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舞春秋

第16章 長日城中險求勝

長日城中一片漆黑，家家戶戶門口懸挂着破爛的紅色燈籠，發出微弱的光芒。城門口亮着火把，守衛城門的士兵表情略微露出疲态，便有一道嚴厲的聲音呵斥他們：“都給我打起點精神來！敢放進一只蒼蠅去，小心着你們的腦袋！”

衆士兵立即高聲應道：“是！”

這喊話的人看軍銜是一名中尉，正是長蔚城一戰活下來的人之一。盡管夜已深，他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的倦意，顯然是在遼契國受到不少的責難。這也難怪，當日戰争死傷無數，活下來的人反倒不如死去的人落得清閑。這中尉就是明顯的例子。此時他眉目間一片嚴肅，打探一番士兵後，道：“城門附近查看了嗎？”

“禀中尉，還沒……”

話沒講完，中尉眉毛已皺成一團，一副要生氣的樣子，果然張口大罵道：“你們這夥吃幹飯的！把赫爾丹少将和次郎太刀少将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了嗎！若是出了意外，你們誰能擔得起這責任！”

士兵們一聲不吭，但心裏多多少少還是覺得中尉這是被戰争的死亡以及失敗給吓怕了。

“好了，你，去查看一下吧。”中尉随手點了一名士兵，那士兵應了一聲，小跑着離開。

城門附近因着沒有照明的火把，不少死角都是需仔細盤查的，以防生了變故。話雖如此，但這些死角也是很難攀爬上來的，平時若不是那位中尉，誰也不會費這個辛苦。旁的長官還是很通情達理的，兩廂對比起來，士兵心裏多多少少有些埋怨的意味。他意興闌珊的剛走進一處陰暗，忽覺得一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立即發出“唔唔”的求救聲，緊接着，脖頸間傳來一片涼意，鮮血呈扇面噴濺出來。

“安定君。”宗三左文字小聲地喊着大和守安定的名字，對方仍然用手中的刀戳刺着漸漸癱軟在懷裏的身體，直到确認懷中的這具徹底變為屍體後，才擡起頭，看向宗三左文字。他站在一垛草堆旁，無奈地嘆口氣“這一點上，你絕對和清光君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加州清光小心謹慎的性格大和守安定心裏也清楚，畢竟是一個師父教導出來的。他微微抿唇，只道：“過來幫個忙。”手底下卻已經開始拖拽變得沉重的士兵屍體。宗三左文字也不再說什麽，走過去和大和守安定一起把屍體搬到草堆旁，彎腰解去屍體上的铠甲。

大和守安定利落的穿好铠甲，帽子稍有些大，臉部傾瀉下暗色的陰影，将他的容顏很好的遮擋起來。

“祝你好運。”大和守安定擡手拍拍宗三左文字的肩膀“萬事小心為上。”

“你也是。”宗三左文字戲谑的笑笑“清光君可還等着你呢。”

大和守安定低頭苦笑，輕輕地點了點頭，兵分兩路，一個向着光明處走去，一個向着更加黑暗的地方隐匿。

“怎麽去了那麽長時間！”中尉一看到士兵回來，馬上不耐煩的吼道。

旁的士兵心裏為這名士兵打抱不平。明明讓去查看的人是他，現在又反過來嫌棄去的時間太長！這是什麽道理？挨訓的士兵心中是不是這想法無從而知，表面上依舊恭恭敬敬：“回禀中尉，一切安好。方才是屬下有些草木皆兵，才耽誤了些時間。”

中尉随意的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轉身又去巡查城裏。

“這家夥！平日裏在赫爾丹少将和次郎太刀少将那裏受了氣，準要在咱們身上胡亂發一通脾氣才覺得心裏舒坦！”待到中尉走遠，士兵們紛紛抱怨起這位中尉來。

巡查回來的士兵不言不語，靜默的守衛在城門處，仿佛他們的談話和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

那邊，宗三左文字和大和守安定一分開，按照探子帶回的情報，動作迅速的摸進赫爾丹與次郎太刀的主帳篷。

長日的百姓并沒有接納他們，遼契國為了一統天下，也不好撕破臉皮，這也是為何小小的長勝城只需火星一點，瞬間便可燃城的緣故——他們不敢令百姓有所不滿，故而即便入城，卻依舊只能駐紮帳篷。

宗三左文字避開四周巡邏的士兵，小心翼翼的貼近帳篷，聽得帳篷裏傳來隐約的說話聲音。

初時，宗三左文字還一副平淡的模樣，仿若帳篷內的人所說之事，他皆已知曉，片刻之後，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法子真是妙哉！若是往後戰事聽從他的指揮與安排，單單一個長源又如何，這整個天下被拿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此人不簡單，可謂是人才一名！僅是聽到他們商量軍事的宗三左文字，已然對這帳篷裏的人肅然起敬，只可惜國籍不同，立場不同，不然宗三左文字是極其想要與這人促膝長談的。

眼下已知對方意圖及計劃，即便風雅如宗三左文字，也知此地不可久留，掉轉身形，謹慎撤離。

正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那幸存下來的中尉，竟然晃悠到少将的帳篷前！他本是想彙報一下今晚的狀況，沒什麽重要的事，自己也好早點回去歇息。他走近帳篷，眼前黑影閃過，他疑心重的很，當即大叫道：“什麽人！”

那一聲，驚動了帳篷裏的赫爾丹與次郎太刀，兩人提刀奔出來，宗三左文字的身影漸遠。

“怎麽回事！”赫爾丹兇狠的目光落到中尉身上，對方不禁顫抖了一下：“回禀少将，我方才經過此地，正想入內彙報今晚情況，忽見一人鬼鬼祟祟，這才……”

“立即下令，看到可疑人物，別急着動手，要活捉。”次郎太刀擺手打斷中尉還要繼續說下去的話語，仔細的吩咐給聽到叫聲趕來查看的手下，又轉頭對赫爾丹說“帶上一隊人馬，弓箭手越多越好，和我到城門附近來，我們給他來個甕中捉鼈。”

“少将我……”

“你給我閉嘴！”一聽到中尉的聲音，次郎太刀好看的眉毛就會擰在一起“只會吃飯的沒用的東西，那個人是怎麽進來的！這就是你今天晚上為我們帶來的消息嗎？還不快點滾去布置你的士兵，在這傻站着做什麽？我總算是知道你為什麽能在長蔚城一戰活下來了，就憑借着你的貪生怕死！”

中尉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次郎太刀沒心思理睬他，牽過馬立時追向黑影消失處，赫爾丹也忙着布置次郎太刀的指令，只餘中尉一人，站在原地，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可惡！”好半天，他才從嘴裏吐出這個詞，憤恨充滿他整張臉，顯現出不正常的淤紅色。

大和守安定假扮的士兵狀似百無聊賴的站在城門口，和其他士兵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一顆不大的石子被丢到他的盔甲上，發出的響聲被他們談話的聲音很好的掩飾住了。這時，傳達指令的士兵急匆匆的趕到：“諸位！有奸細混進城內來了！遇到可疑人物，切記不可傷他，次郎太刀少将命令要活捉！”

衆士兵這才吃驚的互相望望，繼而齊聲答道：“是！”

他們一直守衛在這裏，加上周圍還有不停巡邏的士兵及将領，進來個大活人？這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我……我想去行個方便。”待到傳信的士兵走遠，大和守安定才嗫嚅地說道。

“你真是……好了好了，快點去吧，小心一點啊！”

“是！”大和守安定立即跑到一開始進來的那垛草堆旁。

現在城中因為有賊人入侵的緣故，到處是亮堂堂的火把，士兵們四處巡邏着，這處一進來時還算安全的地方已經不可靠了，随時可能被發現。

大和守安定站到草堆附近，假裝方便，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安定君。”宗三左文字這才小心翼翼的從草堆中探出頭來。

指責他行動太不小心什麽的這個時刻已經完全沒有意義，大和守安定淡淡道：“消息到手了嗎？”

宗三左文字點了點頭，想到大和守安定根本沒有在看他，又“恩”了一聲。

“依照原計劃進行。”大和守安定說完，向前走了幾步，拔出刀來，裝模作樣地喊道“什麽人在那裏！”

“怎麽回事！”本來守衛在城門的士兵聽到這邊傳來的動靜紛紛跑了過來。

“剛剛我看到一個人影，上前和他糾纏了一番，但他好生厲害，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讓他逃了。”大和守安定指了一處地方“向那裏跑去了。”

“你和韓單守住城門，大概一會次郎太刀少将就會過來，其他人和我去追！”士兵裏的領隊高聲說道，領着其他士兵向大和守安定指的地方跑去。

“我們回去吧。”那個叫韓單的士兵毫無防備的轉過身去，大和守安定眼神一冷，手中的刀瞬間砍斷他脖子上的大動脈，鮮血如同噴泉一般噴湧出來，那士兵沒來得及發出一絲聲音，就這樣倒下了。

“把屍體處理掉，我去把馬牽過來。”

長日城裏有宗三左文字派來的探子，自然馬匹什麽的是早就準備好的，只是為了不被發現，只準備了一匹。将缰繩交到宗三左文字手裏，大和守安定看看四周似乎沒人注意到這邊，趕忙回到城門口，用力的将城門推開一道剛好可容一人一馬行過的縫隙。

“這麽辛苦啊。”次郎太刀嘲諷的聲音冷不丁的在背後響起。

“是啊。”大和守安定坦然自若的面對着他。

“把他給我抓起來！”一聲令下，士兵拔出刀來小心上前，大和守安定輕輕一笑：“這麽怕我？”

次郎太刀完全不理會他，忽覺耳邊一陣勁風，下意識拔刀相抵，竟是宗三左文字騎馬前來！打刀與對方的大太刀相觸，“锵”的一聲，次郎太刀的力道，将宗三左文字震得差點從馬上摔落下去。僅這一點，宗三左文字便知自己與對方的差距，打贏是萬萬不可能的了，拖得一時便是一時吧。

這功夫，大和守安定已将那些小喽啰料理的差不多，雖沒傷幾人性命，但也殺得他們怕了，握着刀不敢再輕舉妄動。

“宗三君！”大和守安定大喝一聲，宗三左文字立即撤刀駕馬向大和守安定奔去。大和守安定且戰且退，宗三左文字剛騎馬經過他身邊，他便伸出手去，對方一把将他拉到馬上。

“休想逃！”次郎太刀騎的這馬比起宗三左文字他們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短短的路程，眼看就要追上，身後傳來赫爾丹的聲音：“放箭！”

次郎太刀連忙躲避開來，也失了追擊他們的機會，只得叫手下繼續追蹤。

“次郎！”赫爾丹見到次郎太刀返回來，叫道。

“你這腦子，只想着打仗打仗，一點計謀都運用不來。”畢竟是當着士兵的面，次郎太刀也不好說些太難聽的話語，但臉色顯然是極不好看的“這時機把握的太不成熟了，否則能叫他們逃了去嗎！”

好似沒追到宗三左文字他們都是赫爾丹的過錯。赫爾丹是粗人一個，謀略什麽的談不上完全不懂，但比起次郎太刀來，差的那就遠了。被說教，他也只是嘿嘿一笑：“那你說次郎，現下我們該怎麽辦？”

“能怎麽辦，再派些人手去追他們吧。”次郎太刀沒好氣的瞪了赫爾丹一眼。

而宗三左文字他們，雖騎的馬算不得什麽好馬，但他們一心逃出長日城，馬不停蹄，也甩開了一衆追兵。

大和守安定在宗三左文字前面坐着，模樣像是被宗三左文字圈在懷中一般，先前逃命并不覺得，這當兒，宗三左文字忽然把下巴支到大和守安定的肩膀上，腦袋緊緊地挨着他的臉頰，大和守安定這才覺得有些不太合适：“宗三君！”

“恩……我在。”宗三左文字閉着眼睛，身上血腥味濃重的刺鼻，他對着大和守安定笑了一下，身體漸漸疲軟，手指松開缰繩，緩緩的從飛奔的馬匹上掉落下去。

“宗三左文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我好久都沒來更新了……是錯覺嗎ｑｗ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