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姐姐?”
此話一出,圍在問道碑四周看熱鬧的一幹弟子不由得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麽玩笑話般,取笑道:“你莫不是看昏頭了?”
“外門之中,這一屆弟子有哪一個堪稱此名的?還外門史上最強弟子呢?”
“你怎麽不說是劍宗史上最強弟子呢?”
“就連當年傅小師兄都沒得到過這個最強的名號。傅小師兄可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傅家少主啊。”
被取笑了一番,小劉咬牙道:“你們都不懂!”
他從未見過将滿大街都是的基礎劍法練到如此精妙之人,一招一式在那塊留影石主人的手中,仿若活靈活現了起來。
出其不意,又精妙絕倫。
這個人,就該是天生的劍修。
小劉思及此處,掩于袖間的手捏緊成拳頭。
可正如這些弟子口中所言,如今外門之中,真的有這樣一名弟子嗎?
為何此前從未聽說過此人名號?
四周有人見小劉如此咋咋呼呼,就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漫不經心的笑道:“你如此說,我倒想看看這位‘外門史上最強弟子’的劍法究竟如何,是不是比葉宗主的‘飛花劍法’還要精妙。”
說話者一襲青衣,名為江靖,金丹後期修為,乃是九峰之一的星辰峰弟子。
他已是內門弟子,此次參加考核,正是為了争奪一席真傳弟子之位。
“若不是,你可要讨打。”江靖取笑道。
話語中俨然沒将其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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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有人附和道:“江師兄可是有望奪得本次擂臺試的內門弟子,他都發話了,你可得讓開些。”
江靖手執白玉扇,緩步而來,遙遙一點,将其中一道留影點開。
他一邊看,一邊點評道:“面對高她一個境界的師姐,竟然使用基礎劍法,簡直是托大。此戰她必貝……”
餘下那半個“敗”字還未說完,江靖臉上笑意便僵住了一瞬。
留影石中,湛藍劍光拂過,卻如霜雪驟降,讓人置身于寒冽刺骨的北境雪原深處般,後背頓時一寒。
江靖已然看出那位師姐初顯敗績。
他一張俊臉僵住,口中的話四周弟子正滿臉期待的等着他的下句話。
不得已之下,江靖只好輕搖白玉折扇,掩面輕咳道:“與她對決的那位師姐手中用的劍可是劍閣所出的名劍之一,這人用一柄爛大街的長劍就想贏?”
“簡直就是笑話!”江靖肯定道。
“铮!”
留影石中,平平無奇的長劍被一只皙白如霜雪的手執着。
劍風輕拂間,天光将劍身照亮。
寒芒一閃,斬破來勢,如一劍破天般,淩厲至極,隐帶着殺伐之氣。
那位師姐略顯羞愧的聲音透過留影石傳了過來,道:“我輸了。”
“承讓。”
“這位師妹,你好厲害啊!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江靖見狀,神色一僵,不由得拂袖氣道:“簡直是丢我們內門弟子的臉!”
他手執白玉折扇,輕點道:“我要親自去會會這人。”
說罷,江靖禦風疾行離去。
圍在問道碑前的衆多弟子面面相觑,有人忽然出聲道:“這一邊,葉師妹也贏了第七人。”
有發現些許端詳的弟子琢磨道:“葉師妹與這人同時開始挑戰,也都是中途不做休息的。”
“她們是不是有什麽賭約來着?”
有人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關鍵點,撫掌微笑道:“我就說吧,能和葉師妹比試的人,肯定不是外門弟子,這塊留影石的主人肯定是一位內門弟子!”
“可這人也以白玉遮面,只窺其身形看出是一名女子,從所用劍法中,也看不出任何跡象了,究竟是內門中哪位弟子?”有人疑惑道。
不過片刻,衆多弟子便将內門有名的女弟子都猜測了一遍,卻始終不得其解。
“不如這樣,我們來賭一局,猜猜葉師妹和這人究竟誰能率先完成這一場越級挑戰?”
那人提議着,當即便從儲物袋中甩出一張桌子來,揮墨寫下幾個大字,吆喝道:“來來來!下注了,下注了,葉師妹與這位神秘師妹,究竟誰贏誰輸!”
“壓葉師妹贏的,往這邊下注,壓這位神秘師妹贏的,往那邊下注。”
“機會難得,機會難得啊!”
一時間,衆多弟子彼此之間相視一眼,皆是朝着賭葉嬌嬌贏的方向而湧去。
顯然大家還是更相信葉嬌嬌會贏一些。
另一側自然無人下注。
小劉站在人群之外,咬咬牙,數了數自己的全身家當,走到另一側去,将儲物袋往桌上一拍,道:“我壓她贏!”
主持這場符箓之人,見狀不由得點頭道:“好樣的,這麽敢賭!”
衆多弟子下過賭注,不由得更加關注兩塊留影石中的動靜。
坐在桌前的那名弟子也伸長了脖子,往問道碑方向望去。
不知何時,那位弟子才察覺到桌前出現了一位身着黑袍的男人,帽圍遮住了其大半張臉,只露出精致的下颌線,以及蒼白又豔麗的薄唇。
劍宗性情孤僻之人多了去了。
那位弟子回神,見來人這副打扮,也見怪不怪,只出聲問道:“這位……師兄,你壓誰贏?”
“她。”
低啞而缱绻的聲音響起來,其主人修長的手從寬大袖袍間露出來,溫暖曦光照拂過那只手,卻更顯得其雪白如冷玉般。
分明的白,與純粹的黑,卻無端動人心魄,驚豔至極。
那位弟子咽了咽口水,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見來人壓那位神秘師妹贏,不由得出聲問道:“這位師兄,你知道那位神秘師妹的身份?”
不然,怎麽毫不猶豫的就壓她贏呢?
這一場越級挑戰,顯然是葉嬌嬌的贏面更大些。
這位師兄還敢壓這麽多靈石在那位神秘師妹身上,簡直膽大啊。
那名弟子将自己的分析說出來。
一聲低啞的輕笑響起來,分明是諷刺的意味,可究其音色,任誰也不會生起半點氣般。
“她是我最敬愛的人。”
謝翡輕笑說着,掩于帽圍下的面容詭豔似魅惑衆生的妖孽。
可在提及起暮搖光時,他臉上卻又透着赤子般的純粹。
敬?
愛?
這名弟子直接懵了。
“她不會輸。”謝翡道。
他的搖光大人怎麽可能會輸呢。
……
江靖禦風疾行,等他趕到竹林時,暮搖光已經完成了第八場越級挑戰。
問道碑前所發生的一切,她全然不知。
看着來勢沖沖的青衣師兄,暮搖光不作他想,只拱手出聲道:“這位師兄,我欲向你挑戰。”
江靖見狀,冷聲道:“我是你想挑戰就能挑戰的嗎?”
??!
難不成這人還有什麽隐藏身份?
九峰峰主?五殿殿主?
這人無理取鬧的程度竟然跟葉嬌嬌有的一比。
暮搖光滿臉疑惑,一時間竟無言,好半晌才出聲道:“既是師兄不想接受挑戰,我便告辭了。”
江靖當即就更不滿了,道:“你這人倒是心境浮躁得很,你肯定是覺得你一個築基中期的修為打不過我這個金丹後期的修為吧。”
“你要走,我偏要和你打!直到你認輸為止!”
說罷,他祭出自己的本命長劍,一劍斬來。
暮搖光早就看出這位青衣師兄是來挑刺的,手中長劍輕擡一擋,腳下錯分,與這一劍擦身而過。
上一世,她在外門待了有十年之久,所學劍法皆是外門最基礎的劍法。
在《登仙路》未曾有她劇情的這十年間,她每日練劍。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再勤加修煉,仔細琢磨,怎麽得也能将基礎劍法摸透。
後來,劍骨初露痕跡,在十年後的那次擂臺試上,她拔得頭籌,奪得真傳弟子一席之位。
與此同時,劍宗發現了她的天生劍骨。
雖然之後十年,劍宗不作為,可她在作為啊。
修行一事,不進則退。
劇情線之外,她可是絲毫沒有松懈過。
系統對她說:“不過在一本書裏,你如此努力,又有何用?在未來,你會入魔,修為自然大漲。”
“屆時,魔界會是你的囊中之物,探手易得而已。”
“這天生劍骨,只會是阻礙你的一樣東西,壓制着你的仙靈體質,又礙着你成魔。”
“到時候,你舍棄了便是。”
到時候,舍棄了便是。
可她若不想舍呢?
暮搖光輕垂眼眸,指尖輕拂過劍身,又憶起舊時做的那個夢。
夢境中,她的劍骨與她心意相通,化作最适合她的那柄長劍,揮斬來犯之敵。
一劍傾天,斬破世間虛妄。
“铮!”
江靖原是想出聲嘲諷一番,靈脈間有靈力傾湧而出,彙聚于他手中的本命之劍中。
他可是內門之中為數不多的、僅在金丹境界就已經領悟到了劍意的弟子。
眼前這個外門弟子才築基境界,難不成還能領悟出劍意來?
江靖所領悟出來的劍意自本命劍上湧出,朝着對面而去。
烈火燎燎,勢不可擋,可燒盡世間一切事物。
灼灼熱意将周遭竹林都燙得竹葉焦翹,搖搖欲墜起來。
問道碑前,衆多圍觀的弟子不由得驚呼道:“是劍意!江靖師兄竟然使出了劍意。”
“江師兄可是火靈根修士啊,不愧為內門中最有資格奪得真傳弟子之位的候選者之一。”
也有人忍不住擔憂起來,出聲道:“那位神秘師妹不會被吓傻了吧?”
暮搖光站在竹林之中,面對炙熱劍意,卻逐漸靜下了心來。
劍意?
那她的劍意還在嗎?
上一世,在北境雪原中,她棄劍骨入魔,将劍骨埋在了雪原最深處。
凜冽冷意将劍骨冰封,永鎮深處,不再見半分天光。
她的劍意,還在嗎?
暮搖光不确定地想着,腦海中憶起上一世種種過往。
劍骨被她放進雪原深處,铮铮哀鳴着,似不舍,似低訴。
上一世,無論何種緣由,都是她先舍棄了劍骨,丢了她的劍意。
她的劍意……還會不會回來?
江靖的烈火劍意襲來,已近在咫尺之間。
暮搖光輕擡指尖,緩緩握住手中長劍,靈脈間的靈力輕湧起來。
她想試一試。
暮搖光手中所用的,仍然是基礎劍法中的第一招。
問道碑前,早已經猜到的衆多弟子不由得感慨道:“這位師妹還用基礎劍法,她要是再不使出別的劍法,面對江師兄這道劍意,她肯定要輸了。”
沒有人會覺得暮搖光是個外門弟子。
外門弟子?
哪一個外門弟子敢在一日之內越級挑戰十人?
這可是許多內門弟子都不敢做的事。
正當衆人扼腕嘆息之時,竹林中異象突生!
江靖只覺得四周徒然一寒,有什麽冰涼之物飄落下來,浸濕他臉頰。
他有些茫然地擡頭望去,看見晶瑩剔透的雪緩緩飄落下來。
那一瞬間,不只是江靖感受到突如其來的寒冽之意,就連問道碑前的衆多弟子仿若都感受到了寒意一般,抖瑟了一下。
天幕下,竟在這種時候下起了雪?
江靖有些疑惑,手中劍鳴聲一起,他突然明白過來。
這是劍意!
竟然是劍意化形,有了依托實體。
一個僅有築基修為的外門弟子竟然在與他比試之時,領悟出了劍意。
周遭的每一瓣雪,都是暮搖光劍意的依托。
江靖難以置信,手中本命劍擡起來,周遭化為雪的劍意便壓得他手中長劍一寸一寸墜下,絲毫沒有抵抗之力。
而他的烈火劍意早就被漫天飄揚的雪困在牢籠之中,再無聲息。
“我不信你只是個外門弟子。”江靖艱難出聲,極為不甘,“你究竟是誰?”
暮搖光斂眸不答,手中長劍揮動,周遭霜雪彙聚于她劍身而出。
江靖依舊搖頭出聲道:“我不信。”
難以言語的不甘,讓他奮力擡起手中的本命劍來,疾行而去。
他不信這僅是個外門弟子,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看清這人的真面目。
究竟是誰?
“铮!”
劍意碰撞的剎那間,周遭似乎靜了瞬,才驀然爆發開來。
江靖垂下了劍。
問道碑前圍觀的衆多弟子怔怔出聲,有人看着因白玉面具被挑落而露出面容的神秘師妹,不由得出聲問道:“這是內門中哪位師妹來着?”
是誰來着?
真好看啊!
“暮……暮暮……”
有弟子結結巴巴好一會兒,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周遭弟子不由得着急問道:“是一位姓慕的師妹嗎?”
“我記得內門之中就有一位姓慕的師妹。”
“是沈家少主的那個妹妹嗎?”
“不不不是啊……”那名弟子結巴道,“是外門那那那個花瓶美美美……美人,暮搖光啊。”
不少內門弟子沒聽過“花瓶美人”這個說法,只注意到這名弟子口中的“外門”二字,便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外門弟子?
一個外門弟子領悟出了劍意?
這個外門弟子贏了江靖師兄?
驚世駭聞吧。
難道……現在的外門弟子竟比他們還要努力了嗎?
站在人群之外的雪衣女子望見留影石中顯露出來的畫面,眉間緊蹙,眸光輕顫着,似帶有些許迷茫與不确定之意,輕聲低喃道——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