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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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接住了披風,眼睛淡淡的掃過我。
我忽然覺得一陣寒冷。
男人用那種平平靜靜的眼神看着我,漆黑的眼睛,比他身後萬裏無垠的夜幕更加漆黑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擡手把披風扔過來,落在我腳邊。
我一向……都很識時務。
所以我從不跟烏魯西吵架哦,不跟廚房大媽吵架,也不抱怨那些不得不治療的忍者。所以我只是閉上眼睛,把披風撿起來,披在身上。
我并不是膽小……而是,想要活着見到媽媽。
她是個好母親。
哎?!
不過,她也是很好的間諜。男人淡淡的說着,她為了你們犧牲了自己。人吶,在堅持着信念的時候,才會面不改色去做那些肮髒艱難的事情。
男人在誇贊媽媽,用一種我無法理解的語氣,誇獎着媽媽做了肮髒艱難的事。
我被弄糊塗了。但是……就算媽媽是間諜,我也不會在乎的。
因為,媽媽就是媽媽。
我偷偷看着他的臉,想到他也是逼迫媽媽的人,心情就跌落谷底。
為什麽?我忍不住問出口,非要逼媽媽做那種事?
男人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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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個好人,為什麽不肯放過她呢!如果你需要間諜的話,我也可以……什麽都為你做啊!
我激動的說,心底湧起說不出的勇氣。
男人輕瞥了我一眼,我不會利用一個小孩子去謀取情報——投資太大,風險太高,實在不符合我的作風,好用的棋子明明那麽多……等你長大一點再說吧。
我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憤恨的望着他。
不……不止是憤怒。
在那之後男人再也沒有搭理我。
穿越那片茫茫的沙之海,從砂隐村一路到木葉的路上,我再也沒有聽他說過連續兩句以上的話。他冰冷而無情,刻板而驕傲,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男人。
然而我無法忘記。
被迷惑了的我,無法忘記這個夜晚。
無法忘記他教過我的事,對我說過的話——那種天經地義的強大和理直氣壯的傲慢,我幾乎是當成珍寶,鎖在了時光之中,珍藏起來。
在那片日落之下,漫漫黃沙的旅途。
在那片黎明之下,男人靜靜的睜開眼睛的瞬間。
我靜靜凝視着他,完全被迷惑了。
他弄散了火堆,把披風從我身上拿走,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
我站起來,僵麻的腿幾乎站立不穩,有些心慌的垂下頭。
他的手落在我的頭發上,用力的揉了揉。
盡管依然是漫不經心的神色。
盡管眼底依然帶着那種說不出是不是寵溺的笑意。
盡管他那麽驕傲又傲慢的望着我,似乎遙遠得永遠也碰不到。
我還是忍不住,從那一夜開始,把記憶牢牢鎖了起來。
男人把我送入了離開木葉不遠的山村。
我想成為忍者,我告訴他說,我想成為和你一樣強大的人。
男人一點也沒有吃驚,說,我會給你機會。
他離開的時候,一點也沒有留戀。
我站在山間的小道上,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再也分辨不出。而後,霎那間白色的光芒推翻了整個夜晚,明亮的照清了沒有他的世界。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我會從你手上,搶回媽媽。
男人一次也沒有在我面前出現過。
對于我而言,雖然說的上是遺憾,倒也并不意外。媽媽有時會來看我,養父居然很喜歡媽媽,偷偷的追求她,這倒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媽媽也從不跟我談起,有關根部或是男人的任何事。
直到那個夜晚,九尾降臨,翻天覆地的夜晚。
事情很快就過去了。
破壞掉的街道、房屋,很快修繕起來,那些悲痛的人的臉上,似乎也漸漸平息了悲傷。無論事實如何,這個世界再一次恢複了平靜,我也依然每天努力學習忍術,走在奪取力量和保護媽媽的道路上。
誰都沒有再提起那件事。
直到再見面之前——
誰也不知道,男人是怎樣的生活着。
☆、part48
半個月前,美琴收拾好了行李,抱了抱鼬,柔聲交代他要聽父親的話。
秋高氣爽,富岳望着她單薄的身影,輕聲叮囑她好好休養身體,他們最多一個月就會回來。目光流轉之間,皆是深意,她不動聲色逼他走投無路狼狽不堪,一夜下來,他就能柔情款款面不改色暗暗催她速死。
夫妻兩人難得轉向了鼬,掠過同一聲嘆息:他不知道,真是太好了。
鼬不明白父親為什麽突然說要帶他歷練,偏偏還是母親身體不好的時期。他更想留在家裏,但畢竟他是個溫順聽話的好孩子,是以,還是乖乖的檢查了一番出行準備,跟在父親身後。
木葉村口,大門外的景色遠遠伸向了另一方——
那還是半個月之前的事了。
就在四代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接下了“宇智波家的所謂真相”這一枚炸彈的情況下,宇智波家的宅院裏,冷清得連聲音都低伏于塵埃之中。
拉門被輕輕推開了。
腳步聲匆忙的走過去,燈随後亮了起來。富岳抿着嘴唇,環顧着周圍——依然打掃的幹淨整齊,他坐下來,倒了杯茶,慢慢坐在矮桌邊喝着。
美琴和鼬說話的聲音,隐隐約約的傳了過來。
她的聲音溫柔而虛弱,詢問着這一次出去的情況,偶爾說一句,更多的卻是安靜傾聽。這一次,是為了警備部隊和原有一些情報聯絡網的重建和暗號更換才出去的,事情繁瑣複雜,但危險性并不高。
鼬還是個孩子,一開始,他在旁邊看着。
看了幾次,他就幫忙一起整理和講解了。
富岳看得驚訝不已,雖然鼬很聰明,但是這種程度……幾乎讓他覺得自己生了個天才兒童,搞不好,将來會變成什麽厲害的大人物。
但是,他并不想快點回到木葉。
理由,是無法說明的。
鼬連這一點也察覺了,漸漸變得沉默起來。
談話陸陸續續安靜了下來。茶水有點冷,富岳疲倦的站了起來,催促兒子早點睡覺。
鼬聽話的離開了。
在房間裏跪坐着,美琴的笑容微微暗淡下去,漠然的望着他。
“你不能為了他,再考慮看看麽?”他不能不問最後一遍,手心微微滲出冷汗。
“別說了。”她緊緊閉上了眼睛,聲音急促。
“鼬還那麽小……”
“別說了!”
“你忍心讓他失去母親嗎!”他也擡高了聲音,眼底掠過痛苦:“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回到這個地方?這麽冷的天,他故意洗冷水澡,故意等我睡着了踹掉被子——等他病了我就不能不送他回來——你以為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美琴啞然失聲,怔怔望着他,輕輕抱住了手臂,仿佛害怕寒冷的顫抖着。他走進去跪坐在她面前,凝視着她濕潤的眼睛,用一種說不出的複雜眼神凝視着她:“美琴,再考慮一次……你不必考慮我,我什麽都可以退讓……不是為了你,是為了鼬。”
他的聲音小心翼翼,抱着絕不存在的希望,滲透了注定絕望的晦暗,疲倦萬分。哪怕他所有的驕傲都被她踐踏踩碎,如今愛意蕩然無存,這個交易之所以還能維持下去,是因為他不得不對自己珍愛的孩子,懇求這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活下去的女人。
鼬什麽都沒有抱怨過。
沒有對無能自私的父母抱怨過,只是單純的,尋找着方法,盡力保護着這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連那種折騰自己的方法,也是希望,自己能夠回到木葉陪着母親,而非冷漠無情的父親。
熾熱的淚水順着蒼白的臉頰滑落,美琴低着頭,肩膀似乎不堪重負地顫動着。
不能給予安慰——
不能接近分毫——
連眼睛裏模糊的戀慕和疼惜,也只能化為路人般的冰冷。如果只有這樣才能夠給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絲毫修補,那麽他別無選擇。至少,至少不到最後一刻——
“……我很痛苦,”她低低的喃語,神色恍惚。
啊啊,我知道。他心裏忍不住泛起絲絲無奈和譏嘲,她很痛苦,那他呢?事到如今,原來的宇智波富岳不可能再回來,為什麽她就不明白。
此時,他完全無法理解,她說的每一個字。
人們都是這樣,對于沒有發生在自身的感情,抱着遙遠的模糊的理解。
我很痛苦——這樣的話,要到何種程度,才能讓一個人放棄生命,放棄活下去的念頭。那時候,他也絲毫無法理解或體會——直到他終于體會的時候,才明白了,人類生存的意志,是會被痛苦摧毀的。
他只是冷笑着。
那句話摧垮了他最後一道底線,手奇異的不再顫抖。
“美琴……看着我。”他深吸一口氣,抓住她的手,眼底互相勾連的三道黑色的弧線,鮮豔的浮現于猩紅之中。美琴呆怔的凝視着他的眼睛,忘了落淚,安靜而虛弱的緩緩垂下眼簾。
絲毫沒有抵抗。
也絲毫沒有防備。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誰也不知道,宇智波富岳真正的萬花筒寫輪眼瞳力是什麽,那是多麽可怕的力量,足以扭曲人心——比起修改記憶這樣的噱頭,那才是能夠扭轉大局的可怕武器。
但是……
他小心的扶着她,讓昏迷的她安靜的躺在榻榻米上,把被子仔細的掖好。他的臉不自覺的抽搐着,近乎狠戾笑意扭曲了一貫的冰冷神情,又被激烈的憤怒扭曲。他毫無歡喜,只剩憤怒和恐懼,絕望和戰栗,如同被逼入了絕境,忍不住顫抖。
後背浮上冷汗,手指……不,連同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宇智波富岳。
如今,他再也沒有退路,只能重新開始,從頭扮演宇智波富岳。
他怔怔的擡手,捂着正在流血的眼睛,鮮紅褪去,徒然留下痛楚在眼窩裏刀刃一般翻攪着,擰動着,心底微弱的掙紮也迅速在無法回頭的現實中,徹底消失了。
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欺騙了這個女人。
如果說,還有什麽是值得驕傲的,那也已經被他徹底撕毀。值得麽?值得麽?他就這麽非她不可,就這麽要低聲下氣,就這麽連賴以為生的驕傲——都要撕碎麽?
憑什麽——
他又不是十七八歲頭腦發昏的毛頭小子非要為了愛死去活來,這一世,連同上一世,他什麽時候這麽卑劣,這麽自甘下賤,淪落到逼迫一個女人——
這一次,他竟然自己踐踏着驕傲,把自己的頭顱踩在腳下!
瘋了!
他驀然倒吸着冷氣站了起來,像是看着什麽怪物一樣看着平靜溫柔的安睡的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走。理智在這一刻終于沖破了瘋狂,上一世殘存的記憶,宛如最後的求生稻草,催促他逃離這個越來越深的泥潭。
“爸爸?”
鼬聽到了走廊上焦急的腳步聲,仿佛突然間重重摔倒,低聲困惑的詢問。
沒有人回答。
沒有聲音。
安靜的家裏,安靜的走廊裏,連任何一絲聲音,都如同割着脖子的弦,劃破肌膚,流淌着鮮豔靡麗的血紅。只要一點點聲音,就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一樣,不懷好意的沉默下來。
于是他掀開被子,走了出去,拉開了紙門。
“我沒事。”父親拐着腳,從客廳走到了廚房裏:“早點睡吧。鼬。”
他的背影疲倦的像是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握着杯子站在廚房裏,聲音有些沙啞鎮定,鼬乖乖的答應了一聲,心中不安,慢慢拉上了紙門。如果他能夠稍微晚幾秒,他就會看到這一世唯一一次的,讓人震驚的畫面
被淚水模糊的、猙獰而抽搐的臉龐。驕傲蕩然無存,哪怕背負着不能原諒的自己,就算走在連自己也無法認可、錯誤得無以複加的道路上,也不會因此停下腳步的痛苦臉龐。
不能逃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除了,好好扮演宇智波富岳這個人,沒有別的路。
在她面前,毫無差錯的演出。他不會否認或争辯,如今的自己,卑污無恥,連他自己都厭惡這樣的自己——就這樣一個晚上好了,這樣一個晚上,放任他疲憊、恐懼、憎惡的情緒肆無忌憚的蔓延。
這些幾乎要把他逼瘋了的情緒。
天亮之後,都會被他焚燒殆盡,一絲不存。
漫長的黑夜過去了。
在曾經的房間裏,擺放着過去他曾經見過的那些東西。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這是夫妻二人的房間,他靜靜的虛弱的躺在月光蒙上了清輝的房間裏,嘲弄的利刃在靈魂裏翻攪,那些過分洩露的感情,又被慢慢塞了回去。
冷靜和理智重新操控了這具身體。驅逐痛苦,驅逐懊悔,驅逐歉疚,把所有感情抹除,清醒的計算着得失和該做的事。
——要讓她盡快恢複健康。
——團藏那裏,野乃宇該發揮作用了。
——要注意銀和止水的态度。
——把宇智波家奪回來,萬事俱備,東風正好。
強大的自制和冷靜,将男人的痛苦視而不見,把一切都如同平常的縫補起來。在清晨的光芒如同每一天喚醒黑暗之中的人們的時刻,他也如同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靜靜的,不動聲色的壓抑着眸子裏暴風般的情緒,冷淡的睜開眼。
作者有話要說:我總覺得……這麽一入V就開始寫這種玩意兒我一定是在找死吧……【扭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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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接下來就和番外預告的那樣,和四代目相愛相殺去了。
☆、part49
30
銀推門走進會議室,長桌邊的人們刷刷刷的回過頭來,他笑了一下,拉開椅子坐下。火影大人和幾個高層還沒來,有人側過頭在他耳旁輕聲道:“聽說了吧,又有人失蹤了。”
這個月第三次失蹤案件,如果更準确的說,第三次忍者失蹤案件——如果平民都算上,數字又要往上跳一跳。
警務部隊負責村子的安全,銀這才明白,剛才他一瞬間成為了視線中心,是何等險惡的狀況。他摸了摸下巴翻開人手一本的資料,很快,估計就要被問詢這個案件的情況了吧——以警務部隊一貫優秀的效率來看,這件事還真是……讓人不安。
沒等他琢磨個不安的表情,會議室又被推開了,兩個顧問走了進來,随手沒關門。虎姑婆的表情嚴肅的吓人,周圍紛紛都是謹慎低頭裝死的反應,銀混雜其中,忽然覺得不對,怎麽冷飕飕的視線全往他這邊飄了?
來者不善。
他頓時不裝死了,深吸一口氣擡頭,漆黑的眸子冰冷的凝着光,轉寝小春一怔,不自然的撇過臉和門戶炎交換一個眼神,銀微微一笑,心底罵娘,尼瑪,都是欺軟怕硬的。
“這一次的例行會議,是關于近期的忍者失蹤案件。”
拐杖戳地的聲音蹦蹦響,拖沓着腳步,門被掩上了。空置的主位被拉開,一只包滿了繃帶的手撐在臺子上,衆人齊齊倒抽了口冷氣,銀的心情宛如十二月冷飕飕的寒風席卷而過,望着那個死了又死也死不了的老家夥,老家夥回以深沉的一聲冷哼。
“團藏大人!”
忍界的黑暗,那和三代火影是同時代的傳說。不過既然冠以黑暗,手段之嚴酷殘忍,在這個以溫和為名的村子裏可謂格格不入。銀打點起精神,心底隐隐警惕,在前任族長鏡大人的記憶裏,這一位可是打小就不好招惹的人物。
會議不長。
警務部隊被問責,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但又不止如此,根部要求把警務部隊全員的資料——包括能力詳細、任務、考核、性格等等等等——絲毫不漏的全部送上來檢驗,以避免內部有人和犯罪者勾結。
銀一口回絕。
“警務部隊、暗部、根部三個系統是完全不同的結構,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系統的資料為了避免嫌疑全部送檢于另一個系統這種事。這件事我不會認同,更何況,暗部不是也同樣在調查事件麽?”
長桌上的人們,交換着眼神,彼此都有着相似的不安的表情。對于忍者來說,暴漏了能力和特長的一瞬間就有可能被相對研究出對付的方法,太危險了,銀的态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你是擔心,我們會洩露資料?”轉寝小春冷哼道:“警務部隊無法擔當職責,查不出任何線索,我們采取行動也是無可奈何,再如此放任下去,誰來承擔這個後果!”
銀并沒有鑽入那個顯而易見的圈套,冷靜說道:“這和信任與否無關,不要混為一談。小春大人,請問火影大人如何看待你們私下的決定,我身為木葉警務部隊的隊長是不能接受火影以外的決意的。”
“那就太好了。”團藏陰測測的笑了。
轉寝小春神色緩和下來:“火影大人已經同意了。”
團藏身後的暗部躬身把一份文件遞過去,銀抿了抿唇,平靜的接了過來。
——毫無疑問的,火影大人的印鑒。
銀瞳孔緊縮,震驚的無以複加。
散會後,三三兩兩的人離開了會議室。
對于還坐在位置上,久久不動的年輕人來說,那個刺目的印鑒擊潰了一貫以來的冷靜自持,讓他不由得憤怒失望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站起來往外走去,直直向火影大人的辦公室而去。他必須親自确認,确認這一份文件是不是皆人的意思——是不是火影大人的意思。
“抱歉,您不能進去。”一名暗部攔住他。
銀怔了怔:“我有很重要的……”
暗部盡忠職守,絲毫不肯讓步:“火影大人吩咐過了,現在誰都不能打擾,請您稍等吧。”
銀冷冷望着他。
“請您不要讓我們難做!”又一名暗部跳出來,警惕的按着身後的忍具袋,聲音有些發抖,露出了寫輪眼,這是什麽意思,刺殺火影麽!
警惕防備的暗部兩名根本不夠攔住警務部隊總隊長,別說攔住,就這樣直直瞅着他的眼睛,一秒鐘放倒也不成問題。
可就算打敗了他們,又有什麽意思?
銀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他慢慢茫然起來——該找誰呢,這樣的問題,如何才能溝通下去呢?等到火影大人那裏有空了,再坐下來溝通?如果連皆人……不,火影大人都執意要這麽做呢?
把警務部隊的全部資料交出去?
身體猛地被撞了一下。
回過神來,他才恍然發現,街上飛快跑過的孩子摔倒在地上,倔強的咬着嘴唇爬起來,做了個鬼臉去追逐那些笑嘻嘻的同伴了。人來人往的街道,鱗次栉比的店鋪,蔚藍無垠的天空,這個世界,沒心沒肺的晴好着,誰也不會在意他們碰到了什麽,又面臨什麽樣的困境。
就像在那裏,沒有人會為他們說一句話。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不合理,就算所有人都用那種微微閃爍避諱的眼神,用那種帶着畏懼和微弱憐憫的眼神,也不會有人說一句:這樣太過分了。
一連兩天,警務部隊裏都洋溢着熱鬧的氣氛。在族長和總隊長之前的決議下,決定每個月拿出兩天,作為互相之間合理鬥毆——哦不,提高戰鬥力的好日子,包括單人賽、團隊賽、特殊環境模拟等等豐富多彩的作戰內容,深受大家歡迎。
本來嘛,忍者條例是明文禁止互相攻擊的,除非是彼此之間自願的修行。在同族間,最大的了解彼此的機會在于一起出任務——像這樣擺明了說,來吧,幹一架,還是挺讓人爽快的。
在規則上來說,想要選擇戰鬥的需要先提出申請——申請上标注了想要挑戰的對象,以避免能力級別差太多的無意義戰鬥。其次,被挑戰者有權利來選擇是否接受——拒絕是完全可行,且不會受到任何指責的,因為,需要考核的因素還包括雙方身體健康狀況,個人任務量,當期警務部隊的任務情況等等。
只有在被挑戰者接受,這場戰鬥才會排上日程安排。
單人賽的安排包括醫療班的臨時防護,規則的嚴格限定,還有一名級別較高的裁判。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和事故。團隊賽暫時還沒有申請成功的案例,大家都摩拳擦掌的等待着當天的激烈戰事。
在這樣的氛圍中,總隊長失蹤了兩天,就不那麽明顯了。
宇智波海裏頭疼的望着厚厚一摞的申請表,眼角抽搐——都TM是申請和總隊長的戰鬥。
五花八門的申請理由簡直讓人頭大了三圈:“下克上!!!!”——克你個鬼哦,銀一個手指就把你個十二歲的小鬼摁倒了信不信!“總隊長我的愛!”——你不知道都是二番隊隊長審閱嘛愛你妹啊瞎狗眼!“我很強的和我打一場吧~”——總算來了個還能看的理由不過後面那個紅心是怎麽回事啊混蛋!
族長大人和總隊長大人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麽把這群悶騷變成了明騷——我勒個去,一想到這兩天警務部隊歡欣鼓舞摩拳擦掌腎上腺素飙升的狀況,宇智波海裏這個以冷靜著稱的男人不禁想把憧憬的總隊長腦袋按在馬桶裏好好沖一沖。
不行,我要冷靜!
“身為過去的副隊長提出決鬥這種事雖然不合時宜,但我這也是響應了族長號召提高個人能力——”一只木屐迎面飛來,宇智波海裏捏着薄薄的申請表歪了歪腦袋,躲過暗器,面無表情道:“請接受我的申請,總隊長!”
銀睡眼惺忪的望着他,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
“銀?”
宇智波海裏的聲音揣了幾分不安,他低下頭望了望申請表——該不會是,刺激到銀了吧?定下心神一看,他忍不住臉色微變,心底不安起來:那樣可怕的氣勢和表情……好像,是非常嚴重的事态。
比起任何人都爽朗大方的男人,像是被吵醒的暴怒的獅子陰沉沉的注視着夜空。松松垮垮的浴衣披在身上,連腰帶都沒有拉好,漆黑的頭發亂糟糟的豎着,踩着木屐歪歪扭扭的靠在門邊,落魄又漂亮的姿态。
銀定定看着他,不,是看着他的身後。
宇智波海裏轉過頭,不知何時,一道漆黑的影子站在庭院裏的重陽木下。
“好久不見。”
說着這話的男人,彎腰撿起木屐,大大方方拎在手上,也望着那雙陰郁暴怒的眸子。
宇智波海裏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族長掂了掂木屐,渾身散發着懾人的冰冷,驀然間,半空劃過一道凜冽至極的弧線,木屐擦過動也不動的銀的臉龐,用力砸爛了紙門,遠遠發出“咚”的落地聲。
“海裏,你先離開。”銀沙啞的聲音響起:“走遠點。”
耳邊的黑色發絲被飛掠而過的勁風帶起,微微晃動着。被砸爛的紙門凄慘的落下去,倒在屋子裏,宇智波海裏就像一個大燈泡戳在了兩頭散發着殺意的饑餓的獅子之間,礙眼的不是一點半點。
勉強抑制的查克拉,在宇智波海裏飛快跳上屋檐逃離的瞬間,猛然間如同爆發出來。他不敢細想那是場怎樣的戰鬥,背後猛烈推開的氣流沖擊着身體,逼迫他不能回頭的飛快離開漩渦中心。
漆黑的夜空,流着淚的血紅之月。
莽莽沒有一絲風的平原,他腳下的泥土因為灼熱的火焰而發燙,周圍俱是一片漆黑。東倒西歪的屍體,插在泥土上閃爍着寒光的短劍、苦無、手裏劍……
平原上,細長的血紅色的淚滴,緩緩從月亮上流淌——拖長,拖長,再拖長——直至那滴淚水,融入了燃燒着火焰的泥土。
暗淡的家紋印在死者的背後,小小的紅白團扇,被鮮血浸透了。
他微微一震,猛地咬破舌尖,瞳力催發到最強。
一切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夜空。
和陣陣發痛的胸膛。銀猛地一拳揍過去,擦過了男人格擋的手臂準确送上他的下巴,揍得男人悶哼了一聲,翻倒下來。回過神來的兩人毫不猶豫的扭打成一團,彼此用拳頭,胳膊,膝蓋毫不留情的向對方弱點招呼,*撞擊的沉悶聲、悶哼聲、骨頭碎裂的悶響——
“嘭——”
重重倒地的兩人拼命爬起來。
天花板早就被打飛,銀色的月光穿透了屋頂的大洞,富岳先手一步飛快跨坐在銀的身上猛地摁住他的拳頭重重壓在榻榻米上,胳膊肘用力撞了下去!
氣喘籲籲的銀無法避讓,擡手猛地戳向他的眼睛——
一道猙獰的血痕順着他的眉骨劃了過去,與此同時胳膊肘撞在骨頭上的清脆裂響撕破了空氣,富岳悶哼一聲,銀趁機把掙脫了另一只手揪緊了他的前襟猛地用頭撞了過去。
“嘭——”
沉悶的疼痛爆發開來。
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熱流順着額頭蜿蜒而行,又在下一秒睜開。
但是,太晚了。
脖子被狠狠掐住,毫不留情的,攜帶着濃烈的恨意和積蓄已久的爆發——如果能夠反抗的話,銀也會這麽狠狠的掐着富岳的脖子,用那種熾烈得能把人燒死的恨意瞪視着他——但是,那一刻他閉眼了。
在腦袋相撞的那一刻,在鮮血流下來的那一刻,他還是閉眼了。
對方沒有——
“恨我麽……”顫抖的聲音夾雜着嘲弄的笑意,脖子上的力道驀然收緊,銀模模糊糊的,手指……擡不起來。
“如果我告訴你……一切都是我搞的鬼……”
模模糊糊的聲音。
銀猛地咳嗽起來,稀薄的空氣沖擊着缺氧而一片空白的大腦,什麽意思……這話是什麽意思?
“只有這點力量麽……你的恨意……”
鮮血模糊了視野,一片濃膩的猩紅,什麽也看不清楚的世界。
沒辦法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就會被/幹掉。
誰都沒有明白這個道理,誰都安然閉着眼睛。
銀不再反抗。
筋疲力盡,查克拉早就耗盡,骨頭不知斷了幾根,臉龐高高青腫起來——比起來,富岳用顫抖的手背惡狠狠的擦掉了唇邊的血跡,吐出一顆牙齒,砸在榻榻米上。
“恨我麽?如果我告訴你,一切都是我搞的鬼呢?”
他顫抖的聲音飽含着惡意和嘲笑,掐住脆弱的露出來的脖子的手不自覺收緊了力道:“銀……宇智波銀,只有這點力量麽……你的憤怒呢,你的恨意呢!”
背後猛然被巨大的力量撞擊,銀突然睜開眼睛,熾烈尖銳的殺意宛如利刃,雙腿以奇異的姿态驟然纏上了他的脖子,想把他向門外。
但銀的力氣已經用盡了。
重重落地的聲音。
現在就是比誰先站起來,補上最後一擊,徹底幹掉對方。
銀很清楚,咬着牙維持着搖搖欲墜的清醒,努力站起來。
他彎着腰從地上緩慢的、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手上捏着一塊瓦片。
屋頂早就在之前被打飛了,剩下的,紛紛落下的青瓦散落在榻榻米上。
殺了他——
然而,眼前一黑,他重重的摔倒下去,內髒翻江倒海般劇烈痛楚起來。
鮮血湧出嘴角。
滑稽到了極點的場景。
兩人都想要站起來,幹掉對方,搖搖欲墜的爬起來,又再一次狼狽沉重的倒下去。
無法動彈。
手指拒絕聽從大腦的安排。
細胞哀鳴着,傷口帶走了溫度。
銀色的月光冰冷炫麗的灑下來。
好痛……
好痛快……
“是我。”
“挑撥團藏的那個人,是我。”
☆、part50
富岳嫌惡的望着上方蒙蒙的紅色夜空,手背蹭掉了臉上的粘稠濡濕的鮮紅,下手太狠了。不管怎麽說,這樣子是沒法見人了,另外明天的宇智波一族喜聞樂見鬥毆比試最好再添兩個裁判,打起架來實在沒辦法停手。
不過,這也是積怨已久吧。
他清晰的感覺到體內的傷口在緩慢愈合,是千手的體細胞的作用。于是試着慢慢用胳膊肘撐着地面擡起上半身,這一次他很小心,慢慢的坐起來,不遠處還躺在地上的銀仰面朝天望着屋頂上的大洞,沒有絲毫反應。
“我說,”他不耐煩的把胳膊搭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你到底有多讨厭我?”
力氣和傷口都差不多回複時,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走到那個被揍的連爬起來都辦不到的同族身邊,盤腿坐下來,以便于居高臨下的用鄙夷的表情俯視那張難堪而狼狽的臉。
銀緊緊閉着眼睛。
鮮血塗滿了英俊冷酷的臉頰,好似這本該屬于他們的顏色。
鮮紅的火,鮮紅的血。
絕望的黑,死亡的黑。
“你信任的東西,輕輕一碰就碎掉了。誰也救不了你,誰也不肯救你,顧問、根部、暗部、火影……我說過了,遠離權力是危險的。只要稍微發生一點意外就會壞掉的機制,讓我們無力反抗的機制——這就是警務部隊的真實。”
銀咳嗽了一聲,無力的睜開眼睛,笑了一下。
果然是為了這個……為了勸服他,一起反抗村子麽?故意挑撥團藏,利用團藏對警務部隊發難,好讓他在村子和家族之間選擇。
你就這麽不擇手段,也要奪取權力麽!
憎恨的眼神陡然點亮了漆黑的眼睛,定定的凝視着富岳,像是一簇火焰在黑暗中緩慢的燃燒,搖曳。
富岳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