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雷]弟子在下

第4章

楊筱瑜出身算是曲藝世家，小時候學戲練身段，小學都是讀的戲曲學校，或許是天賦好，拿快板上手也容易，不多時就能打出個節奏了，比起熟練的張雲雷是不成，但若論學的速度，那比社裏頭的學員還快點呢。

張雲雷看出他有天賦，節奏感好，腦子也聰明，手指頭靈活，抓板抓的快，真用心學，估計用不上半年就能出師，本來是想逗他玩兒的，教着教着，自己都認真了，囑咐道，“挺好的，你學得快，回去天天練，用不上半年就能打的幹淨利落上臺說書了，咱這門兒沒什麽捷徑，就是得練，你現在練快板，将來學三弦還得練指法，我小時候搓黃豆都搓了半來年，只要能吃苦，沒什麽學不會的。”

“嗯，我明白，”楊筱瑜點點頭，用心聽着，随手拿着板兒練習，聽到後面不由得好奇，“為什麽要搓黃豆啊？”

“練手勁兒，練指法，練速度呗，我那時候都是老方法，現在連三弦都改進了，就是不知道你們老師怎麽教，到時候還是得聽老師的，”張雲雷不敢自傲，自己學的時候那都是五六年前的老方法，現如今的教學方式早就提高了，總不能逼着人家跟自己吃苦，“到時候你真學了，讓我師父替你看看，胡老師指點你兩下，你保準是全班第一。”

小孩子都有虛榮心，有上進心，楊筱瑜為了母親憋着勁兒想要學好，聽他肯幫自己立馬就高興了，總算是露出笑臉，“好，那我先謝謝辮兒叔了。”

“你真會灌迷湯，難怪三哥被你哄得高高興興的，嘴巴真甜，”張雲雷故意逗他，可不得不說，嘴甜的孩子還是讨人喜歡，何況是聰明又機靈，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指不定将來能成大器，“就憑你這能說會道的樣子，來學相聲都行。”

“真的啊，可是我聽說德雲社還要考試呢，我要想學是不是也要考試啊？”楊筱瑜聽母親說過，德雲社都是以傳統曲藝見長，進去或許不難，可想熬出頭就要看能耐了，有點打怵，“我不怎麽會說。”

“你現在是小了點兒，先學好功課吧，”他為了父母遺願，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張雲雷不想誤導他什麽，安撫道，“過了變聲期再說，不急在一時呢。”

“好，”楊筱瑜立刻點頭，低頭擺弄快板，順從的很。

看他這樣，張雲雷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就如同茫茫大海中無處可去的落水者一般，雖然之前的鄧女士管吃管住，又是他幹媽，可畢竟是女人，半大不小的男孩子沒辦法跟幹媽交心，還是需要像孔雲龍這樣的叔叔方便交流，抓住了孔雲龍，才是在大海中找到了浮木，有了生存的希望，甚至當成了唯一的依靠。

所以，孔雲龍所在的德雲社便很容易成為他追求的目标，或許不是因為熱愛相聲，而是這裏有他想要依靠的人，僅此而已。

再怎麽說，張雲雷算是個大人，經歷了北漂那一段，他比任何人都理解楊筱瑜此刻的茫然無措，急于尋求一個具體的方向，正因為如此，才更要幫他确定前行的道路，盲目亂走，只會讓他将來難以抉擇。

他的想法，楊筱瑜自然不知曉，只是覺得三叔的師哥是個談得來的對象，又有本事，能幫自己實現父母的願望，這就足夠了。

或許有了共同的話題，楊筱瑜跟張雲雷越聊越投機，一個下午都悶在屋子裏講戲曲，說大鼓，打快板，絲毫不覺得枯燥無聊，也不像普通孩子那樣要玩游戲看電視，直到王惠做好了飯去喊他們，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房間。

他們願意聊天，王惠跟孔雲龍自然高興，尤其晚上吃飯的時候，楊筱瑜明顯比中午還要放松，笑臉也多了，恢複了普通少年該有的神情，這就是有進步。

吃了晚飯，孔雲龍沒讓他再去跟張雲雷練快板，拉着他在客廳裏看電視，大家熱熱鬧鬧的，也讓他覺得不那麽孤單，直到快十點才催他去洗澡睡覺，帶他一起回房間了。

他們回去了，張雲雷還不困，見他們上了電梯才看向姐姐，撇了撇嘴，“這麽大還要跟人一起睡啊，咱家又不是沒房間。”

雖然王九龍跟郭麒麟要晚些回來，可還是有一間空房可以給楊筱瑜單獨睡的，根本不需要倆人擠一個房間。

提起這個，王惠不由得嘆了口氣，放下手機看向他，“你不知道，你們下午聊天的時候，老三跟我說了，這孩子這段時間都失眠，大夫說是受到刺激，畢竟是跟父母一起出了車禍，老三說孩子受傷雖然不重心可裏落了病，晚上經常做噩夢，吓得睡不着，一直哭，這段時間剛好些，總得有人陪着才行。”

“這麽嚴重啊……”張雲雷從沒遭過變故自然不懂這些，撓撓頭嘆了口氣，“是挺可憐的，我聽三哥說，他住他幹媽家，接他的時候看他幹媽家條件也就一般，家裏還有個孩子，人家一家三口整整齊齊，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難怪悶悶不樂。”

“可不是呢，所以老三跟我商議，暑假讓他在咱家住一段時間，回頭上學了反正也得住校，到時候周末他去接回來，也免得他在別人家寄人籬下，幹媽對他再好也是女人，他一個男孩子總是不方便，有小夥伴也別扭，咱家男孩多，他能自在些，”孔雲龍難得開口求自己，王惠怎麽會拒絕，再說了，這些年自己養的孩子還少嗎，多一個也就多雙筷子，沒什麽大不了的，“當初老三，小岳，還有其他幾個，都是身無分文來的，現在不也好好的，何況筱瑜兒這麽懂事，學的又是三弦，我跟老三說了，三弦門兒偏，将來孩子要沒出路，就跟社裏頭待着，有手藝哪都能吃上飯。”

“姐，你還挺喜歡他的，”張雲雷也是服了自己姐姐，這真是養孩子上瘾了，社裏頭四百多不夠，家裏還得弄一個回來，故意搖搖頭，“我姐夫又好說你了。”

“得了吧，你姐夫除了你，哪個這麽操心過，你看看人家瑜兒多懂事兒，你跟他這麽大的時候幹什麽了，淨知道玩游戲！”提起這個，王惠就滿心都是火氣，可自家弟弟沒辦法，任性就任性吧，好歹現在是開竅了，翻了個白眼罵他。

姐姐發怒，張雲雷哪敢惹她，縮了縮脖子，“我不知道好歹，我有錯，我上樓睡覺了。”

“少來這套，你上樓玩游戲還差不多，”王惠看他那樣兒就覺得好笑，又疼又愛，罵他一句，“回屋去吧，別老熬夜啊，那眼睛不要了？”

“我知道，謝謝姐~！”該嘴甜還得嘴甜，跟楊筱瑜聊了一下午，張雲雷覺得嘴甜是有用的，立馬就學來了，看姐姐眉開眼笑不由得嘆氣，一溜煙回屋了。

回了屋，他的确玩了會游戲，困勁兒玩過了，索性拿出本子開始看臺本，背傳統段子，研究怎麽創新，忙忙碌碌一擡頭，竟然淩晨一點多了，晚上吃的飯消化的也差不多，頓時覺得有些餓，就算想睡都睡不着，幹脆起身去樓下，打算弄袋方便面吃。

他下了樓漫不經心一擡頭，頓時吓一激靈，只見黑暗的客廳裏只有一點光，映着一張有些慘白的臉，似乎還有抽泣的聲音，要不是心理夠強大，這會兒怕是吓尿了，沒好氣兒的一開大燈，“幹嘛呢這麽晚不睡覺吓唬人啊！”

刺目的燈光讓人睜不開眼，楊筱瑜不由得閉緊眼睛，眼圈裏的淚水頃刻而下，他趕緊用手背抹去，緊張的起身道，“……對不起……”

“……怎麽是你？”張雲雷以為是大林或者大楠，大半夜不睡覺蹲這兒玩手機呢，見是他趕緊收斂了語氣，尤其看他眼圈紅紅的，指定是又想父母了，走過去道，“你不睡覺跑這兒幹嘛啊，黑燈瞎火看手機，不要眼睛了啊？”

“……我睡不着，”楊筱瑜自責的低下頭，把手機緊緊握在手心，低聲道，“我想我爸媽。”

這一句話，讓張雲雷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更是聽得心酸，失去父母這樣的痛苦，只怕旁人如何

勸解都很難度過，畢竟是骨血至親，擡手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你難過，想就想吧，那誰還能不想自己父母呢，我也想我媽我爸，可我還能去天津見他們呢，想爸媽沒什麽錯的，不想才不是東西呢。”

這番論調與別人不同，旁人只會說，你要堅強，你要相信他們在天上看着你，別想了，老想着哭壞了怎麽辦，楊筱瑜還是頭一回聽人告訴自己不想不是東西，不由得看向他，“你爸爸媽媽也不在眼前？”

“嗯，我爸媽在天津呢，過年過節回家一趟，他們要是想我了，就來北京看我，”張雲雷不知道怎麽安撫他的情緒，摩挲摩挲他後背，“你要是想他們了，回頭買點紙，咱燒給他們，念叨念叨，也讓他們安心，憑什麽不能想爹媽啊，你想哭就哭，想他們就想，然後該吃吃該睡睡，那不得吃飽了睡好了才有力氣繼續想不是？”

這歪理，不知道為何竟然還挺有道理的，就像那句，不吃飯哪有力氣減肥一樣，有一種讓你莫名心安的魔力，楊筱瑜聽着忍不住笑了出來，又哭又笑的，“辮兒叔你這是歪理。”

“有用不就得了？我餓了，你餓不，我看你晚上沒吃多少，要不我去下方便面咱倆吃呗，我下的面條可好吃了，”張雲雷哄他吃點東西，自己看過他以前的照片，還算是瘦的健康，如今可是太瘦了，幾乎脫相，氣色也不好，少了照片裏的靈動，“你吃辣的嗎，老幹媽吃嗎？”

“吃，”或許是被他的歪理說動了，楊筱瑜竟真覺得有些餓了，方便面大概是每個人隔段時間就想品嘗的食物吧，莫名上瘾，“我幹媽都不讓我吃方便面，說是不健康。”

“我姐和我媽也不讓我吃，我都半夜出來偷着吃，”張雲雷看他心情好一點，頓時放心了，這大半夜的他不睡覺，萬一有個好歹，玫瑰園上下都不好交代，推着他肩膀去了廚房，開始準備弄面條，“哎，咱倆可說好了啊，你得幫忙，不能光吃不幹。”

“我會煮面，”這話說得好像自己什麽都不會一樣，楊筱瑜有些不服氣，“我爸是廚師，我小學就會做飯了。”

“你爸怎麽壓榨你，那麽小讓你做飯，”張雲雷以為他說笑呢，從冰箱拿出個西紅柿準備燙燙去皮，“你會做什麽啊，蛋炒飯啊？”

“我還會做菜，不過我家鍋太重了，有點不好拎，”提起做飯，楊筱瑜想起之前爸爸教自己做菜的情景，倒沒那麽悲從中來了，甚至有些顯擺，“大多數的菜我都會，我爸做的菜可好吃了，我家飯店的客人都喜歡。”

“你家飯店……？”張雲雷原本以為他是個普通家庭，怎麽說着說着突然變了味兒了，眨巴眨巴眼，“你家開飯店的啊？”

“啊，我小叔開的，他在上海，我家是北京連鎖的，我爸不愛管，所以一直當大廚，”楊筱瑜沒什麽心眼，脫口而出，想了想才道，“我小叔想讓我去上海，我不想去，我想一個人住的，我小叔和幹媽都不同意。”

“……”張雲雷看着自己手裏的西紅柿，突然就不香了。

他家是開連鎖飯店的，親小叔在上海，家裏有房子不讓孩子自己住，這麽一說，感覺他比自己還要有錢啊。

畢竟自己現在連套北京的房子都沒有呢！人家呢，十三歲就有房子了！是房主啊！

“那等你成年了就能自己住一套了啊，反正再過五年你就成年了，”張雲雷癟着嘴扒着西紅柿的皮，氣悶的道。

說起這個，楊筱瑜有些開心了，點頭附和，“是啊，我跟小等，就是我幹媽的兒子，我發小說好了，等我倆成年了，他要想搬出來，我就把我奶奶的房子給他住，我住我爸媽家，到時候一起去看我姥姥，還能去上海找我小叔玩兒呢。”

張雲雷盯着鍋裏的方便面，真想把它揚了，

聽聽，聽聽！

給一個有兩套房子的小財主吃方便面，還巴巴的可憐人家孤苦無依，但其實呢！

人家是北京有兩套房，有自家飯店，有連鎖公司親戚的大佬啊！

這個拼爹的年代！

同情個屁的楊筱瑜！

作者有話要說：  小二：還以為是小可憐，沒想到是小財主，失策失策！

筱瑜：怎麽樣師父，有我這樣的徒弟可幸福了~~

小二：呵，辣雞徒弟

改個BUG

楊筱瑜幹媽姓鄧，不姓張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