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以林家的地位, 說是親友小宴，來賀的賓客也不少。
也許是林麓川第一次帶未婚妻亮相，投在他們身上的目光格外多。
“別緊張。”林麓川攬着餘歡, 安撫的聲音很溫和, 神色也格外溫文。
自己不緊張, 反正也是九十九步最後一哆嗦了。
只是，餘歡女人的直覺敏銳發現，從進入林家開始, 林麓川的臉就仿佛帶上了面具。
還是屬于謙和君子的。比他平日面對同事陌生人的偶爾僞裝還要真實。
他不是在自己的家嗎，身邊都是至親, 為什麽反而不能露出真實情緒呢？
可惜, 沒有時間能讓餘歡多想了。
穿過熱鬧大廳，在二樓優雅古樸的小廳，她終于見到了她的目标。
林家如今的掌權人, 林老爺子。
陪在他身邊的幾個人看年紀都不小, 氣質也都不凡, 應該是身份地位都很有分量的親友。
“爺爺, 這是餘歡。”林麓川說得是普通話，餘姓的二聲十分明顯。
餘歡也許真有些不自知的緊張, 竟沒聽出來，只随着他乖巧行禮。
“林爺爺好。”
林老爺子年過八十，依然精神矍铄，見長孫回來滿面慈愛的笑。
上下打量了會餘歡後連連點頭：“好，好，果然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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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的眼光, 當然不會錯。“談佳音在老爺子身側，笑着附和。
“佳音說的不錯, 爸挑的孫媳婦自然一流。”老爺子身旁另一位美人也贊着點頭。
“母親，這是餘歡。”林麓川對後開口的美人微微點頭。
什麽，他們竟然是母子？餘歡一時沒控制好情緒，眼睛吃驚的瞪圓了。
林麓川的母親，眉目濃麗，身材綽約。明豔得就像談佳音的姐姐，完全不像過五十的婦人。
餘歡愣了片刻，才笑着對林夫人道：“伯母。”
“好孩子。”林夫人溫婉一笑卻沒在和她多說，轉頭吩咐兒子：“麓川，帶郁歡去認認人。”
“是，母親。”
悠揚樂聲響起。主持人宣布慶祝會正式開始。
林家大哥和大嫂作為宴會主人攜手滑下舞池，在璀璨水晶燈下跳起開場舞。
戀愛時間太短，每天光看都看不夠老婆的林麓川，當然沒時間開發新項目。
比如，跳舞。
“那個，我不會跳交際舞。哪一種都不會。”餘歡悄悄和他咬耳朵。
眼下她到不怕暴露真實身份，只是莫名有些不想丢人。
不會跳啊！林麓川眉頭微蹙，可惜了。
小丫頭氣自己，兩人都幾天沒好好親近一番了，還想着趁眼下跳舞好機會，你侬我侬一番呢。
好吧！以後在慢慢教。
到時候，抱着她光腳踩在自己腳背上，随着音樂一步一挪，更會別有情趣。
“咦。”餘歡使勁揉了下眼睛。
舞池裏翩翩起舞的那個紅襯衫騷包，是樓玉白，他，他的舞伴怎麽是周麗妃。
不會吧，他在訂婚後，竟還敢帶着小情兒公開出席這種場合。是要死啊！
林麓川也沉了臉：“你先在露臺這坐一會，我過去囑咐他一下。”
囑咐也沒用，你這個黑心芝麻包注定竹籃打水。
以為他是擔心樓玉白不小心露了自己真實身份。餘歡腹诽着狠狠翻了個白眼。
夜風略過湖面，涼涼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餘歡伏在圍欄邊，羨慕的瞧着舞池裏一對對翩翩起舞的俊男靓女。
“呀。”
大廳另一端彎月樓梯，有個六七歲小女孩在最後兩級臺階上沒站穩，一個趔趄跌落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舞池這邊太熱鬧，小女孩摔下來竟沒一個人上前扶一把，孩子只呆呆坐在樓梯下。似乎吓到了。
餘歡下意識就想走下去，抱起小女孩。
“別去。”林三不知什麽時候站到身後，拉住了她的胳膊。
嗯？目光順着大廳晃了圈，餘歡終于發覺有什麽不對勁。
彎月樓梯那是冷情，卻非絕跡。
所有人卻瞎了一樣，包括一向以善良溫和示人的談佳音。沒有一個人去管那個小女孩。
“把她抱回去。”
剛才還對妻子滿臉笑意的林大哥，抱着和他同款西裝的小男孩往樓上走着，似乎是想哄困了的小男孩上樓睡覺。
路過摔倒坐到臺階下的小女孩，他目光淩厲地看了一眼匆匆跑過來的教養阿姨。冷冷吩咐。
“那個女孩，不會是林大哥的女兒吧！”靈光一閃，餘歡不可置信的問。
“私生女而已。”林三答的格外冷酷。
不會吧！餘歡怔了片刻，攥了拳頭。
稚子無辜，他也配做父親，不，做人。
私生女不也是他種下的因，餘歡對林大哥的印象，瞬間跌破底線。
“任何宗教，即使是自稱為博愛的宗教，對于那些不屬于它的人們，也一定是冷酷無情的。”
林三小變态還懂佛洛依德。
既然上帝，佛祖，阿拉都不能仁愛天下，不是自己愛人的孩子，不是自己希望的愛之結晶，不愛不也理所當然。
“既然不愛，痛快播種前怎麽沒給自己閹了？”餘歡冷冷彎了嘴角反駁他，話糙理不糙。
真是平民家裏出來的小丫頭。林三眉宇間滿滿嘲諷，給她普及了下大千世界之一的生活圈。
“都是懂規則的成年人，生理發洩的男歡女愛，女人壞了心思違反契約精神，偷生下用來當踏腳石的孩子，憑什麽要男人愛孩子還要愛孩子母親。你不是真以為誰都能母憑子貴，有了孩子男人就會娶，就能進豪門做少奶奶。小說看多了吧！偷生的野種，幾乎毀了男人一輩子幸福，不讓那個攀附權貴的女人求死不能都是大善。”
小變态果然與常人不同，三觀都另類的讓人心驚。
不過，那個偷偷生下私生女的女人，不知道當初鬧得怎麽天怒人怨，萬人恨到所有人對本無辜的小女孩都如此殘忍遷怒。餘歡好奇又悲憫。
璀璨的燈光映入眼簾絢爛一片，林三眼波微轉盯住她的眼睛。
“我厭惡任何打着愛情名義的算計和糾纏，尤其用孩子，我二哥也一樣。你要想和我二哥好好的，某些事上就不要自作聰明。”
嗯？這話什麽意思，是警告自己別想學那個女人偷偷懷孕嗎？
不等餘歡想明白，林小變态對她身後笑着招呼了聲二哥，擡步離開。
“他跟你說什麽了？”林麓川還是挺忌憚這個弟弟的。第一時間追問。
餘歡搖搖頭，目光再次轉到月牙樓梯那。
被林家老大呵斥的教養阿姨，正抱着小女孩往外走，邊走還邊低聲罵。
“你怎麽就不能老實呆着，非跑出來惡心人，不知道誰都嫌你晦氣。”
路過餘歡身後窗口時，她的抱怨隐隐約約順風傳進來。
雖說，沒經他人事，別勸人善良，但，作為父親，讓所有人對自己孩子都跟垃圾一樣嫌惡，也未免太無情了。
偏偏，林大哥又不是天生狠毒的，不然怎麽對林大嫂帶過來的繼子如珠似寶的耐心溫柔。
虎毒不食子！
怎麽說，愛別人孩子是慈悲人性，愛自己孩子，也該是發于心的天性啊！
“豪門真可怕，竟然骨血天性都能泯滅。”作為旁觀者，餘歡只能嘆息。
“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大多這麽活過來的，不管有沒有父母。”林麓川漫不經心接了句。
心一顫，餘歡如墜冰窟。
林麓川說的是活過來，而不是長大。真沒父母還有情可原，有父母就太悲涼了。
而且，聽他意思，他也是如此活過來的嗎？
“當然，不只是我，大哥，少川也一樣。”林麓川淡然至極的承認。
為什麽他從不和女孩上床放縱，因為就算結紮也不是能百分百避孕的。
而他的孩子，必須幸福美滿的長大。
而孩子是否幸福，首要看家庭是否融洽和諧，一個家庭融洽與否，重點在于夫妻是否恩愛。
爸爸疼愛體貼媽媽。媽媽欣賞關心爸爸。在這樣氛圍裏長大的孩子，就算父母忽視些，也會耳濡目染溫暖陽光，歡喜明媚，就像餘歡。
他愛着的，羨慕的，他未來的妻子，孩子的母親，餘歡。
“外人看豪門風光，殊不知，有時候真比狼穴虎窩。當初，我沒告訴你爺爺給我定下準未婚妻的事，也是怕你有個萬一。”
林麓川趁着餘歡憐惜心起，趕緊給自己洗白。
那也不能改變他最初隐瞞自己的事實。餘歡主意還是很正的。
小沒良心的，林麓川暗笑一聲，換了策略。
“我的确是個自私的人。”他先認下錯來：“可我又怎麽知道自己會愛上你，愛到不可自拔失去理性，你又時刻引誘我！”
“我怎麽勾引你了？”被倒打一耙的餘歡挑起眼梢。
“你笑得那麽明媚...還唱曲撩撥我...光陰易逝催人老，辜負青春美少年...下山去尋一個好哥哥...生下一個孩兒，快活煞了我...聽這曲兒的詞，不是要跟我生兒育女...”
哈，這家夥無理辯三分啊，唱詞怎麽成勾引的了，餘歡都要氣笑了。
林麓川卻還是低笑：“你說，你都要快活煞了，我這好哥哥怎麽拒絕你，本來就想你給我生寶寶呢！”
寶你個頭，不知反省的死狗子，餘歡正要來個追魂奪命掐，有女孩跑過來，挽住林麓川的胳膊就往外拉。
“麓川哥，大家都等你彈琴，給大哥大嫂助興呢！”
女孩笑盈盈的臉仰着，目光裏只有林麓川。掃都沒掃餘歡這個準未婚妻一眼。
随後，跟過來幾個湊趣的男男女女，也都起哄着，卻沒有一個人問問餘歡答不答應呢。
他們要的助興是林麓川和談佳音這對青梅竹馬，來一段鋼琴與大提琴合奏曲。
“好多年不彈，早手生了。”
林麓川拒絕同時，把那個嬌俏女孩在自己臂彎裏的手拉了下去，反手拉住餘歡的手挽緊。
能來參加宴會，起碼智商都到了及格線。
女孩被閃得有些下不來臺。嘟了嘴巴自己給自己臺階。
“好吧，誰讓麓川哥一心研究學問，我與佳音姐合奏去。”
“她是我舅舅的女兒，顧清顏，我們這一輩唯一的女孩，性子過于嬌縱了，放心，以後一定要她給你端茶賠笑。”林麓川俯耳哄着。
誰稀罕。餘歡臉上不動聲色，心下卻起伏不定。
人人都默認林麓川和談佳音是對般配的青梅竹馬，他們兩個人到底為什麽卻沒走到一塊呢，
真如林麓川所說的沒愛過，還是不能愛呢？
随着談佳音抱着琴走上圓臺，舞曲消散，大廳漸漸安靜下來。
拉着大提琴的她，神色偏于清淡疏冷，卻更有種說不出的動人之處。
當然，那個眼高于頂，都不屑看餘歡一眼的傲嬌公主，琴彈得也相當好。
果然，盡信書不如無書。
富二代公主們各有各的氣質本事，不是小說裏各個只會撒潑的草包廢物。
當然，林子大什麽鳥都有，也許有成日派對、吸毒和濫情等極度奢靡的生活。但就算廢人家也有廢一輩子的資本。
小平民餘歡，一直豔羨多才多藝的女孩，尤其大提琴。只想象那副畫面，就有種靜沉清幽的與衆不同。
談佳音又拉得那麽好，深情浪漫的旋律如潺潺流水般流淌，撥動了大廳裏不知多少人情絲...
【你是我的喜怒哀樂，全部世界...要有多愛多癡，才能為另一個沒了自我！】
餘歡也深愛這幾句詩。在嘴裏細細品過，心不由己開始猜測。
不知曾經的林麓川與談佳音，合奏這首曲子時，多情深意濃...
如今，林麓川挽着自己，靜靜聽着青梅一個人拉奏又會不會有一絲心憐...
一曲終了，談佳音起身一鞠躬，柔和溫雅的笑又現在唇角。
舊愛落幕，終于輪到新歡上場了。
餘歡長出口氣，大步向前同時，從落地花瓶裏抽出一根竹枝，把發型師花費數小時給她精心打理的卷發随意盤上包子頂在頭頂。
“你幹嘛，要鬧什麽？”
正在樓梯口跟朋友說笑的談佳音發現了她的異樣，快步堵住她的路。
“我願意幹什麽就幹什麽，怎麽樣？”賓客如雲的宴會，餘歡什麽都不怕了。
林麓川跟在後面，不用問都猜到壞丫頭有了依仗要幹什麽。
思忖了下，他故意斜靠在樓梯上，半點沒惱，桃花眼一如既往邪氣帶笑哄着她，也威脅着她。
“乖乖聽話，你還是林夫人，否則...”
什麽都不知道的談佳音為大局也趕緊哄她：“林麓川這樣的男人，出身顯赫，顏值逆天，替身都搶破頭呢。肯娶你還鬧什麽？”
呸，誰稀罕他娶啊，怪不得當初對自己千嬌百寵...渣債渣償，狗男人你給我等着。
餘歡揚長而去。林麓川毫不挽留。
談佳音真急了，要是餘歡真不知道輕重好歹，大庭廣衆下鬧出冒牌替身那別說林麓川，就是林家也下不來臺的。
她急聲勸林麓川趕緊追回人哄一哄。林麓川卻胸有成竹搖頭。
“不用，傻丫頭那麽愛自己，能舍得真分手。鬧鬧脾氣就會自己乖乖回來。”
一時鬧完脾氣是沒什麽，可要過了頭怎麽收場呢？
談佳音實在擔心，不管還慢條斯理的林麓川，自己踩着高跟鞋急奔二樓去。
老爺子在二樓小廳舉了杯，一些重量級親友故舊圍繞四周。
已走到他身側的餘歡，居高臨下掃過樓下高高低低的人頭，手心起了冷汗。
相比林麓川剛才帶着餘歡四處招呼那圈，老爺子此舉哪怕只一句話也更有分量。
是完完全全坐實郁歡未婚妻身份了。
只是，他慈愛長輩模樣剛要開口，餘歡已脆生生來了一擊晴天霹靂。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宣布。
“爺爺，我不是郁家大小姐郁歡，我是小鎮餘家的餘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