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醒來的第三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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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告訴殷如瑟,周遇時要使壞了。
她決定先發制人:“我說完了,你讓開。”
對于他們這樣從小到大、知根知底,凡事不願意把話說開的死傲嬌來說,周遇時的提議既是臺階,更是告白。
而她接受提議,約等于接受告白。
默契達成,今天先到這裏!
殷如瑟是真的難為情!
跟口是心非的面癱竹馬對着幹了十幾年,忽然內涵的承認互相喜歡了,就有一種互抽耳光的‘痛’感。
她看周遇時挺享受的,她還得加以消化。
而且這種痛也不是真的疼痛,仔細計較下來,大概是痛快的那種痛……
小時候頂着婚約都要犟一嘴——我喜歡被奧特曼揍哭的小怪獸都不會喜歡你!
那是因為,小孩子都知道這話是不作數的,是可以耍賴的。
現在終于确定了對方那份與自己一樣的心意,好想坐時光機回去告誡自己:做人呢,最重要認清自我,坦然接受內心真正的想法。
為了面子講違心話,遲早會被反噬……
周遇時沒有這種苦惱。
相反,得到殷如瑟的回應後,他通身舒暢,就像武俠小說裏偶得隐世高人相助,打通了經脈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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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剛習得絕世武功,心潮澎湃的想要施展一番,類似于炫技。
而他唯一想要分享喜悅的對象,卻在此刻含羞要跑?
“不行,不讓。”周遇時用身體蠻橫的擋了她的前路,重新伸出雙手,堵死她左右兩邊的退路,“再聊幾句。”
殷如瑟受不了的縮回牆角,“有什麽好聊的……”
她還沒跟小時候倔強的自己和解呢,就不能讓她緩緩?
周遇時整個狀态比平時興奮。
他知道這是酒勁兒上來了,以他的自控能力,表現得像尋常那樣不被任何人發現都是輕而易舉的。
當下卻想放肆一回。
于珩和殷如琴成了他心裏标準的對照組。
都是理性大過于感性的人,姐弟戀閃婚,腹中孩子滿五周了。
明年這個時候,周遇時不知道能不能沾殷家三小姐的光,升級做一回小姨父。
今天這頓飯,他家大周先生也在,周遇時坐在餐桌前恍惚的想着,像這樣商讨婚禮的場景應該是他和瑟瑟優先才對。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兩家親如一家,婚約是長輩定下的,不管去到哪裏都是公認的一對,十幾二十年了竟然還在原地踏步……這不合理。
極其不合理!
聽着乾瀚聲如洪鐘的表态,他想起自家入了土的那位。
那位在世時一直盼望着他能和殷如瑟修成正果。
周遇時還想起,彌留之際的老爺子卧在病榻上,無力的握着自己的手,斷斷續續低喃:“瑟瑟啊,是個好孩子……你要是實在、放不下,就別放下!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那都是、都是你的……念想。”
他眼睛都濕潤了,哽咽着點頭,說:“爺,您安心去吧,奶奶有我照顧,誰也不能欺負她,這個家我會管好的。感情的事,我絕不會勉強自己。”
周顯聽罷,不大會兒便緩慢的合上雙眼。
周遇時陪了最後一程,泣不成聲。
回到此時,殷如瑟被堵在牆角極限求生,堵她的人忽然沒聲兒了,瞧着眼眶越來越紅,眼底浮出一層濕漉漉的水霧……?
“周遇時你沒事吧?”殷如瑟小小的震驚了一下,伸手在他跟前晃。
這就激動得要哭了?
不至于,不至于……
周遇時從老爺子過世的悲傷情境裏拔回神,眸光一凜,抓住她那只像是在探他死透了沒有的手,沒好氣的警告:“別動手動腳的。”
那不是你跑神了我才伸手試試,再說都沒有碰到!
殷如瑟敢怒不敢言,只覺得今天周遇時特別反常,想把手縮回來吧,他卻先一步察覺,将五指收攏,她的手被動捏成拳頭,給他的大掌包成一團。
她:“……”
到底是誰在動手動腳……
折騰半響,殷如瑟總算發現他喝醉了,又懷疑他酒量沒那麽差?
很顯然的是,眼下的局面不适合正面剛,她也只能順着他的意思來。
聊幾句是吧?
殷如瑟耐下性子問:“聊什麽?”
周遇時坐地起價:“今天那麽多人在你家,你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
從小他們之間就存在一種僅限彼此的競争意識。
我使壞欺負你,你找角度向我還擊,各種互相添堵,公平公正,合情合理。
一致對外是必須的,打完了再繼續窩裏鬥。
時至今日,兩個加起來五十多的中國新好青年總算把感情進度條往前推了一點點,然後,新一輪的較量開始了。
過了那麽多年,他們在面對對方的時候還是沒多少長進……
殷如瑟複雜的嘆了一口氣,溜不掉,只好拿出贏家應該有的大方:“說吧,想我怎麽表示?”
周遇時眼尾一揚,鄭重其事地:“你回房收拾出一只行李箱的東西,然後拉着箱子來找我,當着大家的面叫我一起走。”
“就這樣?”她以為多大的事。
經歷了昨天的大型社死現場,這個家她壓根就不想回!
“就這樣。”周遇時不貪。
殷如瑟當衆跟他走,坐實雙向選擇,真正的新起點,新開始。
操心的長輩、看熱鬧的平輩,都沒話說了。
從今天開始是修成正果還是分道揚镳,結果他們自己擔着,誰也管不着。
殷如瑟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稍微那麽一轉,意識到他給出的是雙贏選項,爽快應下:“行!”
走廊盡頭,莊玉林披着溫暖的撞色披肩,手裏拿着一杯花茶,笑盈盈的等着周遇時。
久候多時了……
周遇時面不改色,站定了,畢恭畢敬地叫:“林姨。”
莊玉林似乎滿意的‘嗯’了一聲,上下打量着他,沒頭沒尾的扔出一句:“別欺負我女兒。”
周遇時愣了下,在心裏給自己擊鼓鳴冤。
誰欺負誰?
他思路清晰,馬上就想到面前這位才是在背後推波助瀾的關鍵人物,不客氣的點開:“我可沒您這樣大刀闊斧的魄力,不管成不成,直接按頭了。”
“那也要看對象是誰,你嘛,我是放心的。”莊玉林委以重任的拍拍他的肩,與他錯身。
全家都看出兩人雙箭頭,隔着層友誼的窗戶紙在那兒玩純情過家家。
受不了!
莊玉林只好親自出馬了。
她四個兒女,不算長女閃婚制造的‘驚喜’,總得先撮合一對。
這天晚上,殷如瑟拖着勉強裝了一半的行李箱,裝模作樣的去東廳叫周遇時,這個人簡直不要太會端。
他面無表情的站起來,從未婚妻手裏接過行李箱,轉頭正色對廳中衆人交代:“晚了,明天我還要送瑟瑟去學校,我們先回去了。”
長輩們滿意得直點頭,尤其乾瀚,對周岩海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怎麽就把兒子教得那麽好?生意做得棒,為人沒得說!年輕時為什麽不多生幾個,他兩個孫女大學剛畢業,都還沒着落呢!
周岩海樂呵呵的挨誇,殷項也面上有光。
你的兒子,我的女婿,親上加親,合作愉快!
殷如瑟站在周遇時身後翻白眼,又不是不認路的小孩子,要你瞎表現……
回到景江花園,雖然她很想在有帳篷的房間住下,奈何業主眼色太嚴肅,只好挑了他對門的次卧。
比主卧小一些,有獨立衛浴,衣帽間比他的還大,只差把‘某瑟的專屬房間’做成門牌挂門上。
搬入新居,忙完已經是淩晨。
殷如瑟在睡前很有儀式感的點了最喜歡的香氛蠟燭。
柔軟的光像一朵飽滿的蒲公英,籠罩了床頭的小半部分,溫暖的木質香味和恬淡的麝香一同沉澱在房間裏,睡眠環境有了她熟悉的氛圍。
縮進被窩,摸出手機,給業主發信息。
瑟瑟平安:【睡了嗎?】
瑟瑟平安:【你在做什麽?】
瑟瑟平安:【我準備睡了[打呵欠]】
主卧裏開着明晃晃的主燈。
淩晨一點,可以說是周遇時一天當中最有精神、大腦皮層最活躍的時候。
收到對門的微信三連,他合上沒翻幾頁的閑書,拿出某寶金牌客服的态度:【沒睡,您老有什麽吩咐?】
殷如瑟又發來一條:【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他一臉懵。
瑟瑟平安:【就是覺得出于禮節,應該對你說一句:從今天開始多有打擾,請多包涵。】
“忽然這麽客氣?”周遇時樂了,“從小到大被你打擾得還少了?”
糾正:他樂意被打擾。
不管小時,還是現在。
他捏着手機,染了笑的眸子盯着屏幕,情緒克制而又飛揚的打字:【早點休息。】
發完信息,舒展着靠進椅子裏,擡首,望天花板,享受這一刻。
他有月亮了。
次日。
城市天氣預報顯示:今天白天局部地區會降小雪。
突襲的冷空氣絲毫不能影響殷如瑟上學的積極性,換上更溫暖的高領毛衣,書包裏備一把折疊傘,把水杯灌滿熱水……
周遇時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她在家裏走來走去,被棉拖鞋過濾的腳步聲透着一股‘我要上學去啦’的精神勁兒。
原本還困着的他逐漸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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