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倪旖猛地轉過身。
厲钊手指夾煙,抽了兩口又把它摁滅。他側頭的時候,露出脖頸上的皮膚,上邊,是和倪旖同款咬痕。
厲可兒心靈和視覺遭受雙重沖擊,哭啼着跑了。
倪旖走過去,罩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踹,“你故意的。我就說,我衣服都哪兒去了,床邊就一件你襯衫。”
厲钊冷聲,“沒問你要衣服錢,你沖我發什麽脾氣。”
倪旖真想打他。
死男人,強詞奪理。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她轉過身,心跳不止,真是犯愁。
走了沒幾步,就被厲钊從身後拽住,“真想跟我不清不白一輩子?躲躲藏藏的,你就這麽見不得人?”
倪旖被那句“一輩子”燒着了耳朵,又稀奇,又惶恐。于是說了一句氣死厲總的話,
“不是我跟着你。是你死乞白賴地粘着我。”
“好。”厲钊幹脆應,換了個說法:“我就這麽帶不出去?”
倪旖腦子有點亂,撒開他的手。
厲钊也不追,定在原地,“敢給我躲起來或者翻臉不認人,試試看。”
這話是赤裸裸的威脅。
倪旖立刻龇牙咧嘴,“我爸公司的事兒,你幫了就別想反悔!”
厲钊:“母老虎。”
倪旖立刻換上笑臉,跟兔子似的蹦過來,一把摟住厲钊的脖子撒起嬌來,“我明明就是小白兔。”
厲钊滿意,眼神跟鈎子似的往下,“嗯,是大白兔。”
倪旖反應過來,一巴掌蓋住他的眼睛,“流氓。”
厲钊朗聲大笑,心情越發愉悅,一點都不受被抓奸當場的影響。倪旖沒法不多想,很快沉默,心不在焉。
一會,兩人的手機同時響鈴。
厲钊這邊,是厲康實。
倪旖那邊,是龔芸。
厲可兒通風報信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倪旖是真緊張,躲似的遠離厲钊五米遠,在落地窗邊來回踱步,按下接聽。
龔芸嗓門尖銳,語氣崩潰,“倪旖!你想害死我嗎!”
倪旖把手機拿遠了些,閉上眼。
龔芸的反應,歇斯底裏,“你就這麽見不得我好,你要搞媽媽是不是?!你給我開什麽玩笑,你趕緊回家解釋,說這是誤會!”
倪旖想翻白眼,她套着人家親哥的衣服,浪裏浪氣的。人家哥還讓她叫自己嫂子,這叫什麽誤會?明顯是正名。
一想到厲钊這陰險手段,倪旖又想捶他。
龔芸是真崩潰了,全然沒了貴婦姿态。聲音之大,穿透手機,隐約在房間回蕩。倪旖自己也是麻木的,蔫啦吧唧地聽,也不辯解。
忽的,手心一空,手機被厲钊抽走。
他替倪旖答:“沒有誤會。你女兒跟我了。”
電話挂斷,關機,丢還給倪旖,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厲钊說:“回家見我爸。”
翻船的時候,他不許她獨善其身。
厲家氣氛低壓古怪,厲康實單獨把厲钊叫去了書房,門緊閉,不許旁人靠近。龔芸呆坐在沙發上,每看一眼倪旖,都像要吃人。
倪旖被這眼神刺着了,重複幾次,她提聲:“要不要給你把刀。”
龔芸哭起來,“你個白眼兒狼,你故意報複我,見不得我過好日子,你跟哪個男人不好,偏偏跟他。”
倪旖太陽穴突突疼,語氣也帶了刺,她說:“媽,你和厲叔結婚之前,我已認識他很久很久。你若要跟我講先來後到,占理的,也從來不是你。”
龔芸氣得,揚手甩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太狠,倪旖站都站不穩,撲倒在身後的案臺上,掃落了一樽金身佛像。她絆倒在地,這個角度,與佛的眼睛對望,我佛悲憫衆生,她在衆生群像之中,卻看不到慈悲。
倪旖的心一下子空了。
這一場陰錯陽差,始于兩年前,這兩年,她一直失重下墜,到今日,才算徹底到了底。
龔芸這這陣仗,連一旁的厲可兒都驚吓住。她難掩厭棄,卻又對倪旖擠出幾滴詭異畸形的可憐。她甚至想看她哭。這個女人,永遠高高在上。
再拽,也總該崩潰了吧。
厲可兒恨恨想。
但倪旖從容穩當,從地上站起,脊梁像被人往上提拎越發筆直如尺。她看着龔芸,眼神刀槍不入,說:“兩個選擇。”
龔芸眼裏閃現一絲希冀。
倪旖:“要麽,多打兩巴掌,解氣,然後接受。”
龔芸憤怒:“你!”
“要麽,你自己退出。”倪旖說:“裏頭那個男人,我不想讓。”
如果不是這層別扭關系,厲可兒都要替她的眼裏的殺氣拍手叫好。龔芸呆若木雞,反應過來後,嗚嗚哭泣:“你不能這麽自私。”
倪旖腳步頓住,半側頭,“這句話,遲到兩年,你終于對自己說了。”
龔芸太明白,底氣瞬間退卻,站在原地神色失溫。
厲可兒聽得雲裏霧裏,也是個暴躁小姐性子,非常不痛快地追出去,“喂,你什麽意思,你們母女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家,你給我站住說清楚!”
她追出去,雙臂一展,攔住倪旖。
倪旖瞥她一眼,心雖亂,但姿态永遠驕傲。
厲可兒有樣學樣,瞪回去,自認氣勢不差。
倪旖卻笑起來,走近一步,笑着說:“你雙眼皮割的啊……沒割好,不自然,哪個醫生?拉黑吧。”
厲可兒心态爆炸:“你你你!”
倪旖背對她,走得潇灑,甚至還舉高手,做了個拜拜的動作。
這邊,三個女人一臺戲。書房裏,厲氏父子倒像一出高級的話劇。
成熟男人的處理方式有條不亂,擺事實,講道理,再尋找解決辦法。當然,震驚、怒氣、失望這種情緒,在一個父親那兒是本能。
但厲康實半世浮沉,兒女私情這種東西,在他心裏是很小的一部分。也就意味着,他看得淡,也想得開。只不過厲钊對他隐瞞得密不透風,挑戰到一家之主的權威。
厲康實說不上多生氣,但也絕不是痛快。他冷聲:“你什麽樣的女人不好找,找倪旖。”
厲钊說:“倪旖這款女人,就只有倪旖一個。”
厲康實:“她是你名義上的妹妹。”
厲钊語氣淡:“我只有可兒一個妹妹。”
“龔芸嫁給了我,你就是倪旖的大哥。”厲康實提醒。
厲钊當仁不讓,“倪旖嫁給了我,她就是您名正言順的兒媳,是我名副其實的厲太太。”
不給父親再開口的機會,厲钊以一句話,單方面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談話,“在我這裏,沒有選擇。做選擇,是您的事。”——
要麽,讓門外你的伴走。
要麽,讓門外我的人進。
深夜,厲钊終于從書房下樓,風大,落雪,昏暗路燈裏,雪細長如斜針。厲钊來時就穿得薄,講究慣了,嫌棉服厚重,非要穿深色風衣。
倒也不是裝逼,是因為他記得,上一次穿這件外套時,倪旖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言不由衷的贊許與欣賞。
就像此時。
白色寶馬安靜守在門口,車窗滑下,倪旖眼神始終追逐他。
厲钊意外,“沒走?”
倪旖“嗯”了聲,“怕你被打斷腿,踩不了油門。”
厲钊冷聲不悅,“你這張嘴,遲早要收拾死。”
倪旖挑釁,字句在誘惑邊緣,“你收拾得還少?”
對視十幾秒。
倪旖先行放下身段,她的眼睛明顯變軟,伸手出窗,輕輕撫了撫厲钊的臉,“厲叔打得疼嗎?”
厲钊神色微動,明白,這是以為他被揍了。
他太滿意倪旖此刻的眼神,溫柔旖旎,把他當做了寶貝。厲钊若有似無地把手放在腹部,微微躬身,“嗯,疼。”
倪旖皺眉,“踹你肚子?這麽狠?”
厲钊聲音淡,“這不算什麽。”
倪旖迅速下車,竟扶着他坐進副駕駛,焦急問:“他還把你怎麽樣了?”——她太了解厲钊,能說出“不算什麽”,便意味着,還有更嚴重的。
厲钊聞着女人香,遮掩着不說話。
倪旖不是耐心性子,急了,眼眶就紅了。
厲钊細細觀摩品味,心裏灌滿蜜糖,哪哪兒都是滿意的。他忽然能理解宋飛,這樣非凡的手段,運用起來的效果真的很絕。
倪旖不斷追問,厲钊以退為進,左顧言它。
她急得不行了,他才“勉強”告知。
倪旖愣了,“你父親真的讓你滾?”
厲钊低頭,捏了捏眉心,倦怠之色表演得淋漓盡致。他本就俊面貴公子,驕矜示人,氣場八尺。冷不丁的這麽一示弱,倪旖陣腳大亂。
她雖對厲钊萬千不滿。但無可否認,這個男人,在她心裏,就該永遠奪冠稱王。
掃地出門,架空權利,從掌門人淪落到普通人。這個落差當給倪旖的沖擊,太大了。大到……她心生愧疚。
一路無言。
她看似平靜,但好幾個紅燈,還是厲钊提醒的。
到公寓,車停。倪旖終于有話要說。
厲钊直覺,她大概是被感動了,要變身小女人說溫言軟語了。或許還能哭上一宿,光想想,就熱血綿延。
倪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目光如開了鋒的刃,“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餓不死你。”
厲钊失言。
倪旖已經盤算好:“你住我這,休養一陣子。等過完春節再去找工作。不過我可給你提個醒,收收你這少爺破脾氣,你這厲字去了一個總,可就沒人慣着你。”
厲钊嗯了聲,“你慣。”
倪旖冷笑,“我自身難保,現在還要養你,你想得倒美。”
玫瑰再溫柔,也天生帶刺。
厲钊沉迷她的溫柔,更鐘愛她身上的反骨。帶給他的,是占有的欲望,也是呵護的沖動。但他今夜動容,不是為玫瑰花刺,而是倪旖從頭至尾,都沒有提過一句要放棄的話。
【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死你】
厲钊笑如朗月,從未想過,他也有被保護的一天。
這夜後,厲總心安理得地當起了“軟飯男”。天天在倪旖這兒混吃混喝,并且一點都沒正視自己的處境,少爺脾氣只增不減。
他說他用不慣這粉色碗筷,還惦記着自己的金制餐具。
倪旖說,我買不起。
眼見大少爺還要開口,她沉默打開門,指向門外,要麽閉嘴,要麽滾。
厲钊選擇閉嘴。
嫌她小區物業管理不完善,窗外經常傳來喧鬧。
倪旖揉了兩團紙,走過來塞住他耳朵。拍拍手,繼續處理公司郵件。澄瀾實業保住了,她現在很忙。沒空搭理這個失業男。
晚上,厲钊洗完澡,從身後擁住她,沉聲叫:“倪總。”
這稱呼稀奇,還有點莫名的爽意。倪旖挑眉,指尖劃過他腹肌,“狗奴才,給老娘跪下!”
厲钊探手往前,掐住她的胸用力一下。
倪旖疼得尖叫。
厲钊:“好好說話。”
在情事上,這個男人的氣場永遠沒變。他來這一周,屋子裏,就沒他還沒撒過瘋的地方。而今晚,這張桌子受苦了。
厲钊以最正經無奇的語調,說着最厚顏無恥的話,“哥哥低血糖,要吃大白兔。”
白天倪旖上班一走,秘書就把工作帶過來,該簽的文件,該做的決策,一個不落。晚上,厲钊就變成了時常“低血糖”的病美男……
當然,厲可兒也沒放過倪旖。
倪旖拉黑了她的手機和微信,她就換着別的號碼發短信:
-你給我哥吹了什麽耳邊風!
-你跟你媽肯定有事瞞着我們!
-你把我哥交出來,不然我就報警了!
而倪旖只覺天真可笑,一個電話打過去,霸道地宣洩怒氣:“你是不是有病,你爸把他趕出家門,他現在無家可歸,還揚言要斷絕父子關系。是你們把他逼成這樣的,我沒讓你結清生活費,你還有臉給我唧唧歪歪!”
厲可兒聽懵了,蒼天,原來爸爸竟做得這樣絕。
厲可兒有一顆瘋狂吐槽的心,拉了她十幾個閨蜜訴苦,替她哥打抱不平。然後閨蜜們紛紛義憤填膺,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三天之後,所有人都知道,厲康實如此不近人情。
厲康實聽說這些言論後,是震驚的,是崩潰的。
他揚言要發律師函,要把造謠的人告到破産。法務調查後,抹着汗彙報:“造謠的,是厲小姐。厲小姐說,是厲總說的。”
厲康實血壓飙升,拍着桌子,讓厲钊馬上回家。
厲钊帶倪旖一起回的厲宅。
他說過,無論人間地獄,她都別想逃。
倪旖是不怕的,鑒于厲康實的鐵石心腸,便更沒過多熱情。厲康實氣得臉都紅了,“你怎麽能教你妹妹說那樣的話!現在外面的人要怎麽看我!”
“不是我教的。”
“那是誰教的?!”
厲钊風輕雲淡地看向倪旖。
倪旖:?
關我屁事,看我幹嗎。
厲康實緩了尖銳,臉色苦悶,“倪倪,你對厲叔有什麽誤會?”
倪旖皺眉,“是厲钊告訴我的。”
厲康實不知道這三人在搞哪一出,他被繞暈了,也着實氣到了。這番争執動靜,厲家下面的人大氣不敢喘,龔芸在門口聽,提心吊膽。
厲钊站累了,往沙發一坐,疊着腿,拿着矮桌上的雪茄把玩。這油鹽不進的嚣張态度,讓厲康實頭疼。為父權威不容挑戰,他半脅迫,半提醒,語氣降成冰粒子:“既然你是這态度,我也慣不得你。外頭已經把我說得殘暴無情,我也不介意,讓流言變成事實。”
倪旖側過頭,神情變了變。
這可不是好話。
她的算盤立刻撥響——以厲钊這紙醉金迷的少爺做派,她的身家,估計只能養他三年。倪旖心裏塌陷,不知所措,下意識地看向厲钊。
厲钊神色平靜,金身不破。
他只用一句話,堵住了厲康實的全部威脅。
“如果您不要孫子,請便。”
一語如擲雷,炸出了驚濤駭浪。
厲康實話都說不清,“你,說什麽?”
厲钊指了指倪旖,淡聲:“懷孕了。”
倪旖:“…………”
老畜生,這招破釜沉舟的謊言玩得沒臉沒皮。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既然沒人說話,厲钊不浪費時間,牽着木讷的倪旖徑直離開。走出家門,走入花園,冷風兜頭澆灌。
厲钊面不改色,把人塞進後座,自己也跟着鑽入。本算寬敞的空間被壓榨窄小。厲钊掐着倪旖的腰,把人拎換了個姿勢。
倪旖清醒了,憤懑道:“你撒謊要有個底線!我上哪去懷個孕給你爸看?!”
倪旖雙腿岔開坐在他大腿上,裙子揪成一團像絲絨玫瑰,腦袋心撞得車頂砰砰響。厲钊大概是覺得不夠響,腰胯跟着往上動了動,浪得渾然天成,說:
“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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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主浪裏浪氣的,不僅學會了烹制綠茶,還學會了栽種白蓮花。
大家看夠了嗎?看夠的話,我就要…差不多那啥了
周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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