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伍、同床共枕
文祁聽着素秋将這一路坎坷經歷講完,心下有些窩火,将桌案一拍,怒道:“你以為這是京城随你戲耍!?”直将剛止住的淚生生吼了出來。
文祁一瞅素秋哭得甚是委屈又一陣手忙腳亂地哄勸,落平陽在一旁忍住笑意差點忍出內傷,後來只聽得方錦娘一句話,素秋便破涕為笑,而落平陽瞬間哭天喊娘。文祁心下嘆了口氣,滿臉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欠揍模樣,就那種“出了事,你方錦娘負責,與我文祁無關”的表情。
這樣一出戲鬧完,素秋便是正大光明地留下了,但是軍中職位依舊是那個添亂的雜手。每當她投柴火時那憤憤的表情活像将文祁的骨頭拆了一根一根向裏扔,直将一個好好的廚房作廢,苦了一群将士,以為敵方偷襲,全來救火。為此,文祁在軍帳中跺步跺得特勤,來回跺了不下二十圈,這時方錦娘才放下手中筆:“還是讓素秋來這邊幫我研磨吧。”文祁感激得差點哭出來,後來素秋倒是真真安分下來了。
這日深夜軍帳後方起了火,這次不是素秋添亂柴火的煙,而是真真切切的糧草燒了起來。方錦娘披上外衣來到堆放糧草處,火光中禀了神色,文祁站在她身側蹙緊了眉。
“怕真是有細作了。”
第二日所有将軍都集中在軍帳中議事,大夥個個安分端坐,唯有文祁伏在桌案上閉目聆聽。
“軍師如何看這事?”方錦娘從兵書中擡起了頭,看了看這個滿臉皺紋的老将軍:“自是軍中有細作。”
大家心裏本也這般做想,但聽方錦娘這般不避諱地提出來時也瞬間有些啞然,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卻聽方錦娘繼續說:“糧草失火,怕是軍中有細作,如今敵方應當會有下一步動作,将軍們作好準備,如今我們處劣勢,沒弄清敵軍的目的前不可輕舉妄動。”方錦娘看了看文祁的慵懶模樣,推了推他胳膊。文祁睜開眼看着衆人的目光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道:“按軍師所說的做吧。”
等衆人離去後方錦娘将書合上,筆擺放好:“将軍換身衣服罷,同我去鎮上瞧瞧。”文祁一聽眼睛一亮就不見了人影。方錦娘也換了身女裝,在外套了件黑色外套,用帽包住了頭,很難瞧見臉。文祁進來時方錦娘剛好将面具戴好,文祁看過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只那唇,那眼可看出她的風華絕代。
“将軍便這般同我去?”方錦娘看着文祁那張十分好看的臉,覺得有些不妥,但又止住了說,“就這樣吧。”
文祁命人牽來了馬将方錦娘扶上了馬,才跨坐上去。來北境的時候方錦娘都是坐于文祁身後,現下坐到他前面也有些尴尬,卻聽得文祁說:“你以前坐後面險些摔下去,還是坐前面穩妥些。”
方錦娘一聽想起來北境時時常昏睡過去想來添了不少麻煩,當下也不再忸怩,安安分分地坐着。文祁看着她忽而心情大好,揚唇一笑。
“駕——”,馬兒就在沙漠中狂奔了起來。
當他們來到鎮上時已過了午膳時分,文祁經不得餓,一到鎮上便尋了間酒肆,鄰桌的胡人還在飲着酒。文祁湊近方錦娘,柔聲道:“娘子想吃些什麽?”
方錦娘不驚也不惱,擡眼配合地笑:“夫君點罷,随你。”飲聲細語引得鄰桌的人紛紛側目,看見一個長相平凡的女子,倒是那男子面如冠玉,風流潇灑,心下都不由得想着好一對伉俪情深的夫婦。
文祁不住地給方錦娘夾菜,并不時強調一下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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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這湯不錯,補補身子。”
“娘子,吃這麽點可不成,你太瘦了,多吃點。”
“娘子……”
文祁将這丈夫的身份做得十分順暢,順帶占盡了便宜。方錦娘也未在意,他說什麽便也像一個小娘子般順從,只安安靜靜地吃着飯。文祁笑得極為好看,惹得老板娘親自為其端上菜還一個勁兒地給文祁暗送秋波,而文祁卻只注意着方錦娘的動作,心情格外的好。
“哎,聽說了嗎?聽說那個中原将軍帶兵駐到北境境外,昨日糧草被燒了。”隔桌的人開始說到糧草時方錦娘擡頭看向那桌的人,漂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夾了塊豆腐放進嘴裏細細地嚼,文祁表面雖是不動聲色地獻着殷勤,但也時時刻注意着鄰桌的談話。
“什麽燒了糧草啊,前幾天不也是看着有濃煙從那方傳出麽,好似為此王還大動幹戈了一番,後來才知曉是假。誰知昨天的煙是否是敵方的試探吶。”方錦娘聽到此低頭一笑,想來素秋還真有大漠孤煙的意境。
“砰”的一聲,只見那風姿綽約的老板娘向鄰桌一飄,将酒壇放在桌上,紅色的裙角若有似無地掃過文祁的臉。
文祁擡頭,那老板娘沖文祁眨了眨眼,眼波流轉間還有意無意地瞅了眼方錦娘,瞅着她平凡的姿色,平凡的身材,眼中帶了幾分嘲諷,然後轉頭順勢坐上了桌。
纖纖玉手将酒蓋一開,用優雅妩媚的姿勢為桌上的幾個人斟滿了酒,而那幾個談話的男人個個都直勾勾地看着這個女子,只聽得她用細軟的嗓音說道:“你們這便不知了罷,從小狼來了的故事沒少聽過吧,怎麽就不懂多了那麽幾次便有一次是真的了?”她頓了頓,伸手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我胡倩可是知曉,前幾日日日有煙火,自最後一次的煙和昨日可是隔了四日之久呢!”
方錦娘的心髒突然跳了一下,文祁卻不動聲色地看着那個叫胡倩的女子。胡倩忽将手中的空碗放下坐到了文祁的身邊,扭動的腰肢就像靈活的蛇:“公子你是外地人吧,這戰争之地,可是苦了我們這些百姓啊。”文祁小心地避開向他靠過來的胡倩,伸手給方錦娘夾了塊肉:“娘子多吃些。”轉頭沖胡倩禮貌一笑,“但老板娘的生意做得不錯,賺夠了銀子可以外面走走。”
方錦娘放下筷子,文祁遞給她方帕:“娘子可是飽了?”
方錦娘點了點頭,卻見得胡倩的臉色變了又變。文祁在她面前再三強調着方錦娘的身份,為的便是告知胡倩,他是有婦之夫,勾搭無用。
胡倩本是鐵青的臉卻立馬轉過來巧笑着:“公子和夫人當是才到北境,一路走來想來也是極為奔波的,不如在小店住下,也好由公子給胡倩講講北境外的世界可好?”
聽了這話那些垂涎胡倩美色的男人們個個恨不能吞了文祁,文祁卻柔聲問方錦娘:“娘子意下如何?”
“聽夫君的罷。”方錦娘話是這般說卻不等文祁開口,就對胡倩輕輕一笑:“勞煩姑娘了。”
胡倩看着方錦娘帶笑的眼沒有緩過神來,她不得不承認那雙明亮幹淨又不失妖豔的眸是連她這種自認狐媚動人的鳳眼,也是無法比的。
她緩了一會才開口道:“怎會麻煩,蓮二,備上房。”
“娘子,我同你在鎮上瞧瞧。”說完牽了方錦娘的手就離開了客棧。方錦娘以為文祁是要對她說些什麽才帶她離開客棧,卻不想文祁還真只是帶她來鎮上瞧瞧,像一對平凡的夫妻那般,為方錦娘挑了一支十分簡單典雅的釵,又去挑選了兩件顏色明快鮮亮的衣服。
文祁牽着方錦娘走,忽然方錦娘緊了緊抓住的手,文祁停下來看着方錦娘。方錦娘示意他低下頭,然後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說:“是有人跟蹤麽?”
文祁愣了一下,他突然想到方錦娘不會武,自然是感不到周圍是不是有人跟蹤。她問這樣的話,應是覺得自己和她逛街如平常夫妻一般自然是做與旁人看的,他瞬間覺得心情很好,也側過頭在她耳旁輕輕吐氣:“是有人,跟着,小心些。”
等夜色漸厚文祁才帶着方錦娘回到了客棧。
“将軍可有何發現?”方錦娘淨了手小心翼翼地撕下面具。文祁搖了搖頭:“別叫我将軍,叫我文祁就好,就算單獨在一起也還是小心着點好。”
“我瞅着胡倩有些許問題。她說得不錯,這時間上的差距足以讓人想到真與假。胡倩能夠想到,北境王又何嘗會沒有查覺,但又似乎沒有什麽動靜,有些奇怪。”方錦娘将發散了開來,飲盡了桌上的冷茶。文祁沒有說話仔細打量了下房間,勾了勾唇:“錦娘,好似真的只能做對夫妻了。”
方錦娘“咦”了一聲。
文祁笑了笑:“瞧,只有一張床,我可睡不慣地上。”
方錦娘淡淡地看着文祁,直看到文祁想收回剛剛的話:“将……不,文祁,你睡吧,我再想想。”
他原以為她是一個神奇的存在,可在她說“再想想”時,文祁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鮮活的,是有血有肉的,是需要時間來思考的,并非無所不能:“那可不成,明日再想吧。你睡裏,我睡外,用被子隔在中間就好了。”
等文祁梳洗後方錦娘已将床鋪好。她安安靜靜地睡在裏,文祁褪了外衫睡在外。
方錦娘背對着文祁,過了很久才慢慢睡去,熟睡時将身子蜷在了一起。
文祁失笑,這完全不像一個大家閨秀睡覺的樣子,他用手支撐住腦袋,另一只手将隔在中間的被子覆在了方錦娘的身上,細細打量着方錦娘。方錦娘看上去十分疲憊,臉色有些蒼白,唇色不似平常女子般紅豔,而是病态的烏。她的氣色從來都不是很好,只是那雙眼靈動得很。
文祁看得認真時方錦娘卻突然抓緊了被單,似乎難受地隐忍着什麽,額角滲出了汗。文祁忙抓住她的手,輕哄着:“沒事錦娘,沒事的。你只是被夢魇住了。”
好一會方錦娘才平靜下來,舒展了眉。
文祁嘆了口氣,長臂一伸将方錦娘攬入了自己懷中,将她的頭輕輕放在了自己胸口,而後也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甚是好眠,懷中的人也極為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