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但如今,她的身邊再也沒有旁人……
趙清漪雖然心中思緒萬千,但面上不動聲色的模樣,倒教丹陽公主心頭隐隐有了幾分惴惴不安。
其實說來,她也知道自己與趙清漪關系并不好,甚至因為往昔還有幾分龌龊。
但她今日之所以敢來,說到底是覺得往日裏趙清漪軟弱可欺的印象,又是想着如今鐘家勢頭正盛。讓鐘家長子随着鐘冕一道兒去西南,說到底是個順理成章、順水人情的事情,趙清漪哪怕心中有別的想法,丹陽公主也篤定她不會輕易拒絕。
所以,這邊趙清漪沒有立刻應下,丹陽公主語氣裏反倒是有了幾分焦急的催促:“丹陽與驸馬是夫妻,自是相互體貼,倒望太後能夠成全了丹陽!”
“這事兒說來是不難,只是哀家怕公主和驸馬感情深厚,驸馬若是去了西南,條件艱苦、戰場無情,又沒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來,萬一公主思念擔憂,到時候反怪哀家了。”趙清漪語氣裏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開口。
丹陽公主聞言,聽出趙清漪話語之中并無阻撓的意思,不禁松了一口氣,連忙開口:“太後娘娘說笑了,驸馬畢竟是男兒,男兒志在四方,丹陽一介女流之輩,也知不能扯自己丈夫的後腿,更何況,驸馬此去,既是為國效忠,又是為父盡孝,如此忠孝兩全之事,丹陽若因兒女私情阻攔,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公主如此大義,若是哀家不答應,那倒是哀家不近人情了……”趙清漪頓了頓,但也沒有立刻滿足丹陽公主的請求,只是又道,“驸馬既然也想去西南,那哀家自是要成全的,至于到時候給個什麽位置,這事兒哀家還是要與朝臣們商議一下,到底驸馬是自己人,不能委屈了才是!”
“多謝太後娘娘。”
丹陽公主聞言,喜不勝收,連忙站起身沖着趙清漪行禮謝恩,且這一禮行的,倒是從未有過的真心實意。
送走丹陽公主後,趙清漪也沒什麽心思繼續看奏折。她剛才與丹陽公主虛情假意這麽久,其實最後那些話,卻是發自內心。丹陽的驸馬,到底是鐘冕的長子,這身份給低了,着實說不過去,可若是給高了,也未免太擡着鐘家人了。
她心中正默默琢磨着,而在這個時候,外頭李四兒卻是進來禀告說是傅懷瑾來了。
趙清漪眼睛一亮,這不正是瞌睡來了人送枕頭嗎?
她連忙讓李四兒請了傅懷瑾進來,一見到人,也不等着傅懷瑾開口說話,便是開門見山直接道:“傅大人來的正好,哀家這邊恰有一樁煩心事需要傅大人幫忙呢!”
趙清漪話中并無太多的客套意思,甚至還帶着幾分依賴的語氣,倒教傅懷瑾沒覺得冒犯唐突,反倒是柔和了臉色。
他溫聲寬慰:“太後娘娘莫急,微臣定當竭盡全力為您分憂。”
聽着傅懷瑾這般說,趙清漪反倒是回過神來,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婉聲開口:“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方才丹陽公主求見哀家,說了一大堆的話,想讓她的驸馬也去西南那邊歷練一下,這鐘敏之如今領的是禁軍副統領,從三品武将官職,若是出京去軍中,自是該提一提,兼之他父親的關系,哀家就是有些苦惱該給什麽位置……太高,卻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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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懷瑾聞言,并未正面回複趙清漪的問題,反倒是輕笑問了一句:“微臣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有一事不明,能否請問一下太後娘娘?”
趙清漪疑惑擡頭看傅懷瑾,微微點頭。
聽得傅懷瑾輕笑一聲,開口問道:“先時聽說太後娘娘與丹陽公主……關系似乎并不好,娘娘如何要應下這樁事情?”
他問得直接不客套,趙清漪面上倒是微微有了幾分赫色,她支支吾吾回道:“那……都是從前不懂事了,更何況,不看僧面看佛面。鐘冕大人在前線為國效忠,哀家在後頭,也不能太寒了他家裏人的心。”
“難怪聽說近來鐘太妃在後宮中頗有些高調,太後娘娘委屈了。”
傅懷瑾目光溫柔的看着趙清漪,語氣更是柔情似水。而這話聽得……倒是讓趙清漪頗有些不适的動了動身體,更加不敢去對視傅懷瑾如今怪異的目光。
她側過臉,故做大方道:“傅大人嚴重了,哀家能受什麽委屈!”
“太後娘娘,您在微臣面前,不需要故作堅強,微臣永遠是您的依靠。”
傅懷瑾話語溫柔,而這一句話,也頗有些逾矩的暧昧了。
趙清漪神色別扭,眼裏帶着幾分疑惑看去時,卻又聽得傅懷瑾清了清嗓子,仿佛根本沒有說過方才那一句暧昧話語,語氣裏帶着幾分嚴肅開口道:“娘娘,微臣覺得鐘副統領既是從京官至軍中,便升一級封做懷化将軍便可。”
“正三品下?只升一級?”
趙清漪微微蹙眉,看向傅懷瑾的目光裏顯是不贊同搖頭。
但不待趙清漪說什麽,便是聽到傅懷瑾輕笑解釋道:“微臣如此建議,理由有三。其一,本朝正常武将升遷安排,向來都是以此慣例,鐘副統領素來表現平平,若封做太高官職,恐難以服衆。其二,鐘副統領此去西南,效命自己父親麾下,只怕接下來會功績斐然、捷報連連,娘娘若是初封過高,不怕到了後頭出現封無可封的情況嗎……”
“第三點呢?”
其實傅懷瑾說到第二點的時候,趙清漪已經在心中贊同了這個建議,但她還是想聽聽第三點建議。
而在她問出這話後,傅懷瑾面上卻是意味深長輕笑一下,眼裏帶着幾分狡黠:“娘娘,這第三點,只單純從私人想法出發。這丹陽公主素來心高氣傲,往日裏對娘娘并不敬重;而鐘太妃近來實在太過高傲張狂,難不成娘娘不想給她們一個教訓,讓她們明白如今究竟是誰在做主!”
“傅大人這話,聽着倒是有幾分挑撥離間的味道……”趙清漪聞言,略略有些吃驚傅懷瑾竟然也會說出這幾分不太正經的話語,但的确是深得她的心意。
“太後娘娘,微臣萬萬沒有這個意思。”傅懷瑾雙手做輯,一副賠禮姿态。
趙清漪見此,卻是輕笑了起來,“哀家與傅大人是玩笑話,傅大人萬莫當真,如此便依了傅大人的意思吧!”
“好,诏書……微臣稍後親拟。”傅懷瑾含笑回複。
倒是趙清漪聞言,忍不住笑了,打趣一句:“傅大人如今位極人臣,怎麽還做着翰林院的活兒,這诏書……讓底下人去拟便是了,您親拟豈不大材小用。”
“這诏書若是微臣拟定,鐘家人自也會明白此事乃微臣的主意,便不會來煩擾了太後娘娘。更何況,若能為娘娘分憂,微臣倒寧願呆在娘娘身邊做個拟旨的小翰林。”
傅懷瑾語氣溫柔而包容,尤其是最後一句,缱绻萬千。
讓趙清漪面上微微一怔,頗有幾分不自在的捋了捋自己額上的發鬓,她沒有說話,顯是帶着幾分尴尬。
然而傅懷瑾這邊,點到即止,見她這幅樣子,只微微一笑,沒有再提及這個讓她覺得不适的話,而是溫柔輕笑:“娘娘,聽說您在禦書房裏看了許久的折子,去禦花園裏走一走,不要累到自己!等您回來,微臣的诏書,也拟好了。”
“好。”
趙清漪也着實覺得如今氣氛有些尴尬,只當傅懷瑾也是意識自己話語過了,所以才會主動給予臺階緩解氣氛。
她點頭應了,也想暫時避開這尴尬的氣氛。
如今氣候轉暖,外頭禦花園中,萬物萌發、百花齊放,好一派姹紫嫣紅。
趙清漪原不過是為了多尴尬出來,可走在園中,身心舒暢,只覺得自己這會兒才是活過來,這成日裏悶在禦書房中處理公事,可真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
趙清漪在禦花園中走了一會兒,又是趴在水池邊上的亭中,拿着宮人遞上的魚食喂食着底下錦鯉,如此無聊之事,也能做的興致盎然。
等着傅懷瑾拿着诏書走來時,便瞧見趙清漪神色輕快與宮人們正是說說笑笑。
他遠遠瞧着,眼裏不覺流露出了幾分笑意與懷念,他記得,當年他剛入仕之時,也曾這般遙遙的仰望過這個女子,只是……當時她的身邊,永遠伴着另外一個男子,讓他可望而不可即。
但如今,她的身邊再也沒有旁人,只有他。
傅懷瑾臉上的笑容帶上了幾分勢在必得的篤定,他伸手摘了亭邊那叢薔薇中最美的一朵,顧不得薔薇花紮手,一點一點拔除了花枝上的花刺,然後一步一步走上臺階,來到了趙清漪身邊。
趙清漪聽到動靜,轉過頭時,恰好瞧見傅懷瑾面帶微笑、目光溫柔的看着她。
“傅大人……”
趙清漪面上一怔,卻見傅懷瑾遞上了那支薔薇花,面上浮現了幾分羞澀:“太後娘娘,微臣瞧見這朵薔薇時,覺得與娘娘今日裝扮尤其相配,所以忍不住摘下,想要敬獻給娘娘。”
趙清漪的目光落在那朵薔薇花上,眼裏閃過幾絲深思,坦然伸手接過,不待傅懷瑾面上露出欣喜神色,她卻是語氣淡淡說了一句:“哀家與傅大人不同,若覺得花兒美豔,便不會把它摘下,因為摘下的花,很快就會枯萎,若留它在枝頭,還能多開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