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毒婦
楚顏面如寒冰地站在盧心玥床前,聽雲溪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出事情經過。
原來盧氏在趙武去了西疆以後就開始卧病在床,一開始的時候是食欲不好,沒過幾天就到了吃什麽吐什麽的地步,大夫說她是腸胃不好,需要調理,可是每日吃着藥也只是止了吐,一樣吃不下飯。
偏生趙武去了西疆,家中由趙青雲主事,而趙青雲趁着父親不在家,無人管束,竟成日流連于花街柳巷,走馬章臺。
盧心玥病了整整七日,雲溪才終于在府裏見了趙青雲一面。
聽說夫人病了,趙青雲随口問了句,“什麽病?”
雲溪照大夫說的回答道,“夫人的腸胃出了問題,需要——”
還不待她把話說完,趙青雲已然不耐煩地換了件外衫往外走,“腸胃出了問題這種小事也要來找我,我是大夫不成?這種病根本算不上是病,叫她好生養着罷!”
原來他不過是回來拿幾件衣服,因為在外留宿七日,回府都是偷偷摸摸的,就怕給二夫人和三夫人逮到,誰料不長眼的丫鬟耽擱了他,他還沒走出大門就被人喝住。
“老爺,您往哪兒走?”魏氏冷冷地在後面喝道,面色鐵青,“七日沒回來,如今好容易回來一趟,面也不露一個,您還記得家中有妻兒在等您麽?”
她七年前為趙青雲生了個兒子,為此在府中地位也頗高,不然怎麽敢騎到盧氏頭上去?
趙青雲當時有些心虛地賠着笑,可是魏氏從前還能恃寵而驕,如今已然年華逝去,不若當初的花容月貌了,這麽蠻橫的姿态很快把趙青雲惹怒。
他臉色一沉,“我是老爺還是你是老爺?還管到我身上來了,當真以為自己是我趙家的正室不成?”
魏氏臉色刷的一白,沒有想到做錯事的人竟然反過來用她的身份說事。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趙青雲毫不猶豫地邁出門去,眼裏恨意愈濃。
她替他生了兒子,殚精竭慮地把盧心玥一步一步踩下去,還以為守着丈夫兒子就苦盡甘來了,可如今他卻提醒她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趙青雲這一走又是好些日子不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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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年老色衰,他不愛了;于氏進門也有三年了,新鮮感早已比不上外面那些妖嬈嬌豔的女子,更別提那個早被他跑到九霄雲外的正妻。
魏氏惱趙青雲拿側室的名頭來壓她,得知盧心玥生病了,心裏別提多痛快。
病吧病吧,最好一病不起,死了就皆大歡喜了。
那時候她就是名正言順的趙夫人了。
于氏就更不用說,二夫人都沒發話,有她什麽事?
後來趙武回來了,但他在西疆中了毒,自己都起不來床,府裏上上下下都圍着他轉,哪裏還有人記得後院裏那個毫無存在感的女人?
趙武好起來不久,又要開始在朝中争一片天下,與沐青卓的鬥争一直起起伏伏,他成日就在朝中和書房裏往返,囑咐外面的人沒有要事不要輕易去打擾。
盧氏的病愈加嚴重,眼看着一日一日衰弱下去,可大夫不知中了什麽邪,偏生回回都寬慰雲溪說,“夫人這病沒有什麽需要特別服用的藥,好好養着腸胃就能好起來。”
可雲溪倒沒看見盧氏一日一日地好起來,只看見她一日一日消瘦下去,每日吃的比貓還少,終于熬到了今天這模樣。
盧氏自從失寵後,意興闌珊,也不再去正廳用膳,眼下卧病在床也無人來探望。
雲溪三番兩次想去求趙武,可是正院都還沒進就被人給攆了回來,說是國公在裏面忙得很,哪裏有功夫接待她一個小姑娘?
雲溪哭着說是大夫人病了,需要通知國公,那守門的笑得可歡了,“大夫人病了?若是病了,怎麽會由你來通知?莫說她沒病,就算是病了也不該來找國公啊,姑娘該去找大夫才是。”
像這種府裏有人病了的事情,素來都不會是趙武親自來管,再說這些日子他忙得不可開交,那小厮自然不敢放人進去打擾到他。
楚顏聽到這裏,趙青雲也從門外走了進來,面色尴尬,眼神躲躲閃閃。
她氣得咬牙切齒,看了盧氏那個樣子,再看到趙青雲如今這光鮮模樣,簡直恨不得把這種狠心腸的男人拉出去斬了。
趙青雲已過而立,面目俊朗,氣質儒雅,光是看着确實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氣質。
男人在這個年紀上若是好生打扮打扮,自有一股成熟的氣韻在其中,而趙青雲自小出生富貴,懂得穿衣打扮,再加上面目也生的英俊,本來也是個十分有魅力的男人。
這偏偏這樣的優勢讓他從小就過于注重外表,家中的女子容顏老去後,他又開始在外尋覓奇花異草,恨不能日日紮根溫柔鄉,一解相思意。
楚顏看着他這幅模樣,聽見盧氏粗重的喘息,心如刀絞。
盧氏雖與她沒有太深的母女情分,可她哪一回回來不是盧氏牽着她的手噓寒問暖,又是抹眼淚說讓她進宮受苦了,又是再三囑咐她在宮裏要小心謹慎?
她對盧氏可能沒有那麽深的感情,可盧氏卻把她當成心肝,這是自己身上掉下來肉,一輩子也只有這一個了。
楚顏冷冷地看着趙青雲,“我不在家的日子,父親就是這麽對待母親的?”
聲音裏帶着質問與愠怒,趙青雲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卻發覺女兒的神情冷得可怕。
他不知為何有些心虛,特別是在無意中瞟到床上那個不成人形的女人時,更是臉色一白。
就連他也沒有料到盧心玥會病成這副模樣。
大夫不是說是腸胃不好麽?怎麽會……看上去已經行将就木了?
他慌忙解釋道,“楚顏,你誤會了——”
“還請父親記住君臣之禮,女兒如今不僅是趙家的人,更是太子殿下的人。”楚顏不留情面地打斷他的話,再也不給他半點好臉色。
趙青雲尴尬地垂着頭,“是,微臣失禮了……但微臣并不知道她竟然病得如此嚴重……”
“是不知道,還是根本不想知道?”楚顏出言譏諷,臉色一沉,又一次轉向雲溪,“去把府上的大夫叫來,我倒要看看這是什麽庸醫,能把這麽嚴重的病也稱為沒什麽大礙的小病!”
雲溪去請大夫之際,楚顏沒理會趙青雲,轉過身去坐在床邊,握着盧氏的手,低低地叫了聲母親,“您覺得怎麽樣?”
盧氏眼神黯淡無光,聚焦都很困難,只是粗重的喘着氣,艱難地搖了搖頭,試圖勾起唇角笑一笑。
可是這樣的笑費了她好大的力氣,最終呈現出來的卻是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楚顏不知怎的眼眶有些熱。
從前回府那麽些時日,所有人都在問她在宮裏與人相處好不好,告訴她要如何對待太子、侍奉姑姑,個個眼裏都巴望不得她能踏上太子妃之位,給趙家贏得尊榮。
可只有盧氏會在意她開不開心,會默默地擦眼淚,為把她送入宮中的決定而懊悔難過。
盧氏是真的用心在愛着她。
哪怕不能和趙容華一樣日日陪在身邊,但盧氏的心一直都系在她一人身上。
看見盧氏已經到了燈枯油盡之際,依然在試圖笑一笑,不讓她擔心。
楚顏的手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恨趙家這群冷血無情的人,還是可憐這個一生都葬送于此的女人。
心裏對趙青雲更是厭惡憎恨。
趙青雲看着楚顏的背影,忽然不知怎的有些驚懼。
他這個人多情也無情,對待一時喜愛的人或事可以癡迷到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奉上的地步,可一旦失去興趣,立馬棄之如履。
同樣的,對于這個女兒,他在得到明珠的頭兩年裏還寵着疼着,可是後來随着喜得貴子、初為人父的心情逐漸褪去,他也就開始繼續吊兒郎當地走馬章臺。
可是今時今日的楚顏不再是昔日那個溫柔大方的大家閨秀了,從前回來時,她可以表現得賢淑文靜,眼下卻完全沒那個必要了。
特別是面對這樣一個沒有心的父親,楚顏更不會給他半點好臉色。
趙青雲心裏七上八下,看着她清瘦又決絕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也許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女兒。
更何況如今的她是太子妃,他只是一個芝麻官。
大夫很快來了,聽說是太子妃找他,吓得一路哆嗦。
好容易到了門口,擡腳的時候竟因為太過緊張,被門檻給絆了一跤,踉踉跄跄地就一頭紮了進來。
楚顏面色難看地轉過身來,那大夫一見她的表情,吓得一邊哆嗦一邊跪在地上磕頭,“草民,草民叩見太子妃……太子妃殿下。”
楚顏見他慌成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心頭有事。
當下聯想到盧心玥病了這麽些日子,卻一直被診斷是腸胃有問題,看來眼前這個庸醫恐怕并非真正的醫術不好,而是心術不正。
她一步一步走到大夫面前,平靜地開口問道,“是誰指示你謊報夫人病情的?”
一句話,趙青雲倏地僵在原地,那大夫更是渾身一顫,接着抖如篩糠,哆哆嗦嗦地說,“殿下,殿下說什麽?草民,草民盡心盡力照顧,照顧夫人,哪裏敢……敢有半句謊言?”
楚顏心如明鏡,一聽就知道這人還想垂死掙紮,于是低頭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你若把主謀說出來,我便網開一面,只賜你一人死罪;若是咬死不說,那你全家都得替你陪葬。”
她的聲音如同來此寒冰未化的隆冬,吓得那大夫心都涼了半截。
聽她這語氣哪裏是在試探?分明只是在求一個最後的結果。
大夫猛地磕起頭來,一個接一個,額頭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在整個房間裏回蕩。
他 泣不成聲地說,“草民該死!草民該死!是草民鬼迷心竅,受二夫人脅迫,又收了她的錢財,所以……所以才做下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可是殿下,草民的家人是無辜 的,若不是二夫人以他們來要挾草民,草民絕對不會這樣對待夫人的!醫者父母心,草民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要善待病患,絕非刻意要延誤夫人的病情……”
此言一出,趙青雲大驚失色。
怎麽會……怎麽會是魏氏做的?
魏氏素來性子是倔強了些,可平日裏始終保持着高貴優雅的姿态,又怎會做出這等惡毒之事?
楚顏沒再理會地上不停磕頭的人,轉過頭去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趙青雲。
“父親最好祈禱母親平安無事,否則莫要說是你的二夫人了,就算是你自己,也別想脫得了關系。”
趙青雲渾身一僵,不敢相信女兒會用這樣冷漠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而就在他腦子一片空白之際,只聽楚顏又說,“含芝,立馬去外面叫重山驅車回宮一趟,就說夫人病重,急需太醫進府診治。然後告知殿下,今日我恐怕回不去了,待太醫來了确定母親無恙過後,明日再回去向他告罪。”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趙爹還不夠渣,致力于寫出麽麽文中的第一位渣到極致的男紙,正在努力中。
繼續碼下一章,我覺得該放太子殿下出來遛一遛了。
太子V:[怒](#‵′)凸?注意措辭!溜泥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