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舞春秋

第12章 卦象險，君不離我亦不棄

炊煙袅袅，歡聲笑語，遠遠看去，長勝城似乎正在恢複往日的繁華。

第一、二部隊入駐城中，一切皆已安排妥當，加州清光只道是有事要做，便将剩下一些瑣碎之事暫交由石切丸處理。論及輩分，石切丸為長，論及官職，石切丸身處權力之位更是無人可企及，若是他在，無論事有大小，如何處置，怕是都無人敢違抗吧？這丁點之間，加州清光都可想的如此周全，岩融也真是佩服！

此間岩融正在五虎退休息的房間內，身邊跟着今劍，美其名曰探望傷員，實則擺着一張臭臉訓斥五虎退：“我真是不知那大和守安定給了你多大的好處！你今日趴在他背上，為何不出手？以為我不在你身邊，你就可自作主張？”

“我、我沒有……”五虎退小小聲地辯解道。

“真是個蠢貨！”岩融氣急敗壞地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今劍也學着岩融的口吻，狠狠地戳着五虎退的腦門：“笨蛋！”

五虎退瑟縮着，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一只橘色的小狐貍探頭探腦的竄進房內，見到岩融，立即尖聲叫道：“呀呀呀，岩融上校！”

岩融向門外看去：“鳴狐呢？”

這小狐貍是鳴狐肩上那只，向來不離鳴狐身側，昨日跟随着五虎退執行任務還是頭一次。

“鳴狐是來看望看望栗田口家的小娃娃的，沒擾了您的事情吧？”話語間，鳴狐已挑起門簾走了進來，小狐貍迅速順着鳴狐的身體爬到他的肩膀上，卧下，長長的舌頭舔了下鼻子。鳴狐擡手揉揉它的腦袋，對着岩融點點頭。

“沒有沒有，這說的是哪裏話？”岩融爽朗地笑道“正巧我和今劍也打算離開了！——是吧，今劍？”

“對！”今劍揚起笑臉，戳在五虎退腦門的手指慢慢滑下，輕輕地捏住五虎退軟綿綿的臉蛋。他俯下身子，湊在五虎退耳邊聲音極低的說道“要是下次再惹岩融不開心，小心我把你的腦袋砍下來哦～”

他的臉上甚至還挂着天真無害的笑容，那樣惡毒的話語怎麽也不會料想到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五虎退不禁打了個冷戰：“是……是。”

“好啦，我們這就走了，五虎退你要好好養傷哦！”今劍一蹦一跳的來到岩融身旁，親密的挽着岩融的手臂，回頭對五虎退粲然一笑，五虎退的身體立即僵硬起來。待到他們離開屋子之後，五虎退才将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怎麽啦，小老虎們，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晚飯沒有吃飽嗎！”鳴狐站在五虎退床前，小狐貍立即跳到床上，伸出爪子撲着那幾只小老虎的尾巴。它們似乎也可以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低聲“嗚嗚”的叫着，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小狐貍的眼睛滴溜溜的轉着，“騰”的一下跳到五虎退的肩頭，毛茸茸的狐貍臉不停地蹭着五虎退柔嫩的臉頰：“打起精神來！”

“我……”五虎退的雙手緊緊地抓着蓋在身上的被子，淚水止不住的滴落下來，他慌忙擡手去擦，那只抹去淚水的手忽然被鳴狐溫柔地握住，五虎退不禁驚訝地望着面無表情的鳴狐。

“男人是只可以流血，不可以流淚的，不過小老虎還是小孩子，偷偷的哭一兩次是沒有關系啦！可是不要叫別人看到哦！”小狐貍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着五虎退的臉頰“淚水可真是鹹呢！”

“任務完成的很不錯。”鳴狐注視着他，那清澈動人的嗓音第三次回蕩在五虎退的耳邊。

此時那些煩心的事，令人委屈的言語，全部消散在空氣中，剩下的只有鳴狐，只有鳴狐宛如少年般的聲音。

“小叔叔……”五虎退仰頭崇敬的望着他。

什麽時候，自己也可以變作像小叔叔一樣的人呢？不再迷茫，不再畏縮，不再流淚。

長勝城城主是一個花甲之年的老者，胡須盡白，眉目間一派嚴肅。據說他愛好蔔卦，是個脾氣性格頗為古怪的老頭。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見到他時，他正坐在城主的位子上看書，見到他們來，也并沒有特意起身迎接。

“見過長勝城城主。”兩人行了一禮，對方也并沒有禮讓的意思，依舊在那看書，直到侍奉在他身側的軍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家城主年歲已大，經歷這些事情後身體難免疲憊，招待不周，還望見諒。二位不必如此多禮，快快請坐吧。”二人又客氣一番，才坐到椅子上。

緊接而來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長勝城城主只當他們兩個是空氣，兀自在那裏看着書，看到精彩的地方，還會執筆在那處勾畫一下。

大和守安定尴尬的望向加州清光，剛要小聲說些什麽，加州清光對他打了一個手勢，微笑的開口說道：“素聞城主愛好蔔卦演算，今日這結果，可是城主早先就推測出來的？”

老者這才舍得把眼睛從書本上離開：“我看你這年輕人倒是有些意思。”

“哦？”

“行軍打仗處處皆有變數，你也說了我只是愛好并非精通，這結果我怎麽去預測？”他冷哼了一聲，又拿起書來“你想從我這個老頭子這裏知道些什麽就趕緊問，我可沒這閑工夫搭理你們。”

這般無禮之話加州清光似是不在意，笑着說道：“城內雖農作耕田難免有些荒廢，但我見百姓也沒受到什麽太多的迫害。來之前我也問過城中的士兵了，他們說是因您的緣故……”加州清光刻意沒說完，不錯眼的觀察着老者。

老者又哼了一聲：“這話什麽意思，說我這把老骨頭聯合着遼契國叛變？有話就直說，彎彎繞繞的，那是小人所為！”半晌，老者才接着說道“這些個事情，都是那個叫做次郎太刀的家夥想出來的，天知道他為什麽要如此做。”

“我怎敢懷疑您？只是向您詢問一下當時的狀況罷了，畢竟……”

“問完了就趕緊滾蛋，少在這和我虛與委蛇！”老者不耐煩的擡手揮了揮，制止加州清光接下來要說的話。

“叨擾了。”加州清光不在意的起身行禮，大和守安定也行了一禮，正要随加州清光一同離開，被老者喊住：“那個有淚痣的娃娃，你留下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大和守安定奇怪的看了加州清光一眼，對方示意他留下，便獨自到門外等候他。

“您說吧。”大和守安定恭敬地垂首站到他的面前。

老者這才正兒八經的放下手中的書，仔細的打量着大和守安定的面容：“老頭子我呢，還略微會點看相。打從你一進來我就瞧見你眉眼開闊，眼神清澈，定是個溫婉之人，雖仕途不見得會有多大作為，但一生平平安安，也是副難得的好面相。只可惜你眼下一顆淚痣，又被稱為苦情痣，情路坎坷啊。”

大和守安定向來不信這些，只微笑地聽着，偏偏老者對他這樣的态度感到不滿：“你這是什麽意思？還覺得我一個土埋半截子的人會騙你嗎！罷了罷了，既然不信，你就走吧。”

老者拿起書，深感遺憾的搖了搖頭。大和守安定拱了拱手，正要向門外走去，老者忽然叫住他：“小子留步，老頭我再多廢話兩句你就擔待一些吧。那下巴帶痣的娃娃，雖長的英俊，卻是個福薄之人，且城府頗深，多加防備。”頓了一頓，似是在考慮，片刻之後才繼續說道“若是戰争結束，及早從他身邊離開吧。他命中難逃牢獄之災，你終将會因他的緣故身陷囹圄，搞不好，還會丢了性命。”

大和守安定停住腳步，并未轉身，但聲音堅定：“多謝老前輩指點。”

——可我卻已無法回頭。

——我答應過清光君，若是活着，便陪他一同看遍這天下河山，若是死了，黃泉路上，奈何橋頭，定有我大和守安定不離不棄，如影随形。我怎能讓清光君孤單一人？我怎忍心如此？

邁出府衙，加州清光在門口候着他，看到他出來了，閑談似的問道：“城主與你說了些什麽。”

“沒說什麽，就是為你我蔔了一卦。”

加州清光深覺意外：“啊？這老家夥……”或許是老者的确讓人猜不透，想不通，加州清光也不再想他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反而問道“卦象如何？”

大和守安定笑着望向加州清光的眼眸：“說你多子多福，長命百歲，是個好面相。”

加州清光挑眉：“真的？”

“真的。”大和守安定肯定的點點頭。

“那你呢？”

“我啊……”大和守安定沉吟，片刻後微笑道“我也是副好面相，可以陪着清光君，一同看遍這天下美景呢。”

“是嗎。”加州清光的眉眼柔軟下來“那太好了。”

二人并肩而行，此時夕陽墜下，最後的一片餘輝灑向大地。那一刻，大和守安定溫暖的笑臉被勾上一層金邊，永遠印刻在加州清光的腦海裏。

那真是個好卦象，他們二人，可以永遠在一起呢。

加州清光心情不錯的樣子，大和守安定也就趁機問了困擾他的問題：“清光君，今日你是如何進來搭救我們的？雖然我有安插幾人在城門接應你們，但僅靠他們幾人，如此快速闖入城中這還真叫我感到不可思議。”

“你以為遼契國的士兵是紙糊的啊？”加州清光點點他的鼻尖“此事多虧了五虎退那幾只小老虎。”

當時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去攻打城門，一路跟着小狐貍和那五只老虎一同混入城中。要說這動物的敏銳，人類可真真是無法比拟。那五只小老虎，竟在城門處發覺薄弱點，小狐貍連夜命幾名士兵悄悄挖掘，別說是遼契國的士兵，就連被安排在城門守衛的大和守安定一夥人都不知道這條秘密通道。你說這攻城的速度，能不快嗎？

大和守安定聽完這秘訣，也忍不住笑了：“這法子也只能我們用了，畢竟這天底下，哪能再尋到會說話的狐貍呀！”

加州清光應和着，腦子裏卻在想另外一件事。

他們攻城之所以如此快速，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次郎太刀這個人身上。

攻城之時，最重要的城門反而并沒有多少士兵把守，且多數為代戰國士兵。況且他也聽了當時在戰場的士兵禀告，次郎太刀是知道他們攻城的，卻沒有做增派人手的指令，只是一味的帶着赫爾丹在城內與大和守安定他們厮殺。如果說先前的安排是疏漏，那麽為何過後不去彌補？依照朝倉少尉所講，此人斷斷不可能是有勇無謀的莽夫一枚。這是其一令加州清光疑惑不解的。

其二便是處置長勝城城主。将他關押，沒有殺害，這本身就說不通。城內上上下下人數衆多，以他做要挾，制住百姓士兵，這理由加州清光是無法信服的。而且最重要一點，他居然還敢用代戰國的士兵去守衛城門，這次郎太刀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若這一切僅是他的失誤，那這三座城池的得來有次郎太刀一半的功勞，絕對是謠傳了。

“想什麽呢？”大和守安定見他一臉沉思的模樣，出言打趣道。

“想那一卦。”

“你真信？”

“為何不信？”

兩人相視而笑。大和守安定心內是有些慶幸的，還好那時自己并未說出長勝城城主的真實言論，否則以加州清光的脾性，不知會怎樣呢。

“安定。”加州清光偏頭望着他的臉“明日休整一天，接下來就要攻打長蔚了。切記不可再妄做決斷。”

“放心，這一次，清光君去哪我就去哪。”他沖着他暖暖的笑，一切的紛紛擾擾，爾虞我詐，此時都被抛到腦後，不再在意。

天地之間，有你，有我，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昨天沒更新qwq這幾天估計都有可能會延遲更新…果咩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