淨身上血污,又喝了幾口,沃特便開始教育上官清容:“你在家裏實在是太嬌慣了。你父親難道從沒讓你出來看看魔獸是什麽樣的嗎?只不過是個三級魔獸你就吓成這樣,要是哪天你陪國王出巡時,遇到了八級、九級的高級魔獸,到時候,是你保護國王還是國王保護你?”
沃特在外教育上官清容,費倫也在裏面痛罵沃特:“他難道以為你是個粗野的鬥士嗎?居然讓你和那些惡心的魔獸近距離戰鬥……魔法師在戰鬥時,可是要鬥士守護的,他不僅沒保護你,反而倒過來怪你不去和魔獸拼殺,簡真是颠倒黑白!”
兩個同時在上官清容耳邊說話,吵得他頭暈腦脹,根本一句也聽不進去。只有萊斯利在一旁開解沃特,還誇他的魔法天賦好,居然能同時精通多系魔法,在人類當中極少能有人擁有這樣的魔法天賦。
他聽得心中熨帖,不由得多看了萊斯利幾眼,滿心的欣羨喜愛流溢于外,讓那位精靈也有些不好意思,借口要出去尋些水果吃,便離了水邊,投森林深處去了。沃特也說得差不多了,便收了口,留他在溪邊生火,自己也到林中尋找獵物。
此時費倫方現了身,湊到上官清容眼前,狠狠瞪着他問道:“你該不會是看上那個精靈了吧?我勸你趕快收回心思,他們可是絕不會和人類通婚的,更別提你還是個男的了!想當初我也認得一個鬥士,癡心愛上了精靈族的少女,一直到死都沒碰到她一根手指頭,更甭提娶到人家了……”
上官清容搖了搖頭,坐在水邊看着自己的倒影,憂悒地嘆了口氣:“我當然沒有那種心思,我哪會看不出來呢……”那位精靈雖然爽朗大氣,并不似他一般嬌弱,但怎麽看也是個受,兩個受在一起,又哪會有什麽結果呢?再說,看着師父和萊斯利前輩在一起那般和諧,他難道還看不出兩人之間隐含的情愫麽?
他只是,看到那位前輩相貌端麗,體态優美,忍不住暗自欣羨罷了。似那精靈一般的模樣,足可稱作絕色了,可這世上也不聽說有哪個男精靈能傾國傾城的。而他這般蒲柳之姿,尚不及其三二分,又怎麽會有男子喜愛?
他何時才能變得再美貌一些,再惹人憐愛一些?上官清容臨水自照,心中愁緒萬千,纏綿難解。他先前遇見怪物時已受了驚吓,又被師父和老師罵得體無完膚,正是最凄慘自憐之時,再一想到自己相貌平平,前途難測,更難抑悲從中來,忍不住伏在水邊痛哭失聲。
費倫還以為他真看上那個精靈了,因為人家看不上他才痛哭,又連忙勸道:“別太難過了,我說的也就是一般情況,當時追求精靈的是個鬥士,跟你這個全系元素兼光系法師哪有可比性?再說了,這個精靈也就算一般,并沒有多美貌,将來你魔法高了,可以到精靈所居住的森林裏去,那裏到處都是精靈,比這個好看的有的是。尤其是精靈王,我當年和他關系好極了,他的子孫血統最高貴,長得也最美。到時候,我豁出這張老臉,求他替你介紹幾個男朋友怎麽樣?別哭了,我最受不了你這個動不動就哭的毛病了!”
上官清容擡起頭來,眼中淚水依舊不停流下,卻已不再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當中,心思一動,想到了老師數次提到與精靈王相交的情形。可眼下,他的老師已是一抹幽魂,就算與精靈王再相見,豈不也是生死相隔了?
那位精靈王想必當年比萊斯利前輩更加美貌,老師他是不是也曾有過關鸠之心?
“老師,”上官清容被自己想出的一個個故事感動得愈加傷懷,同情地看着眼前蒼老孤獨的費倫,“還有什麽辦法能讓你複活麽?你教導我一場,我卻不能報答你,還讓你替我擔心,實在是太不孝了。”
“複活?”費倫的聲音一滞,很快又笑了起來:“也許有吧,可是你的魔法水平和法力都不足,這件事想也沒用。能讓人複活的,只有神……”他搖了搖頭,捋着胡子,眼神越發幽遠:“不過,我現在能跟着你到處跑,能教導出你這麽個好學生,還能再看到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反正我的朋友和同志都在那場戰役中故去了,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就是重新擁有了身體,和現在又有什麽區別呢?”
話中隐隐透出的傷心之意,卻是上官清容從未在費倫身上聽到過的。上官清容替他傷心之餘,又不由得自傷身世。
仔細想來,其實費倫和他才是這世上最相似的人。他們都是一抹游魂;都失去了自己熟悉的一切,獨自一人生存在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上;都有無恨懷念,卻再也見不到的愛人。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能一見如故,成為師徒,才能在這一年多的日子裏互相關心、互相扶持,直至走到今天。
他們之間唯一的差別,就是他還能擁有自己的身體,可以自由行動。
上官清容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想法再見到後媽大神,或是她在這世上的同伴,那個光明神,讓她們幫費倫借體還魂,或讓他轉世重生,好與那位精靈王再續前緣。
唯有如此,才能回報這位老師悉心教導自己至今的恩情。
那些妖怪越逼越近,聲音也越來越響。他聽到師父在叫他起來,他也聽到精靈長劍的破風之聲在他頭上響起。他更聽到,穿透層層白霧而來的,妖怪們凄厲的叫聲,如同索命。
這世界實在是太可怕了,怎麽會有這麽多妖怪?他前世從未見過這種東西,今世在書上雖看到過些,可他一直當作志怪小說看的,并未當過真。
如今比他所有想象都更可怕的東西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還集結成片,欲擇人而噬,真叫他不敢面對。
尖銳的風聲,可怕的叫聲,師父和精靈叫自己戰鬥的喊聲交織着,可上官清容只一徑抱着頭,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費倫的聲音也在他腦中不斷回旋,叫他閉上眼什麽都不看,先用土系盔甲術護住身體。是啊,先護住身體。費倫的話讓他感到親切溫暖。他并不想和任何人戰鬥,更遑論這些可怕的妖怪了。他要先護住自己,不再看那些可怕的東西。
它們終歸會走的,等它們走了,他就要求師父帶他離開這森林。他不想當什麽傭兵團的成員,也不想獵殺魔獸,他只要像父親一樣當個近衛就夠了。
魔咒在上官清容口中回繞,一道黃光沖破周圍的黑暗,将他整個人裹在其中。仿若寶石融液般的光芒将他的眼前的世界也映得模糊,那些可怕的巨大怪物如今已看不清楚,而傳入耳中的聲音也比先前更遙遠而模糊。這種與外境隔絕的感覺,終于将上官清容從恐懼的深淵中拯救了出來。
他冷靜下來,看到師父矯健的身影,和精靈纖細而靈活的身形在他周圍不斷變換,更遠些地方,還有大團模糊的黑影不斷躍動。
現在你不怕了,上官清容。那些怪物傷不到你了。可是師父和萊斯利前輩還被怪物圍攻呢,你得聽師父的話,上去幫點兒忙。看到那些黑影後,上官清容又立刻閉了眼,在心中不斷給自己打着氣,讓自己再勇敢一點,不要還沒見什麽就先吓倒了。
費倫的聲音也在他耳邊不斷指揮着,指點他向哪一方施放風刃術,向哪一方施放聖光,上官清容閉着眼聽費倫的指揮,指哪打哪。可費倫怕精靈萊斯利對魔法的敏感度太高,一直不敢出埃姆拉之鏈,只能從裏面透出一點,看到上官清容身前的情況,無法全面指揮,便催促着上官清容睜開眼睛觀察戰場。
他能站着,還能施放魔法已是難得了,哪還敢細看那些可怕的怪物?這種事他也實在做不到,拼命搖着頭拒絕了,只在費倫看得見怪物時依指示放攻擊法術,剩下的時候都用聖光術籠着自己和師父二人身周,只管保證三人一時死不了就罷。
正打着打着,他突然覺得身後一陣大力撞來,把他整個人撲倒在地,一陣細弱的呻吟就在耳邊響起,又很快消失。這種感覺實在太可怕了,若非他還能聽出響在他耳邊的是人的聲音,只怕就要施放連天火焰,把身上的東西連着自己都燒了。
上官清容顫抖地掀開身上的人,翻身起來看了一眼。那人白色的身影癱在地上,還有一處被流出的血染成了黑色。是精靈前輩?上官清容一驚,立刻伸手放出聖光籠罩在他出血部位,卻被精靈一把推開。
他懵懵懂懂,不知出了何事,令那位精靈如此厭惡他,卻見精靈拔起身子,雙手一錯,似乎是抽箭搭弓,向頭頂上射去。
上官清容也随之擡頭,只見空中銀光一閃,一道黑水如潑洩而下,向他和萊斯利淋來。白衣的精靈撲上來抱着他就地一滾,避開了潑天血雨,躲到一棵老樹下。然後,溫柔悅耳得如同歌聲般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沒事了,崔斯特,收回魔法吧,沒事了。”
安靜地躺在美人懷中,和獨立在黑暗的從林中與怪物作戰,絕然是兩種不同的感受。上官清容這才真正地感到了安全,收回魔法,用力摟住了美麗溫柔的精靈,将頭紮入他懷中,深深呼吸着他身上清新的氣息。
周圍地上仍留有大片怪物屍體,以及腥膻得中人欲嘔的黑血。
“快起來,崔斯特,我們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這種黑幻蛛的血會引來更多高級魔物的,我們得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師父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帶着不可違背的威嚴。
上官清容順從地站了起來,強忍着胸中煩惡撿起了行李,只用漂浮術漂在空中,絕不敢再用手碰,閉上眼睛,由費倫指點他,跟在師父身後,終于走出了那片修羅殺場。
沃特對這片森林确是極為熟悉,左轉右轉,不久便尋到了一條小溪,不僅溪水清亮幹淨,上面也沒什麽大樹遮擋,竟還能看到天空。
三人到溪旁取了水洗淨身上血污,又喝了幾口,沃特便開始教育上官清容:“你在家裏實在是太嬌慣了。你父親難道從沒讓你出來看看魔獸是什麽樣的嗎?只不過是個三級魔獸你就吓成這樣,要是哪天你陪國王出巡時,遇到了八級、九級的高級魔獸,到時候,是你保護國王還是國王保護你?”
沃特在外教育上官清容,費倫也在裏面痛罵沃特:“他難道以為你是個粗野的鬥士嗎?居然讓你和那些惡心的魔獸近距離戰鬥……魔法師在戰鬥時,可是要鬥士守護的,他不僅沒保護你,反而倒過來怪你不去和魔獸拼殺,簡真是颠倒黑白!”
兩個同時在上官清容耳邊說話,吵得他頭暈腦脹,根本一句也聽不進去。只有萊斯利在一旁開解沃特,還誇他的魔法天賦好,居然能同時精通多系魔法,在人類當中極少能有人擁有這樣的魔法天賦。
他聽得心中熨帖,不由得多看了萊斯利幾眼,滿心的欣羨喜愛流溢于外,讓那位精靈也有些不好意思,借口要出去尋些水果吃,便離了水邊,投森林深處去了。沃特也說得差不多了,便收了口,留他在溪邊生火,自己也到林中尋找獵物。
此時費倫方現了身,湊到上官清容眼前,狠狠瞪着他問道:“你該不會是看上那個精靈了吧?我勸你趕快收回心思,他們可是絕不會和人類通婚的,更別提你還是個男的了!想當初我也認得一個鬥士,癡心愛上了精靈族的少女,一直到死都沒碰到她一根手指頭,更甭提娶到人家了……”
上官清容搖了搖頭,坐在水邊看着自己的倒影,憂悒地嘆了口氣:“我當然沒有那種心思,我哪會看不出來呢……”那位精靈雖然爽朗大氣,并不似他一般嬌弱,但怎麽看也是個受,兩個受在一起,又哪會有什麽結果呢?再說,看着師父和萊斯利前輩在一起那般和諧,他難道還看不出兩人之間隐含的情愫麽?
他只是,看到那位前輩相貌端麗,體态優美,忍不住暗自欣羨罷了。似那精靈一般的模樣,足可稱作絕色了,可這世上也不聽說有哪個男精靈能傾國傾城的。而他這般蒲柳之姿,尚不及其三二分,又怎麽會有男子喜愛?
他何時才能變得再美貌一些,再惹人憐愛一些?上官清容臨水自照,心中愁緒萬千,纏綿難解。他先前遇見怪物時已受了驚吓,又被師父和老師罵得體無完膚,正是最凄慘自憐之時,再一想到自己相貌平平,前途難測,更難抑悲從中來,忍不住伏在水邊痛哭失聲。
費倫還以為他真看上那個精靈了,因為人家看不上他才痛哭,又連忙勸道:“別太難過了,我說的也就是一般情況,當時追求精靈的是個鬥士,跟你這個全系元素兼光系法師哪有可比性?再說了,這個精靈也就算一般,并沒有多美貌,将來你魔法高了,可以到精靈所居住的森林裏去,那裏到處都是精靈,比這個好看的有的是。尤其是精靈王,我當年和他關系好極了,他的子孫血統最高貴,長得也最美。到時候,我豁出這張老臉,求他替你介紹幾個男朋友怎麽樣?別哭了,我最受不了你這個動不動就哭的毛病了!”
上官清容擡起頭來,眼中淚水依舊不停流下,卻已不再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當中,心思一動,想到了老師數次提到與精靈王相交的情形。可眼下,他的老師已是一抹幽魂,就算與精靈王再相見,豈不也是生死相隔了?
那位精靈王想必當年比萊斯利前輩更加美貌,老師他是不是也曾有過關鸠之心?
“老師,”上官清容被自己想出的一個個故事感動得愈加傷懷,同情地看着眼前蒼老孤獨的費倫,“還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