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失禁失禁
第25章 失禁失禁
(二十五)
感覺像有無數把刀子在身體上淩遲宰割,又有無數只手争相撕扯,痛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痛起。
耳邊充斥着奇怪的聲音,像各種野獸的呼吸,還有怪物的竊竊私語。譬如現在,時遠時近的“絲絲”聲,就好像美女蛇在吐信。
為什麽斷定是美女蛇而不是普通蛇呢?因為死也要死得傳奇一點不是。
靈魂仿佛被抽離身體,他漸漸可以睜開眼睛,以旁觀的視角看着地上自己的屍體——沒有呼吸,沒有血色,發際像決堤一樣流出汩汩鮮血,整個身體都浸泡在紅色的血泊當中,看似靜止的血泊邊緣在以一種柔和的速度擴張漫延,黏稠而光滑地映出窗格子的倒影,看着格外具有浪漫主義色彩。
此時此刻真想掏出手機記錄下這死亡過程給秦燼看,簡直是暴力美學的典範啊。但是一想到躺在地上的是自己,就又毛骨悚然。
沒有看到怪物,只聽到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大人,跟我走。
猛然回頭,只看見一只手,從虛無中伸出來,後面沒有身體沒有臉。視野的邊緣有些扭曲,讓人感覺虛假,就好像身在立體畫布中一樣。
“去哪?”
“回去你本該屬于的地方。”
“那是哪?”
還沒等到答案,眼前的世界就驟然破碎崩塌。視線重新變得漆黑一片,意識也漸漸昏沉……但是身體恢複了些許觸感,明顯感覺有人抱起了他……嗷,腦袋一痛,必然是有人把釘子拔出來了,該死,下手也不知道輕點。
“大人,醒醒。”風潇的聲音。
“唔……”
“沒事,沒事了——”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傷口,掌心透出幾縷溫暖。身體開始颠簸,疑似有人在抱着自己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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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仍有疾風惡雨,還有妖物環伺的危險聲音,感覺四面八方都有力量蠢蠢欲動。只聽風潇聲若沉鐘,以一種幾乎超越超聲波穿透力的音色低吼:“&x¥#@……x%#x”
好吧應該是蚩尤語,沒聽懂。但納蘭德性當時鬼使神差就腦補并腦配了一句臺詞:“吾乃偉大浮冰王之子,百鬼聽令,速速退散!”
太他媽帶勁了。
不過……不知道惡靈和鬼是不是一國的?要麽就是“衆妖聽令”?“萬魔聽令”?
顯然這聲獅子吼功力深厚,聲震八方,餘音未落就立即奏效,四周紛亂的聲音全部偃旗息鼓。而納蘭德性也徹底失去了意識。
只覺得這個懷抱,好值得依賴。願在其中沉睡,醒不醒來都沒有關系。
……
“嘀嘀,嘀嘀,嘀——”
“測試,階段一,完成。”睡夢中聽到這個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納蘭德性百思不得其解,想得腦仁疼。
……
醒來的時候身邊異常安靜,安靜得腦海裏那簌簌低語顯得格外清晰。就是聽不懂。
感覺腦門有點癢,伸手一撓,抓了一把毛,毛下面是肉嘟嘟的活物……吓得直接睜開眼,看見一條狗尾巴在眼前亂晃。
雪白的單人病房,吊瓶挂在床頭,龍追正盤踞在他的腦門上。簌簌低語消失不見了。
……身體下半部分怎麽感覺這麽不對勁呢?納蘭德性勉強擡頭一看,風潇一身白大褂,正站在床邊一手端着醫用白瓷盤一手捋弄他粉嫩的小丁丁,白藍條紋的病號服被撩開下擺……
反應過來的一瞬間,丁丁猛烈抖了下,然後就開始……一點一點膨脹。
“你幹嘛?!”納蘭德性夾腿。
風潇愣了下,回頭看他,睫毛有些顫抖,聲音卻很鎮定,:“大人,你醒了?”
“手,幹嘛呢?”
“把尿。”
“放、放開!”
“大夫說,你再大小便失禁下去,就要插導尿管了。我不想你受那些苦,所以自告奮勇做你的私人護理。”
“我大小便失禁了?靠!我睡了幾天了?”納蘭德性想坐起身,卻覺得腦袋一陣爆炸似的痛,一瞬間天旋地轉,又重重倒了下去。龍追蹭蹭從他腦袋上跳到床上,又蹦下地去。擡手摸到半個腦袋都裹着紗布,再想翻身卻沒有力氣。
“我這是……怎麽了?”
“你被人打暈了,失血過多,我和張開全送你到當地醫院急救,兩天前轉院回s市,建剛認識醫院高層,搞到這間vip特護病房。你已經睡了十幾天了。”
是了,被人打暈了。還是帶釘子的棒子。居然沒死,真是命大。
“……十幾天一直是你在給我……接尿?”
“不止接尿,擦身、喂水、換衣服……”
“別說了,先把手放開。”
風潇撒手。
納蘭德性打量他白大褂下袒露的半截胸膛,真是應付啊,裏面根本沒有穿多餘的衣服,顯得色/氣滿滿。忍不住吞一口口水,“這是什麽?男丁格爾?還是制服誘惑?別別別查辭海,聽不懂當我沒說。”偏開頭又道,“可以找個專業護理的。”
“我不放心。”
“不放心?”納蘭德性突然冷笑一聲,“哼,不放心……”
“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風潇一邊替他蓋好病號服和棉被,一邊說。
“是嗎?”
“大夫說最差的結果,可能成植物人。”
植物人。還真是嚴重。想到這,氣就不打一處來。“我醒不過來,對你不是更好。”
風潇愣了下,突然奇怪地看他。納蘭德性厭惡極了,不去看他。看到對面茶幾上放着兩只手機,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去拿。腳剛一伸出去,就癱軟在地,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完全使不上力氣。
風潇兩步跨上來抱住他,才沒讓他啃到地板。納蘭德性驚異地擡眼看他,眼眶突然一下就蓄滿淚水,根本說不出話來。
“大夫說,是大腦中樞運動神經受損。”
“殘了嗎?”
“不是的。我查了下,運動神經受損可輕可重,也可以恢複。不是肢體殘疾,只是暫時不能控制自己的運動行為而已……”
“還不是一樣。”納蘭德性含淚冷笑,“這下你高興了嗎?”
“我高興什麽?”
“你高興什麽,不是該由你來告訴我?風潇,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一句話……”
“什麽?”
“我可以相信你嗎?”
風潇沒有說話。
“你說信,我就信。”
“你願信,你就信。”
“呵,還是這麽傲慢。也是,也是,我不過是你的獵物而已,你不需要也不屑于要我的信任。”話到此處,眼淚已經不争氣地流了出來,雖然丢人,但他也無暇顧及,不知道是不是連同上輩子的委屈一起發洩出來,甚至有些歇斯底裏,“你知道嗎,我複活以來,已經有不止一個人對我說過一句話——你可以相信我。他們讓我相信他們,可是我做不到。我唯一相信的人,你知道是誰嗎?是你。因為是你賦予我第二次生命,我感激,真的,我感激;第二因為你夠坦白,我想既然都知道自己是在拿靈魂與你做交易,還有什麽可害怕。可是你這一次還是讓我感到害怕了。你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而我根本也無權去問……”
“既然早有打算,何必騙我說願幫我實現願望?激起了我生的渴望,又給我悶頭一棍。何必呢?好玩嗎?”
“現在我還活着,這是怎麽一回事?失手了嗎?還是對方給的酬勞不滿意?”
風潇沉默了好一會兒,問:“我做了什麽事情?讓你産生這樣的想法?”
“別裝了,那天在宅子裏,我聽見你的聲音了。”
“我說了什麽?”
“你在跟別人做交易。拿我做交易。”納蘭德性推開他,扶着床沿嘗試站起,卻屢屢跌倒。
風潇執着地問:“我說了什麽?”
“你真的假的?失憶了嗎?”納蘭德性看他眉頭緊蹙,很嚴肅的樣子,才不由得當真起來,“我聽到有人說‘你果然把他帶來了’,你說‘說到做到’,又問對方‘好處呢’。我該不該問你,對方是凡人還是惡靈;又該不該問你,那一棍子是不是你們的人打的——”
“不是我說的。”風潇一口否認,“這是離間計。”
“哼,離間計……”納蘭德性不屑,“難不成你要說是別人模仿你的聲音?”
“就是這樣。”
“扯淡。”
風潇一把拉他轉身,好容易攀着床沿站起來一些,又跌跌撞撞摔倒,肩膀幾乎被風潇捏碎了,才勉強跪立。
“你信我。”
納蘭德性挑眉,眼含瑩瑩水光,嘴角帶着譏诮,笑看他:“剛剛不是還不肯說這句話麽?”
“你信我。”
“信你什麽?”
“你信我,我絕不會把到手的獵物轉送別人。”
“滾你丫的!還真他媽是個好理由!”納蘭德性簡直氣炸,憤怒推他,卻被對方以更大的力氣按進懷裏。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我要表達的意思是……我會保護你。”
“滾!放開我!”
“我會保護你,直到完成心願。哪怕你的心願是長命百歲。在此期間,你可以相信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雙眼第一次,寫滿真誠。渴望被相信的真誠,些許卑微。
說不出話來。
“現在告訴我,襲擊你的人,你有沒有看到他的臉?”
“真的不是你?”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三秒之後,白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