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只要那顆星願意
第29章 只要那顆星願意
小野想了一會, 輕輕道，“我害怕失望, 對我好的人, 我就有期待, 而有期待，就會有失望。”
果然是聰慧的孩子啊, 孟微心裏想, 不過，也真的不容易快樂。
“那永遠不要對自己失望就行啦，你不是對自己最好的人嗎？別人做的再多, 對你而言, 都是錦上添花而已。”孟微說完又問一句，“你知道錦上添花的意思吧。”
小野終于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剛剛在書上學過。”
“真聰明啊，讀書比我厲害多了。”
“不過，”小野問，“你歌裏的那個人是誰？那個很暖的人。”
孟微沒料到她竟然問起這個，她掩飾道, “啊，那個, 有時候一首歌裏面代表的，不一定就是特定的人啦，也可能就是一種感覺而已。”
“但你這首歌是有的吧，有那個人。”
啊, 和聰明的孩子聊天真可怕。不過以後不一定能見到，說出來好像沒什麽，孟微點頭承認，“哦，有。”
“你男朋友？”
孟微苦笑的搖頭，慢慢的開口道，“不是，只是很喜歡，很喜歡的的一個人。”
“那為什麽不和他在一起？”
“嗯，為什麽不呢。”孟微擡頭看着夜空，“有時候你遇到一顆特別閃亮的星星，你只會想駐足觀望，你不能把它裝入口袋裏，你會覺得擁有它是一種罪惡，所以你選擇離開。但是，因為這顆星星太耀眼，你就很難再遇到其他的星星了。”
孟微的聲音又輕又低，很快消失在夜風裏，不見蹤影。
“你是害怕了吧。”小野的眼睛亮得吓人，“你不是不害怕失望嗎？別人對你來說不是錦上添花嗎，你為什麽會害怕擁有這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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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小野又自顧自道，“要是我，才不會想那麽多。耀不耀眼，罪不罪惡，只要那顆星星願意，其他的算什麽？”
過了這麽久，她面對這段感情徘徊了這麽久，竟還不如一個孩子灑脫嗎？孟微覺得心裏的死結好像被什麽悄悄打開了，她喃喃的問自己：是嗎，只要那顆星星願意······
顧年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上次大吵一架之後，他雖然接連幾天送來了向日葵道歉，人卻始終不露面，自以為很了解他的方未也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天下班之後，方未買了幾盒禮品直奔婆婆顧南方家，顧年既然不回家，這裏應該就是他唯一的藏身之處了。
但得到的答案卻讓她失望，“顧年，他不在這裏啊。”
婆婆沒有欺騙她的理由，況且每次吵架顧南方都自動站在方未這一邊。
“我的天，那他到底去哪裏了？”方未幾乎要發瘋。
“我打他手機看看。”
“反正我一打就是關機。”
顧南方也自然是這個結果，她給方未倒了一杯菊花茶，兩人在陽臺坐下，公公收集的石頭還堆在那裏未動，“未未啊，你們又因為什麽吵架了？”
若不是實在沒招，方未很不願意來打擾婆婆，眼下她也沒直接說出原因，“一點小事，我說話沒控制住，說重了點，他一生氣就走了。”
顧南方長嘆一聲，“我比你了解我這個兒子，他肯定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躲你，你們這次應該吵得很兇吧。”
方未看了看她，低頭，“是，而且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
“到底怎麽了？”
“媽，您是不是也想抱孫子啊。”
顧南方怔了一下，繼而笑起來，“我還以為是什麽，原來是因為孩子的事啊。”
方未：“顧年婚前答應過我，婚後不要孩子，我是真的這樣想的，但他卻以為我會在婚後改變。現在他不知道發什麽瘋，那天回家突然跟我說，想要一個孩子，而要孩子的原因竟然是他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了。
其實結婚以後我也搖擺過，我選擇一個新家庭，不要孩子的決定，是不是太自私了，特別是遇到您這麽好的婆婆，和顧年這麽好的丈夫，我也想為你們做點什麽，但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樣去做一個母親，我很害怕，如果我和那個人一樣······”
“未未，”顧南方打斷她，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你和你媽媽不一樣，而且我明确的告訴你，要不要孩子，你自己說的算。天下多得是不負責任的母親，做父母不需要考試，是很可怕的事情。如果你沒有想好，沒有準備好，就不要讓他來到這個世上。”
方未看着她，“您真的不怨我嗎？您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孫子或孫女嗎？”
顧南方點頭，“當然，不過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和你要考慮的事沒有關系。”
“媽，我很害怕，萬一我永遠準備不好怎麽辦？”
“那就讓自己過得快樂點。你逃離以前那個家，不就是要為了自己而活嗎？”顧南方握緊了她那只手，“而且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樣的勇氣。”
以前的家，對方未而言，她更像将之稱為她的出生地，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地。
有時候随着時間的流逝，你會發覺過往的一切都像一場夢，當你适應了現在的生活，你會反複的問自己，那段經歷真的存在嗎？我真的那樣活過嗎？
但有些傷口無法被時間抹平，它永遠都被推在時間的最前端，手掌攤開在陽光下時，它在手心裏；它在你被每個噩夢驚醒時，出現在天花板上；它在你嗒嗒前進的腳步聲裏；它在你摔碎的玻璃碎片中。
對你而言，時間走過的只有時間，它已經成為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如影随行，你擺脫不了，和解不了，你無法忘記，也不能忘記。
因為最可笑的是，當你戰勝了它，你最後唯一能做的，就是記住它。
親愛的讀者，請發揮你最大的想象力，來想象一個家庭最惡劣的環境，我可以給你幾個提示詞，貧窮，忽視，麻木，原諒我不想再去贅述那段生存環境的惡劣。因為方未已經走出了那個臭水溝，她不想再去重新看一遍。
好吧，讓我們從她最後要逃離的那一段講起。
那年方未高三，在畢業通知書下來之前，她整日在家鄉附近的工廠裏打工，因為那個女人早就說過，她不會給她的大學交一個字兒，事實上她整個的學習生涯，她也都沒掏一個字兒。其實不用她說，方未早已不會對她抱有期待，但是她沒想到，人性會有這麽黑暗的地方。
她沒日沒夜的在工廠裏加班，吃住都在工廠，累得手指脫皮，眼睛幾乎要冒血，她想啊，自己每多吃一份苦，那個大學的夢就更近一點，自己就走得更遠一點。
可她沒想到，那個給她生命的女人，此刻正在斬斷她的後路。
那個女人的計劃是這樣的，讓方未那不成器的哥哥頂替方未去上大學，用方未拼死賺來的錢給兒子補貼學費，第一年的大學學費總會湊足的，這剩下的吧，她們也有保障，村裏那個開小超市的，是他們村子的首富，他們有錢咧，在城裏都有房子，可惜兒子是個呆瓜，被嬌生慣養的沒有了骨頭，開小超市的夫妻早就看準了方未，聰明，又聽話，看方未這些年和她媽頂過一句嘴沒有？以後娶過來不僅能照顧兒子，還能幫他們照看生意，多好！
那個女人也覺得好，方未送走了，小超市那家就能把自家兒子剩下幾年的學費補齊了，養了這麽多年總算沒賠錢。說頂替上學的事，萬一被查出來怎麽辦，沒事，頂替萬一被發現了，再掏錢給兒子買個文憑不就行了，這年頭啊，有錢能使鬼推磨！
兩家人各有各的算盤，這天就算到一起去了，皆大歡喜，傻兒子也高興，呵呵直樂，你問他，你有這麽個妹妹好不？
他會馬上往地上吐一口惡心的唾沫，惡狠狠道：好個屁，賠錢貨！
傻子是沒有自己的話的，他只會模仿。
兩家算盤算到一起的這天，是方未在工廠結束工作的日子，她穿着已經洗得發白的工衣，渾身疲憊的回到家，腳步卻是前所未有的輕快，要走了，要走啦，總算能離開。
一跨進門檻，堂屋呼啦啦坐了不少人，兩家的傻兒子各坐在一邊，才能讓人分清這是兩派陣營。
方未沒打算問好，她直徑往樓上走，小超市那家的女主人倒向她問好，“方未回來了？真是辛苦了。”
“是。”方未一個字也不想多說，那呆瓜死譚一般的眼神直往自己身上瞅，方未惡心極了，一會兒只聽他板聲叫嚷起來，“媳婦兒，媳婦兒！”
在場的人都笑了，那笑聲讓方未心裏的不安和忐忑更強烈了。
她知道怎麽回事了，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明了。一直不支持她讀書的父母為何會讓她讀完高中，甚至對她報考大學不聞不問。到現在這家小超市的人為何會坐到她家門口，不用說，她都明白了，他們在向她宣布：好了，你的人生完了，你最後一點價值，就是嫁給這個呆瓜，再賺一點錢回來。哦，還有，你打工賺的錢呢，也都掏出來吧。
方未明白了，他們一直沒有把她當人待過，從未。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悲傷的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