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醒來的第三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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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硬而嚴肅的——你抽煙!
這三個字搭配殷如瑟較真的表情口吻,以及盯他的執着的眼神,在周遇時眼裏就很可愛。
直接、純粹、撲面對他造成暴擊效果的……可愛。
周遇時舒服的靠在沙發裏,欣賞着許久不見的‘室友’的可愛,擡手将香煙湊到唇邊,淡然而享受的深吸一口,再開側臉,吐出淡青色的煙霧,煙頭摁進旁邊的煙灰缸,結束它短暫的一生。
明明做的是消耗生命的事,一氣呵成的動作卻很好看,就連夾着煙的指尖都透着一股漫不經意的潇灑……
“嗯,我抽煙了,你去告老師吧。”他無所謂的說。
這是什麽惡劣随意的态度?!
殷如瑟呆住,張了張口,發現找不到角度反擊。
不是,不對……
告老師是小學生行為,她才沒那麽幼稚!
周遇時身體裏散發出來的酒氣,混在煙草幹燥的味道裏,像古老致命的魔藥,不動聲色、有裏向外的将他蠶食。
“你喝多了?”察覺到這一點,殷如瑟又不禁有些擔心。
“比平時應酬多一些,而已。”周遇時看了眼身側的空餘,示意她坐下來,“聊會兒?”
他們……有兩天沒見了吧?
殷如瑟先點了頭,再看他半癱半挂在沙發上,幾縷碎發遮擋在迷離的眼眸前,不論他看人,還是人望他,都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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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皮膚偏白,平時全靠唇色提氣色,今天卻因為酒意在顴骨上平添了兩抹薄紅,使得某種暗示意味變強了……
煙酒氣纏繞着他周身上下,不濃,總歸沾了些污糟世俗。
外翻的襯衣領口露出部分鎖骨,那襯衣面料薄而光滑,粘附在他健魄的身體上,說不出的性感。
禁欲系霸總不見了,這夜走的是放蕩路線。
殷如瑟沒見過這樣的周遇時,拿不準他的底線在哪裏,感覺挺危險的。
思前想後,她轉身把擺在小圓桌邊的藤椅拖過來,拖到距離他一米有餘的斜對面,坐下後,擺正頭顱,背部挺直,雙手放在腿上。
“聊吧。”她确定的點點頭,模樣特別矜持,特別有數。
周遇時沒忍住,嗤地一聲笑了:“提防我?”
殷如瑟紋絲不動:“我提防你很稀奇嗎?”
他一想,确實。
扭頭看身側的落地窗,夜色襯着光潔的玻璃,映出自己沒正行的模樣,一雙往前伸探的腿,但凡他想,能把她的椅子踹歪。
反觀殷如瑟,妝面淡而整潔,梳着清爽的丸子頭,出去一整天未曾亂過,必定時刻注意整理着。
她穿一件貼身的薄羊絨毛衣,廓形的深棕色束腰長裙,裙擺下自然相錯的腳踝像一雙纖弱精美的藝術品。
米白色的疊領如同一雙溫柔的巧手,托着她巴掌大的小臉。
那張臉何其端正,白皙細膩的皮膚,五官精雕細琢,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嬌小挺翹的鼻子,一呼一吸都是真正的公主氣。那張櫻桃小嘴自小就能說會道,如今已是收斂許多。
她安安靜靜的坐在他斜對面,坐多久都不垂肩含胸,後背絕不沾椅子,雙手永遠規矩的、輕輕的放在腿上。
一塵不染,遺世獨立。
不過,周遇時私心裏希望她過得恣意些,飛揚跋扈些。
即便哪天真的過分了,鬧出格了,還有他在呢,他全都給她兜下來就是。
怕什麽呢?
“學校裏怎麽樣?”他收起那些沒法兒說出來的心思,挑了最尋常的問。
“還行。”殷如瑟一五一十地說,“除了課業緊張,班裏的同學都很好相處,帶我吃好吃的食堂,去圖書館占位,還借筆記給我參考。”
停了一瞬,她又笑着說:“原先我擔心跟同學之間有年齡差,在想法喜好上可能會有不同,結果現在的小孩都成熟健談,我都不用做什麽,基本都是被他們引導帶領,這讓我有一種……我才是年齡小,需要被照顧的錯覺。”
周遇時舒展開眉眼,柔和的沖她笑了笑,肯定的說:“本來也不大。”
他看她的眼色,趨近于直白的寵溺。
較之父母無條件的給與,他的寵和溺愛來得毫無緣由,不講道理。
比起姐姐和兄長的大度包容,多出一絲男人對女人的情愫。
殷如瑟臉頰都發燙了,沒出息的縮了縮脖子,盯着地板,轉問他:“你這兩天在忙些什麽?”
“我啊……”周遇時也不瞧她了,話聲懶洋洋的,“早上開會,中午應酬,下午要麽開會,要麽應酬,晚上繼續,二選一。”
“枯燥。”殷如瑟嫌棄他平鋪直敘的回答。
周遇時笑道:“那是肯定不如你的校園生活,豐富多姿。”
她得意:“羨慕我?”
“說不上,關心多一些。”不然也不會特地叫她坐下來聊了。
‘關心’這個詞吧,放到平時,周遇時肯定不會當面說出來。
這猶如一個信號,讓殷如瑟覺得他确實是醉了,至少比過往的應酬喝得多——他自己說的。
喝得多,日常不會說的也能說了,這不正是他防守薄弱、易于攻克的大好時機?
雖然殷如瑟尚且懵懂,不知道自己具體需要攻克什麽,但機會擺在眼前,無動于衷下去就不禮貌了啊……
思緒至此,她輕輕哼了一聲:“你的關心就是嘴上說說的嗎?”
周遇時的‘醉’是飄忽,是有點兒暈,不是任她宰割,所以反駁得極快:“家裏沒安排阿姨給你做飯?”
這一問,殷如瑟立刻啞巴了。
周遇時行蹤不定,家裏卻井井有條。
做飯專程從聽瀾居請了打小熟悉她口味的朱嫂過來,中午她多在學校吃了,主要是晚上那頓,營養搭配均衡的三菜一湯,變了花樣、換着法兒的做好吃的。
朱嫂擔心她晚上開夜車餓着,還做了中式的面點,熬一大鍋極是火候的粥。
家裏的衛生不需要她做,1號管家團隊可不是擺設。
周遇時一開始抵觸,後來也用習慣了。
殷如瑟呢,已經連着兩天出電梯從管家大叔手裏接自然而然的接過早餐了。
今天她還跟人家提要求來着,想喝那種濃香絲滑的玉米汁,不加糖。
管家大叔給她打包票,明早安排!
家裏空,沒有鮮活氣息。
周遇時特地給了她一個‘流浪動物收容中心’的網址,周氏慈善常年資助,那裏可以免費領養小動物,網上看好了告訴袁徽就行,手續都不用她辦。
周遇時全方位無死角的陳述完畢,俊容上一掃醉态,神采奕奕的總結:“是你太愛學習,一直無暇其他,但不代表我對你的關心僅限于口頭。”
殷如瑟無話可說。
是她天真了,妄想趁他醉意朦胧時圖謀點兒什麽,結果被利落反殺。
在周遇時的嘴裏,連愛學習都成為一種過錯?
這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領教了!
她沒好氣地問:“那你關心完了嗎?”
到點兒了,該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去圖書館——學習!
愛學習有什麽錯?!
只有好好學習才能自強自立,早日脫離周姓男子的轄區範圍!
“大概……?”周遇時存心不讓她安生。
殷如瑟不跟他打拉鋸戰,站起來就走。
還沒離開陽臺,他想起了什麽似的‘啊’了一聲:“明天中午請你吃飯吧,慶祝你順利開學。”
殷如瑟懶得跟他掰扯還有不到一個月這個學期就結束的事實,只管挑刺:“只是請吃飯慶祝?”
周遇時是了解她的,“當然會準備禮物。去嗎?”
輕飄飄的‘去嗎’,更像是在下戰帖:你敢接嗎?
她有什麽不敢的!
“去!你安排好給我發信息。”殷如瑟一口氣答應下來,氣勢非凡的往自己房間走。
然後她就琢磨了,住進來這五天吃好喝好睡得好,自己有什麽不滿意的,非要在周遇時看似薄弱的時候去攻擊他,還以他只是嘴上關心自己為矛頭?
她從這場交鋒裏得到了什麽?
什麽也沒有!
反而成就周遇時印證自己的無微不至,對她。
殷如瑟想不通!
陽臺上,打火機發出‘嚓’地一聲,火光短暫的驅散了落地窗上耀眼的霓虹,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無可挑剔的側臉。
幹燥的、辛辣的香煙随着一口深吸,鑽進他的四肢百骸,滲透他的五髒六腑,在他身體裏肆意侵蝕。
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支煙,抽完戒了、
為什麽?
周遇時想得很通,看得也十分的透。
不過是以‘找茬’為名對他撒嬌罷了。
次日是個陰郁的小雪天。
室外不如想象中冷,天空像一塊灰白色的羊脂玉,整體顯現出溫潤模糊的質感。
微妙的潮意和雪沫散發出來的寒意相互混淆,均勻的散布在空氣裏。
分不清眼前的是雪還是水霧。
殷如瑟覺得這就像自己和周遇時的現階段,霧裏看花,虛實難辨。
她明知道在不确定的情況下一而再的尋求真相是相當危險的,可又控制不住內心愈發急切的求知欲。
俗稱:又菜又要玩……
正午12點,她站在圖書館門口,感慨良多。
看着周遇時半小時前發來的午飯地址定位,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怎麽像是鴻門宴啊……”
還是她主動招惹他攢的局,能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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