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全數相告
現在時間還很早,鎮上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中式點心店裏,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對年輕男女。
這個時段通常很少有人會來用餐,既不是宵夜時間,吃早飯又真的太早,整個店裏就只有他們兩個客人在,所以服務員和收銀員都特別注意他們兩個——男的坐姿挺拔,長着一張剛正不阿的軍人臉,陽光帥氣;女的長發披在肩上,一件紅色羽絨服襯的膚如白雪、臉色紅潤,兩人之間怎麽看都是一對佳偶天成的璧人,可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卻讓人忍不住去懷疑這個猜想。
“哥哥,你要說什麽?”晚秋擺出僵硬的笑容問李铎,雖然她并不知道李铎要告訴她什麽,但是那晚電話裏深沉的語氣,讓她敏感地察覺這其中一定有事,自然也無法笑的發自內心。
李铎沒回答這個,而是把一碗豆漿往晚秋面前推了推,“先吃點東西吧,這麽早出來,一定餓了吧?”
晚秋點點頭,默默喝起豆漿來。
一碗豆漿快見底的時候,李铎才慢慢地開口,說:“球兒,咱們交往了那麽久,我還從來沒和你說過家裏的事情吧?”
“嗯,沒呢。”晚秋點頭。
“這些日子其實我也覺得挺煎熬的,可又怕一說,會永遠失去你,今天……怎麽都得坦白了,到時候由你決定,我們要不要再繼續交往下去。”
這時候再察覺不到事情的嚴重性,晚秋那就是傻了,更何況她并不傻。
她等着李铎開口,靜默了幾秒,李铎說:“球兒,我以前結過婚。”
不是“我不愛你了”,不是“我喜歡上別的女人了”,而是“我以前結過婚”,這句話對晚秋來說猶如晴天霹靂,令她一時呆在當場,不知道怎麽回答好,更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好——生氣或是傷心,都好像太突兀了。
李铎看她瞬間呆住的表情,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頰,卻又在半路停住,縮了回來,在身側緊握成拳。
“那後來呢?你又離婚了?還是沒離婚,背着妻子和我交往?”晚秋聽到自己的嗓音,幹啞無比。
李铎搖搖頭,“不,我妻子……她死了。”
死了!!!
晚秋驚地擡頭看李铎,表情滿十掩不住的訝異和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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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铎嘴唇嗫喏了幾下,似乎是在整理措辭,很久他才開口,像是講述一個別人的故事一般娓娓道來,可是語氣裏帶有的感情,卻是真真切切,半分假都不容。
“其實我并不是土生土長的鎮上人,而是小時候随爸媽來到這裏的……”
他空洞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時間和空間的阻隔,帶着晚秋踏入那泛黃的記憶,那讓人痛心疾首的啼血歲月裏。
“別看我現在這樣,小時候我的身體很不好,直到三歲時還不會發聲音不會走路,整天病殃殃的,看上去好像随時都會夭折的樣子。”說道這裏,李铎自嘲地笑了一下,“當然這是我爸媽說的,那些事情我都不記得。”
“我的老家在一個很封閉愚昧的農村,村民們不懂科學,病了只知道找村裏德高望重的長輩看看——也不是真的會醫術,大概就是巫醫類型的吧,他給出主的意,讓咱家辦場婚事,大意是沖喜的意思,說這樣我的病就會好轉。”
李铎說到這裏,擡眼看了看晚秋,只見她低着頭,擱在桌上的雙手絞緊,指尖發白。
李铎心裏一痛,生生忍住了去卧她手的欲望,準備一鼓作氣說完,“其實我那時候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病娃子,怎麽知道沖喜和娶媳婦是什麽意思呢,結婚那天還是我媽抱着我拜堂的——也是我爸媽說的,具體我也不清楚。”
“後來呢?”晚秋問。
“後來……後來我的小媳婦就死了,就在咱們結婚那天晚上,給我爸弄死的。”
說到這裏,李铎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一個鐵骨铮铮的男兒,就這麽流出淚來。
他哭着,說:“村裏人都等着看咱家笑話,咱家雖然在整體窮的村子裏比較富裕,可到底是窮的,哪有閑錢再養個童養媳?不是童養媳,就沒有理由在新婚夜不行房,當時的我根本沒那能力,所以是件事情只能由我父親代勞,我爸他……他……”說道這裏,李铎再也無法繼續下去。
晚秋默默不說一句話,她其實也處在震驚中沒能反應過來,她想不通,這事情實在是太巧了,太巧了!怎麽能這樣!?為什麽李铎訴說的往事,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
桌上詭異的氣氛還在繼續,點心店的店員在一邊圍觀,見那男人說了一番話後就開始哭,而那女的幾乎都不說話,那樣子怎麽看都像是男人負心出軌又求女的原諒,而女的鐵了心要分手似的。
其實他們都想錯了,生活往往比電視劇更狗血,旁觀者想象中的戲碼,遠不如真相那般醜陋血腥,相比之下反而美好很多。
晚秋強迫自己冷靜,擺正情緒,沙啞着嗓音問李铎:“你爸怎麽了?”她需要求證,接下去的一切和她經歷的不同,這一切都沒有關系,李铎不是害死她的男人的兒子!
而對于李铎,不論晚秋的嗓音沙啞到什麽程度,那始終是一闕天籁,一股滋潤他心田的甘泉,他擦掉輕彈的男兒淚,繼續敘述道:“我爸他履行了所謂的男人的責任,和本該是我妻子的女孩兒行房,那女孩兒才十來歲,她……她當時一定很害怕,卻無能為力,只能任由我爸把她給強了,讓她就這麽死了。”說到最後,李铎的話音都顫抖了。
這番話幾乎是說出了晚秋的心聲,她當時就是這樣的想法——害怕、無助、絕望,淚眼婆娑地看着那個酒醉的男人撲向自己,酒味和口臭味一同襲來,他是那麽的肮髒猥瑣,被迫用嘴幫他解決時,晚秋幾乎惡心的要幹嘔!更別提他入侵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誰說十指連心痛?身上只要是肉長的,哪處能受得住如此慘無人道的傷害!
被強迫回憶起過去,晚秋害怕的顫抖起來,臉色發白。
李铎察覺到了她的異狀,這會在也顧不得許多,一把沖到晚秋身邊抱起她,揉搓着她僵硬的臂膀,“球兒,球兒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晚秋不說話,只是不住的顫抖,卻下意識的拉住樂李铎遞來的手。
許久,她才稍微有點平靜下來,問:“她是死在床上的嗎?”
“我想……是的吧。”說到這個,李铎也有些不确定,畢竟母親彌留之際對他坦白了事情,卻沒有告訴他這些細節。不過經晚秋這麽一提醒,他倒是突然想起來,如果自己那媳婦是死在床上的,那說不定父親後來根本就是在…j屍。
這比單純的對一個幼女進行性侵害更過分,毫無疑問。
氣氛再次沉默,在晚秋平複情緒的空檔,李铎問她要不要喝點熱水,她搖頭拒絕。
于是李铎不再試圖和她說話,只是抱着她,等她想和自己說話為止,畢竟這事情不是誰都能接受的,自己當時知道情況後也是不敢相信,可又偏偏不得不信,沉浸在這樣的情緒中,讓李铎發現自己再不做些什麽就要發瘋,于是他将精力都花在了訓練上。
兩人這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外面的街道漸漸忙碌起來,點心店也陸續有客人來光顧,井然有序地排隊點餐、領餐。
已經有客人注意到他們這裏的情況了,開始假裝不經意的瞥他們兩眼,悄悄打量。
晚秋是敏感的,哪怕她一直低着頭,也察覺到了那些視線,不習慣被人這麽看,她微微直起身子推開李铎,“哥哥,你坐對面去吧,我沒事,好多了。”
李铎沒堅持,坐回自己的座位。
就在這時,李多注意到了對面的一點動靜,他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那是一個很老舊的縮在角落裏毫不起眼的門面,有着深紅色豎條形的門板,上面用綠色油漆寫了數字,一個女人正站在門板前,将它們一塊塊卸下來按順序疊靠在一邊的牆上,露出裏面小小的暗暗的店面。
這是一家煙紙店,三十年前在這個鎮子随處可見,是家家戶戶采購生活用品的地方,現在卻是門廳冷清,偶爾有一些附近的居民來買包煙罷了。
女人排好了門板就要回身進屋,卻和正好端着水盆出來的男人撞個正着。
她沒說啥,只是接過水盆,擰幹裏面的抹布,開始擦洗門框和櫃臺。
那端水盆的男人雖然只出來一會兒,樣貌也早已變了許多,可是晚秋一下子就認出他來,這個縱然燒成灰她也不會忘記的男人,讓她屈辱而死沒有尊嚴的男人——李铎的父親,李貴兒。
李铎見她眼睛死死粘着煙紙店,便說:“那裏就是我家,在打掃的女人是我爸現在的妻子,剛才端水出來的男人就是我爸了。”
“哦。”晚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電腦壞了,只能換設備寫,真不舒服,寫的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