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連環(10)進展
晚飯用到過半,忽然空氣中傳來一聲悠揚而浪漫的弗拉明戈吉他波浪音,引得食客們紛紛放下餐具,循着樂聲望去。
只見一名年輕女郎,穿一件傳統玫紅色弗拉明戈大擺長舞裙,烏黑如雲的長發松松绾在腦後,鬓邊別一支嬌.豔.欲.滴的玫瑰,整個人性.感中帶着一絲慵懶。伊手臂赤.裸在空氣中,随着緩慢響起的弗拉明戈吉他的節奏,擺動手腕,擰動腰肢,跺腳,旋轉,拍手……裙擺在旋轉時飛散開來,如同開在夜色中的罂.粟.花,濃烈得教人迷.醉。
當吉他的節奏漸漸加快,女郎的舞蹈也随之變得越來越狂.野奔.放,甚至從舞臺上走下來,在信以谌身前左右撩動裙擺,盡情扭動。
連默看得津津有味。
那女郎在吉他旋律的高.潮旋轉如花,松松绾在腦後的黑發散落下來,連同鬓邊的玫瑰一起。
連默眼明手快,接住那支差點跌落塵埃的玫瑰,伸出纖長的手,交回到女郎手裏。女郎朝連默抛了個媚眼,将玫瑰橫叼在唇齒間,旋舞回臺上,在吉他漸次輕緩的旋律中,結束了她的表演。
不大的餐廳中響起熱烈的掌聲。
她也許不是最好的舞者,但熱烈奔放的情緒仍感染了在小小餐廳中用餐的每一個人。
信以谌随着連默鼓掌。
他的注意力全數被連默攫取,吉普賽女郎的舞蹈,不過是繁華世界中一個喧嚣的音符,而連默,才是紅塵浮世裏最明澈的歌曲。
兩人吃過甜品後,信以谌結賬,偕連默走出西班牙餐廳。
夏夜幽靜的小馬路上,幾乎聽不到車聲,只有飯後散步偶爾經過的行人,和空氣中夏蟲時遠時近的叫聲,氣氛散淡得教人心生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就好的向往。
連默忽然用西班牙語同人打招呼。
信以谌看見先前跳弗拉明戈舞的女郎,穿着表演時的舞衣,騎在一輛小小的電動摩托車上。玫瑰色舞衣撩高至大腿處,用一截方巾系住了搭在摩托車後座上。
女郎聽見連默招呼她,用穿着球鞋的腳在地上蹭了兩蹭,将摩托車蹭到連默跟前,大眼笑意盈盈地在連默和信以谌身上掃了一掃,遂與連默用西班牙語喁喁交談。
信以谌暗憾自己不懂西語,但這并不妨礙他傾聽連默同人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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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兩個女郎,一個平和,一個熱烈,眉飛色舞對談片刻,吉普賽女郎發動摩托車引擎,朝連默抛個飛吻,揚長而去。
連默返回信以谌身邊,“走罷。”
“好。”他沒有問連默兩人交談的內容,只閑閑說起去西班牙考察建材市場的舊事。連默聽得很認真,有不明白處,會舉手指提問。
信以谌将連默全須全尾送回家,目送她上樓,家中的燈亮起,這才返身上車離去。
“已将連醫生送到。”他發送語音短信給陳況。
片刻後陳況回複他:謝謝。
信以谌看了一眼短信回複,輕笑。
其實應該他謝謝陳況才對,否則他一時還真沒有什麽理由邀連默出來吃飯。雖然成立醫學檢驗中心是個不錯的借口,只是太過突兀和冒昧,幸好有陳況遞來的梯子。
連默回到家,先換鞋換衣,随後洗幹淨手去陽臺上将早晨曬出去的衣服收進來。薄薄的夏衣經過一天的晾曬已經幹透了,帶着一股陽光的味道。
隔壁兩個女孩子正各捧着半個西瓜,一邊在陽臺上乘涼,一邊吃西瓜。看到連默回來收衣服,齊齊與她打招呼。
“姐姐下班啦?”
“姐姐吃過飯沒有?賢珍今晚做了一大鍋梅幹菜燒肉,超級好吃,我給姐姐盛一碗罷!”
連默笑着搖搖頭,“我吃過晚飯回來的。”
說罷捧着幹淨衣服打算進屋,臨進門前,連默忍不住叮囑兩個女孩子,“你們晚上不要單獨外出,最好結伴同行,門窗都鎖鎖好。”
“謝謝姐姐關心,我們會注意的。”兩個女孩兒甜笑回答。
連默這才回房間裏去。
她沒留意隔壁陽臺上賢珍同明竹絮絮低語。
“沒想到她看起來清清秀秀不起眼的樣子,竟然那麽好手段,今天這是第幾個送她回來的男人了?”明竹挖一大塊西瓜,咬在嘴裏,含糊不清地說。
賢珍趕緊豎起手指,輕輕“噓”了一聲,随後朝連默陽臺上瞟了一眼,這才擰了明竹一把,壓低嗓音,“她和我們以前遇見的人都不同,你別大意。”
明竹“啧”一聲,很是不耐煩。
賢珍捅一捅她額角,“你別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否則早晚有你吃虧的時候。”又朝連默的陽臺揚一揚下巴,“那不是個簡單人物,接送她的那幾個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搞好關系,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就好,旁的心思你別動。”
明竹撅起嘴唇哼了一聲,到底沒有反駁。
賢珍這才略略安心,拖她進屋去了。
返回房間裏的連默并不曉得外隔壁頭陽臺上發生的這一幕,她拿起座機,打電話給費永年。
“費隊,我是連默。”
費永年的聲音聽起來充滿疲憊,“連醫生,安全到家了?還沒睡?”
“嗯。我下班和信先生去了一間西班牙餐廳,那家餐廳恰好提供頂級西班牙火腿配野花蜂蜜。”連默說起晚飯時候遇見的弗拉明戈舞女郎,“我向她問起第一位受害者遇害大致日期,是否有一位腳踝上帶一圈紋身的女客前去用餐……”
“對方怎麽說?”費永年頓時來了精神。
“對方說她的确記得有那麽一位女客人,腳踝處有一圈很別致的骷髅紋身,打扮得很時髦,妝畫得非常深濃。與她同去的還有一位男客人,看上去很斯文,對她十分殷勤周到,全副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對方印象怎麽這麽深刻?”費永年疑惑。
連默笑起來,“對方說她在多家西班牙餐廳跳舞,閱人無數,每當她跳舞時,絕大多數男人的眼睛都會情不自禁粘在她身上,很少有人能全然無視她。可是那天那個男人,幾乎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過她,而是将全副精力都投注在女伴身上。這樣的男人不多見,所以她格外注意了那兩位客人。”
連默沒說的是,吉普賽女郎笑着告訴她,信以谌除了最初樂聲響起時注意過舞臺上的她,其他時候,也都将目光停留在連默身上。
“如果不是同性戀,那就是很愛很愛你。”吉普賽女郎非常肯定地對連默說。
連默聽後只得微笑,沒法向女郎解釋,信以谌只是個普通朋友。
“她能回憶起兩人的樣貌嗎?”費永年聲音興奮起來。
“她說可以。”連默想起女郎貓一樣美麗的眼睛,“不過她只有晚上去餐廳跳舞,白天要在大學讀書,所以如果要找她畫罪犯肖像,必須等到晚上。”
“沒問題!明天我就叫肖像師一起去。”費永年叮囑連默早些休息,周六周日在家好好放松放松。
城市的另一頭,陳況挂斷電話。
費永年帶給他的兩條信息,非常值得再三推敲。
首先趙樸實私下核實過了,當年最大的嫌疑人,退休高官的兒子自從出國後,再沒有回國的入境記錄。倒是高官,退休後連着兩年都會趁寒暑假去國外與妻兒團聚。不過今年高官病重,至今還沒有出國去探望妻兒。高官夫人在五月的時候曾經回國照料過幾天,但不久就又往國外去度假了。
陳況輕輕在空曠的客廳裏做了兩個前蹴,這不是很耐人尋味麽?
其次有人注意到了可能被害人和嫌疑人在西班牙餐廳用餐,最快明晚就能得到嫌疑人的肖像。這将對破案産生極大幫助。
至少,他們有了一個嫌疑人。
陳況腦海裏有種奇特的違和感。
如果四年前的兇嫌一直沒有入境,那麽現在的兇手是誰?
陳況相信自己的直覺,如今的兇手與四年前的,是同一個人。
他覺得有必要,出國走一趟,去調查第一起連環碎屍案兇嫌這四年來的動向。
陳況将視線落在手機上頭。
這些年他一直單打獨鬥,身邊從來沒有固定的搭檔,究其根本,還是怕傷害到在乎的人罷?
不過,信二少爺仿佛不懂得看他臉色,無論他是板着臉還是冷着臉,都不影響信二少爺風雨無阻地設法湊到他身邊來,以助理自居。他沒有明确阻止信二的這種行為,是因為他信得過信大的為人。信大是少見的務實派,從這些年信氏在業界的口碑與業績就能看出端倪。
不少企業盲目尋求上市,但卻沒有預期到其後的風險,忽視了因股東們重視公司業績而導致的重短期投資回報率,而致長遠利益于不顧的隐患。然而信大并不,他更在意企業的長期發展,并不急于到目前水深火熱的股票市場去分一杯羹。
有這樣的信以谌在,也許可以放心教信二少爺,往美國走一趟。陳況挑一挑眉,淡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