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盡力
直到回到徐家,傅瑤還是感覺心慌未定,好半晌才平息下來,這才想起自己把東西落下了——只是這時天将暗沉,再說了,回去的時候還要面對那樣的場景,傅瑤有些不敢。
今日受的刺激有點大,想做的事都沒能做完,還留下一堆麻煩事,傅瑤心煩意亂,憂心忡忡地睡下,次日一早起來,覺得還是不能留下這些首尾,禮物倒也罷了,拜帖這種東西不好落入他人手中,連忙把李長青叫過來讓他備車去了何家和紀家,結果去了兩處,得知那兩人夜不歸宿,傅瑤沒法子,厚着臉皮找到昨日去過的花樓,因去得太早,那花樓門關緊閉,傅瑤不好意思去叫門,只好一直等着,等到午後那裏才開了門,傅瑤讓李長青去問,卻又被告知那兩人昨夜便帶着姑娘往別處去了,至于去了哪裏,卻是一問三不知,又問起有沒有見到徐勵的拜帖——卻是沒有落在昨日廂房之中,大概是那兩人順帶帶走了。
他二人既不回家也不留宿,傅瑤與他們又不相熟,是真的不知道到哪裏能尋着這兩人,又到他倆家附近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倆回來,這一般折騰下來,今日又是一事無成。
昨日之事實在是太過于丢臉,傅瑤本想悄悄地去他們家中把東西尋回來然後便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的,然而她之後又帶着李長青去了那地兒——本來要是能把東西找着便也無事,誰知道居然還是撲空,傅瑤沒辦法,只能囑咐李長青明日再提醒徐勵一聲——總不能真的就不管不顧。
這事只告訴了李長青還不成,傅瑤還得知會徐勵一聲,傅瑤看着自己寫下讓徐勵去尋何志良跟紀昌平尋回拜帖的字,想着徐勵肯定會問他們今日去了哪裏,徐勵要是知道她去花樓“尋歡作樂”指不定要怎麽訓斥她呢——傅瑤只要想想就覺得頭大。
這事是她理虧,不過好在沒出什麽大事——徐勵的拜帖寫明是給程烨的,應該不會被挪為他用做一些不好的事,只是流落在外邊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太糟糕——就是要應付徐勵麻煩了點。
至于昨日那些女子……反正也沒出什麽大事……就不必再提了。
她今日想尋何志良和紀昌平,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想讓他們對于昨天的事閉口不言——畢竟還是太丢人了些,可是眼下找不到那兩人,傅瑤也沒什麽辦法——只希望他們二人不會太過于長舌,把她的窘态說出去——不知道為何,傅瑤覺得那兩人一定會宣揚出去的。
何志良說徐勵以前沒去過那種地兒,傅瑤是信的——徐勵那冷淡的性子,連自己妻子也不聞不問的,對于尋花問柳之事,想來也不會熱衷,再者依着他的清高勁,應該是恥于踏入那種地兒的。
上次丫鬟的事已經讓徐勵不滿了,昨日的事……比上次丫鬟的事還過分。
結果她昨日一個不查,不僅去了還十分丢臉——傅瑤已經可以想象徐勵會拿筆如何擠兌自己了。
說來也奇怪,徐勵大多數時候跟她記憶裏的徐勵沒什麽差別,但似乎比她以為的多話——雖然都是用筆寫下的的話——以前的徐勵,大概連理她都懶得理吧。
不過也可以想象——現在的徐勵比上輩子的徐勵更讨厭她吧。
他讨厭她也屬理所當然,任何人落入她跟徐勵的境地,不讨厭彼此是不可能的。
這莫名的糾纏,也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
雖然她并不介意徐勵讨厭她或者說厭惡乃至憎惡她,但畢竟做了錯事,傅瑤沒辦法坦坦蕩蕩,決定以後就放過徐勵吧,除非不得已,否則她不會再折騰自己讓自己再在不恰當的時刻變成徐勵。
這次變回去,她得好好考慮一下回家之事了。
她許久都未曾見到舅舅舅母,心中不挂念是不可能的,前日見到舅母,傅瑤明顯感覺阮如瘦了一圈——作為知州夫人,阮如平日裏事情不會少,但是其實能讓她操心的事并不多,哪怕是被說是自戀自大吧,傅瑤覺得阮如之所以如此,只怕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傅瑤,傅瑤要去京城,本就是阮如不願意并且憂心之事,傅瑤行至半途,突然把傅家的下人遣走,如今又在外游蕩不歸——傅瑤稍稍一想,就覺得自己罪無可恕。
何況左棐之前說明年錦州會亂——她最好還是跟家人在一起共度難關比較好。
偏偏她跟徐勵如今為何會變成這樣她還沒能弄清楚,她實在是不敢帶着這樣一個大麻煩回家。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等她變回去之後……便吩咐魏嬷嬷往錦州啓程吧……實在不行,哪怕她不回錦州城內,在城外尋一處莊子住下呢,也好離舅舅舅母近一些。
不過在變回去之前,傅瑤還有一件事要做。
昨日雖然是個意外,不過也總算是弄明白了程烨跟徐勵的嫌隙在哪裏,說到底還是因着她的緣故——她以徐勵的身份勸說了程烨不要參加今年秋試,其實她那些話也不算是有分量,畢竟徐勵就對她那些話嗤之以鼻,不過是因為“徐勵”跟程烨說的,所以程烨便信了,本來只是說不要參加明年會試,他信徐勵,連今年的鄉試也放棄了,結果這邊“徐勵”勸程烨不下場,自己卻要應試,的确是看着有那麽幾分陰險、為“自己”掃除障礙的意思,聽何志良他們的意思,只怕這其中還少不了別人挑撥,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見徐勵跟程烨生了龃龉,有些人只怕樂得看戲呢。
她沒必要再去找程烨解釋,橫豎等過幾個月會試結束,程烨就知道“徐勵”根本沒有騙他,當初勸他的确是為了他好,根本沒必要再澄清什麽,無非就是再等幾個月而已。
唯一的意外是徐勵——她之前也試着勸過徐勵,但是徐勵總覺得她在胡說在危言聳聽,根本看不進她寫的那些字,否則也不會一意孤行執意要今年下場了,而且只怕不止是秋試,之後的會試殿試他也會走一遭。
他一向不聽人勸,傅瑤本也想就這麽由着他了,反正是他自己要去的,她勸也勸過了,他不聽她也沒辦法,發生了什麽事都與傅瑤無關,都是他自己的選擇——程烨被她勸住不下場,徐勵非要在今年明年一舉參加鄉試會試,程烨的命運被她勸說改動了,徐勵偏要走程烨上輩子的老路——也由着他。
對于徐勵的選擇,傅瑤本不該有任何愧疚的,徐勵無論選了什麽樣的命運都跟她無關——可是傅瑤說服不了自己說這一切都跟她無關,如果不是她改了唐婉的命數,如果不是她避免了徐勵再守孝三年的命運,徐勵不會選擇在今年應試,就不會走上跟程烨上輩子一樣的路。
她甚至勸說自己,徐勵走程烨上輩子的路也沒什麽不好,不被重用,至少也不會樹立那麽多敵人,讓徐勵跟唐婉餘生安穩度日也沒什麽不好。
然而她還是心虛,徐勵雖然性子冷了些……可總體上來說,傅瑤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是一個好官。
就這樣讓他就此沉寂……傅瑤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好的事情。
改變唐婉的命運,對于徐勵而言算是錦上添花,破壞自己跟徐勵的婚事,對于徐勵而言無關緊要——傅瑤做這些她能保證自己無愧于心,可是直接改變徐勵命運仕途——傅瑤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她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徐勵走上輩子的路,不好也不壞,與她無關便是了,徐勵滿意與否,她不在乎也不關心,可是如果徐勵不滿意上輩子程烨的命運,那她就成了罪人了。
寧可無功,但求無過——她不願意跟徐勵過多糾纏,所以他的命運她不好改得太過,大體維持上輩子的樣子就好,她不嫁他,可是她給他留了唐婉,也算是不功不過了,她不會心生愧疚。
無論如何,她還是得勸一勸。
雖然對于徐勵而言已經是老生常談,傅瑤還是把之前的話再跟徐勵敘述了一遍,她甚至想過,要不鄉試那幾天她把自己弄病變成徐勵不讓他下場……這其實也是讓徐勵跟程烨關系更快和緩的法子——但最後傅瑤還是打消了這念頭,如果她那樣做了,徐勵只會怪她多事,雖然之後徐勵的命運會回到上輩子的軌跡,可是這事會成為一根刺,對于沒發生過的事人總是會好奇,萬一徐勵覺得他的選擇是正确的,到時候只怕會遷怒傅瑤。
她跟徐勵如今的糾葛是不得法,但是她不應該對徐勵的命運多加幹涉,她沒打算擔負徐勵的人生。
盡人事聽天命,她已經盡力了,徐勵聽不聽是他的事,如果徐勵非要走程烨上輩子的老路,有一天他後悔了,那也不關傅瑤的事,傅瑤已經盡力勸過了。
寫完該囑咐的話,傅瑤便不再多事了,安然睡去,翌日醒來,看到的果然是魏嬷嬷的臉。
看樣子,她對于這些變化,已經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正想吩咐魏嬷嬷回錦州,魏嬷嬷給她遞了封書信過來,反複确認這信是剛來的“自己”沒有拆開看過,傅瑤接過信出了一身冷汗。
好險。
是舅舅左棐讓人送來的信。
魏嬷嬷并不知道她偶爾并不是她,他她若是預計除了錯,再晚一會回來,她就要露餡了。
更是堅定了以後不要輕易亂跟徐勵互換的決心。
拆開信,傅瑤細細讀去,半晌合了信讓魏嬷嬷拿去銷毀掉,有可能洩露她身份的東西,她都處理好了,絕對不會讓徐勵有可趁之機能知道她是誰。
魏嬷嬷聽話退下,傅瑤自己卻坐在那兒凝眉嘆氣——
錦州……看樣子一時半會還是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