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宴的座位順序也很講究。龔芸尚且還能以女主人之資坐在厲康實身邊,但倪旖就沒這份待遇了。也罷,她本就不在乎,寧願和小孩兒坐一塊。
小孩兒單純,被倪旖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徹底俘獲,一人一聲“姐姐”叫得甜膩可愛。倪旖身上的難受都緩解不少。
厲钊坐主桌,以往,還與長輩談笑風生。但他今日神色着實拒人千裏,主桌便也安靜得過分。
倪旖不知和小朋友們說了什麽,逗得孩童稚聲大笑,如鈴铛愉悅,歡歡喜喜。
厲可兒不滿,故意不輕不重地說:“真沒規矩。”
這話指桑罵槐,聲音又大,一桌誰都聽到,擺明了不給龔芸臉面。龔芸懊惱不堪,剛想起身提醒倪旖。
厲钊忽地出聲:“吵到你了?”
厲可兒才意識到,哥這話是問她。
厲钊眉間不悅如此明顯,并有幾分不耐,“你聲音最大。”
厲可兒懵了懵,衆星捧月的嬌小姐,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當即起身走人。但也不是真心想走,動作慢上兩秒,是想衆人說好話挽留。
但厲钊半點面子都不給,聲音較上一句更冷,“都吃飯。”
背面的意思——誰敢慣着。
于是真無人敢搭腔。
厲可兒哭鼻子,紅着眼眶走的。隔桌的倪旖仿若不知一切,繼續和孩子們說笑成一片。氣氛重歸正常,但菜還沒上齊,倪旖借口去洗手間,然後給龔芸發了條信息,便提前走了。
沒別的,她流感嚴重,頭疼欲炸,身體也不舒服,黏黏糊糊的,只想回家洗個澡。
倪旖自己開車,白色寶馬5系,是她大三那年,父親贈送的生日禮物。在車裏擤了幾張紙巾鼻涕,倪旖渾渾噩噩地轉動方向盤。
腦子昏沉,警覺有所放低。停好車後進電梯,電梯門閉合大半,忽然一只手掌用力伸進來,擋開了電梯門。厲钊站得筆直,兩肩風霜,頭發絲兒都帶着室外的冷氣。
他一路跟着倪旖,并且十分不滿,“你警覺哪裏去了?”
倪旖忍不住翻白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變态,沒事當個跟蹤狂。”
厲钊難得的,閉聲安靜。
倪旖沒力氣與之斡旋,靠着電梯壁,一臉倦色,“要吵架還是要算賬?”頓了下,她說:“打架也行,但改天行嗎。”
語畢,身體一輕,很突然的一下,竟被厲钊攔腰抱起。
倪旖吓去半條命,“你又發什麽瘋?”
厲钊垂眸凝望,“是你在發燒。”
倪旖愣了愣。
厲钊目光深上幾分,沒解釋。其實在厲家,他早就看出來了。倪旖一來,就像霜打的茄子,素日明豔的小臉都蔫兒了。
倪旖懶得掙紮,“那你還……”羞于說出口,只越發覺得氣憤,“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厲钊知道她的委屈,他什麽都知道。
溫香軟玉在懷,倪旖确實有一種,讓人想摧毀,想在她心裏留下銘心刻骨的渴求和欲望。厲钊微微低頭,下巴若有似無地蹭她鼻梁,沉聲說:“看到你,很難做個人。”
倪旖低罵,“無恥。”
感冒确實難受,倪旖心安理得的,享受厲總懷抱。
進門,厲钊抱着她徑直去浴室。
“你幹嘛?”
“別動。”他說:“幫你洗。”
倪旖真服了。
對上她含恨含怨的眼神,厲钊平聲,“放心,我對病人沒興趣。”
然而當衣服一件件剝落,露出女人白皙溫軟的身體時,厲钊陷入沉默。倪旖反倒起了心思,不安分的小惡魔躍躍欲試。她故意蹭了蹭男人的手臂,“哥,你別這樣看我,我好害怕。”
厲钊冷笑。
她害怕個屁,再沒有比她更壞的了。
“我記得,”他忽地拖長尾音,說:“離這最近的醫院是市一。”
倪旖莫名其妙,“幹嗎?”
“救護車左右不過十分鐘車程。”厲钊語氣平穩,“就算把你做到半死不活,也不至于丢命。”
倪旖徹底無言,心急火燎之後,罵了句:“畜牲。”
厲钊不屑睨之,“所以,別激我。”
規規矩矩洗完澡,他的動作意外的溫柔細心。粉色小象浴巾将人包裹住,他抱着人走出浴室,輕輕放在了床上。
這一忙活,自己衣服幾近全濕。
厲钊有點潔癖,毫不避諱地脫起了衣服。他背對着,肩胛骨硬朗有型,背上的肌肉竟也練得線條分明。随着動作,沿着脊椎的那條褶皺格外性感。
這男人,每一分的展示,都像蓄意勾引。随後側頭看她一眼,赤腳走去了浴室。
水聲淅瀝,倪旖微微悵然。
和厲钊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對,相親。
龔芸總是在這件事上樂此不疲。
大四剛論文答辯通過,她就安排了相親。且将對方誇得猶如神仙。那時候的倪旖還是乖乖女,規規矩矩地赴約。
相親對象長什麽樣,如今她已記不太清。但對方當時帶了一個朋友——也擺明了是被家裏所逼,用自己的方式抗議來着。
那也是厲钊,無心插柳的仗義相助裏,收獲的絕世寶藏。
倪旖還記得初見這個男人,成熟精英,霁月清風,幾乎一下子着了迷。那頓飯吃得安然無恙,然後與相親對象禮貌告別,畫上循規蹈矩的句號。
倪旖前一腳到家,一個陌生號碼随即發來短信。
“晚飯沒吃好,于心不忍。”
似是默契,倪旖覺得,這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她沒回信息,而是憑直覺直接下樓。
果然,她看到了黑色卡宴旁邊,負手而立的英俊男人。
兩人相視一笑,一個蓄謀勾引,一個嬌豔坦蕩,彼此的好感明明白白——都是一條道上的同類。
其實仔細回想,他們的關系,戀人未滿,頂多算是在暧昧的好感裏,彼此試探,磨合,就差一層紗的距離,就能過個明路。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聖誕節沒到,就已下了兩場雪。倪旖給厲钊打電話,無意提了句,“我想吃糖炒板栗。”
厲钊剛開完董事會,會議室裏黑壓壓的都是人,想跟厲钊商議事情。厲钊當着所有人的面,擡手示意暫停。然後舉着電話踱步到落地窗邊,語氣何其包容:“想吃哪一家的,我去買。”
倪旖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吓得直接挂了電話。
厲钊笑得,連眼紋都是溫柔的。
散會後,厲钊放下公務,親自開車,橫跨半座城,只為給喜歡的女孩兒買一袋糖炒栗子。倪旖再接到他電話時,不可置信。
深夜十一點。
厲钊倚着車門,遠遠地對剛下樓的她晃了晃手裏的東西。風大夜寒,沒讓她走出樓道,而是快步跑了過來。也沒有邀功獻殷勤,幹脆了當地把紙袋給她便走。
倪旖懵懵懂懂上樓,打開一看,糖炒板栗剝得幹幹淨淨,餘溫尚在。
那是倪旖自父親過世後,過得最溫暖的一個冬天。
溫暖到,兩年後的每一次,只要一想起,她閉眼就能流出淚。
糖炒板栗還沒吃完,倪旖就接到了龔芸的電話。
大半夜的,龔芸興奮尖叫,告訴倪旖,她下個月結婚。
倪旖莫名其妙,下意識地問,“跟誰?”
龔芸為自己的第二春喜極而泣,說,“厲家。”
倪旖傻乎乎的,“哪個厲家?”
“還有哪個厲家!厲氏集團啊!厲康實你不認識,他兒子厲钊你總聽說過吧!”龔芸激動道。
倪旖懵了。
一夜無眠。
如果說,她尚且還有幾分狗血故事裏的悲情感慨,但在厲钊那,顯然就不是一個層面了。等倪旖再次見到這個男人,溫情不複,眸光冰冷地落在她身上時,她才恍然大悟——
他以為這是她們母女倆故意為之的局和套。
倪旖接近她,實則是為自己母親提前鋪路,試探他,試探厲家。
年少不知愛的背面就是恨。
翻手可以是童話彩虹,也可以是致命冰錐。
斯文、溫情這類詞語,與厲钊絕對無緣。厲家這種家族長大的獨子,出生就是往接班人上培養的。多疑,桀骜,極端,才是他的标簽。
厲康實和龔芸婚禮那日,倪旖也曾試圖跟厲钊解釋。
但她還未開口,厲钊便冷聲一笑,“我厲家的門,你跟你媽都這麽想進?想進就直說,何苦當騙子。”
倪旖愣愣的,癡癡的,傻傻地看着他。
有震驚,有茫然,有不可置信,還有顯而易見的……受傷。
捕捉到最後那種情緒,厲钊心裏湧起無名火,甩手走人。倪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最後留給她的眼神——是被玩弄的厭惡以及界限。
命運捉弄人的時候,從不含糊。
她和厲钊數年糾葛,時至今日,也判不出究竟誰對誰錯。
他有天之驕子的驕矜,她也有遇強則強的利劍。
“想什麽?”
低沉的男聲伴着熱騰的擁抱一同自背後降臨。倪旖回過神,已經被他嚴嚴實實摟入懷中。
厲钊用她的洗發水和沐浴露,是個國外小衆品牌,香味兒讓人像一個移動的大柚子。不同的是,混合着厲钊還未完全散盡的男士香,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吸引力。
倪旖忽就軟弱起來,呢喃了一句:“我頭好疼。”
厲钊沒說話,只更用力抱住她。
倪旖啞着聲音,“抱抱也還是疼。”
厲钊的手往上,竟輕柔耐心地幫她按起了太陽穴。一下一下,揉捏。
倪旖“唔”的一聲抗議,“你這手法,是會被砸店的。”
厲钊不悅,“哪那麽多臭毛病。”
倪旖挑釁:“你說呢?”
安靜三秒,厲钊說,“我慣的。”
倪旖笑了起來,一夜自此,她才真正放松,心安理得地躺在他懷抱,齊整秀氣的指甲一下一下刮他手臂。厲钊忍不住,低頭索吻。
倪旖偏頭躲,嗓子嘶啞,“我感冒,會傳染你的。”
“正好。”厲钊含着她嘴唇,“哥哥跟你一起死。”
“變态”兩字還沒罵出口,厲钊以吻封喉,共享這無邊沉淪。倪旖放松抗拒,抓緊他手臂,繼而摟上他的腰,在這片刻的溫柔裏找到永恒的幻象。
結束後,兩人都動情。厲钊忽問:“疼嗎?”
倪旖以為是問她的頭疼症,“你按得舒服,不疼了。”
厲钊的手下移,精準地覆蓋在她下身,隔着睡裙揉了把,浪子般的語氣,“我說的是,這兒。”
倪旖臉如火燒,不怎麽堅決地罵:“去死。”
厲钊輕咬她耳垂,舌尖舔刮,聲音又低上幾分,“哥哥真得不厲害?”
“……”倪旖倔強得心口不一,“不厲害。”
厲钊忽裝無辜,“不厲害,都能讓你成那樣。不敢想象,厲害的時候,你豈不是要死在我身下。”
倪旖再無法忍受,反手去堵他的嘴,如炸毛的貓,“讨厭!”
厲钊嘴角勾笑,含了含她手指,“就會騙我。”
“騙”字一出口,氣氛忽然轉了調。
今朝被往昔浸透,像濃墨留疤,溫情不再。
倪旖下意識地要起身,厲钊重新将她圈緊,按回懷中。
他按滅燈,在黑暗裏說:“睡吧,我晚上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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