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藍煙對着走廊的玻璃窗整理了好有些淩亂的衣服,緩步走進了會客廳,艾德裏安看到他回來,朝他舉了舉杯子,藍煙便朝他走去,按了按額頭,小聲說道:“我有點不舒服,我們先回去吧。”
艾德裏安卻放下了酒杯,抓起他的手,眉頭皺了起來。“你受傷了。”
“啊,沒……”藍煙看着他擡起自己的右手,那裏中指指骨的手背處不知怎麽地擦破皮了,他的手纖長細瘦,手背骨骼在皮膚下顯現的顏色宛如白玉,此時擦破了,那一點骨節都染上了紅色,看着就格外地嚴重。
只是他剛才對着鏡子整理衣服時都沒有注意到,可能是騎馬的時候慌亂之中不小心蹭到馬鞍了。
“一點小傷,可能是我不小心蹭到哪兒了吧。”藍煙抽回了手,淡淡地說道。
他此時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艾德裏安心思靈敏,自然不會再在這裏追問下去。“不是說去看馬?怎麽這麽快就想離開了。”
“也就那樣吧,還不如溫斯特送我的那匹馬。”藍煙說道。
“這是自然,陛下送你的馬是萬裏挑一的。”艾德裏安說道。
沒一會兒,戴維德姐弟倆回來了。艾德裏安低聲說道:“去向他們道別,我們就離開。”
藍煙輕輕點頭,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跟喬蒂與丹尼斯道別。
丹尼斯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剛才吓到你了吧,我也吓了一跳。”
“沒事了。”藍煙說道。
“那就好,那匹該死的馬,我一會兒就親自去把它宰了。”
“這……它是你的馬,你有權處置它。”藍煙勾了下嘴角。
丹尼斯盯着他的眼睛,那雙銀色的眼睛,宛如藏匿了夜色的月光,睫羽則如霜似雪,一切如常,帶着一點疏離,一點驕傲,一點柔軟,沒有生氣,沒有驚慌,絲毫看不出剛才經歷過那麽危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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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丹尼斯也笑道。“那下次我再邀請你,你可不能拒絕我。”
“不會的,不過我可不敢再随意騎你的馬兒了。”藍煙說道。
離開戴維德家的宅邸,馬車進入了黑暗之處,緩緩駛向城中的丘陵城堡。
藍煙靠在軟墊中,看着窗外,臉色難看極了。
“這事我會親自跟溫斯特說的,不用你說。”
艾德裏安微微一愣,從口袋中取出絹絲手帕,裹住藍煙的手掌,在手背上打了個結。“好的。”他說道。
藍煙發現他的情緒有些不對,瞥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來,如果這件事溫斯特知道的話會讓他受到斥責說不定,內心的想法頓時又游移不定起來。
純白城堡內燈火通明,金色的尖頂散發着微光,被濃厚的夜色包裹着,月光照耀下如夢似幻,她不盡在陽光中光芒四射,月光下也依舊瑰麗無比。
藍煙曾經數過,她一共有三十六個尖頂,每一個最頂上的小雕塑都不一樣,有的是彎月,有的是玫瑰和箭羽,與她窗檐外的白石雕刻一致。
誰能想到這城堡已經矗立了千年之久,或許她曾經是熱鬧的,但當藍煙看到站在二樓書房高窗前的黑發吸血鬼時,他想她說不定已經孤獨了很久很久。
思來想去,藍煙還是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溫斯特,為了避免被看出來,他沒有去見溫斯特,直接回了小庭院休息。
但是溫斯特卻在他睡下前來到了他的房間裏。
藍煙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知道這事了,艾德裏安肯定告訴他了。
“以後不會再讓你單獨跟丹尼斯接觸了。”溫斯特說道。
藍煙感覺到他似乎是有些自責,因為這句話聽起來和道歉沒什麽兩樣的。畢竟剛才确實是吓着了,他內心也不禁有些觸動,下意識說道:“沒事,只是意外,丹尼斯也被吓到了。”
“沒事就好,我不希望你對我隐瞞這種事情,你最好永遠不要受傷。”
藍煙坐在床上,聽他這話,那絲感動頓時又收回去了,逆反的刺豎了起來。他冷哼了一聲,咬牙說道:“是啊,我這塊石頭需要保持完好,才能讓你在哪裏需要的時候扔向哪裏。”
他鼻頭泛起酸氣,一股莫名的委屈充斥在心裏,倔強地瞪着溫斯特,眼眶卻有些泛紅。
他本來不想去的,溫斯特偏偏要他去,那姐弟倆哪像是會幫助他的人啊。
“手伸出來。”溫斯特說道。
藍煙看見了他手中的藥瓶,深呼吸了幾口氣,忍住了洶湧的酸意,說道:“不用了,一點小傷而已,哪兒用得着勞煩你親自動手。”
溫斯特把那個小巧的白瓷瓶放到了桌上,然後離開了。
藍煙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悲哀地發現他就是無法做到永遠順從溫斯特,盡管很多時候理智告訴他親近溫斯特沒有壞處,畢竟他是掌握他一切的人,可感情上似乎是接受不了,他太敏感了,每次懷疑溫斯特的意圖的時候,他就有些控制不了地去反抗他。
好像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溫斯特對他太好了啊,或許未來會發生什麽時,但目前來說,溫斯特是他這上下兩輩子裏對他最好,最親近的人了。
可是好是有目的的,每當藍煙清醒地意識到這點,那種淡淡的,好似溫情的東西,又會轉變為仇恨。
不該是這樣,他在期待什麽呢?每次他挑明了說起自己的位置。
藍煙倒在床上,掀起被子蓋住自己。
要是當初沒遇到溫斯特,他現在會是什麽樣子呢?
第二天,藍煙發現自己手背上的傷竟然已經痊愈,他以為是沃克晚上的時候給他塗了什麽藥,可沃克否認了。沃克說昨晚陛下走後他一覺睡到了天亮,不過也稀奇地拉着藍煙的手看,因為只有吸血鬼有強大的治愈力。
一連幾天藍煙都沒有再去主堡那邊享用晚餐了,丹尼斯那邊派人來邀請他去玩,也被他拒絕了。
藍煙現在是擁有兩個學生了,一個是沃克,教他畫畫,一個是薩利,教他算數和文學,每天午後他們都會利用空餘的一點時間一起坐在他的房間裏學習,藍煙随意指點他們幾句,然後就瞌睡連天地趴下了,畢竟夏日的午後實在是太好睡了
晚餐時,藍煙去了廚房,準備跟沃克他們一起吃晚餐。梅格·卡特來了,正背着手,在跟芙麗聊天,胖廚娘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看到藍煙來了,十分地高興,說道:“藍煙,我今天沒有準備你的晚餐,你主堡那邊蹭一頓吧。”
藍煙聽她這樣說,頓時什麽都明白了,嘆了口氣,朝一旁的薩利說道:“我沒晚飯吃了,你不介意分我點吧?”
“噢,當然不介意。”薩利高興地說道。
“那太好了,我不用去蹭飯了。”藍煙面帶可惜地朝梅格聳了聳肩。
“藍煙少爺,是陛下邀請您去的。”梅格客氣地說道。
“我不去。”
其他人已經習慣了,見怪不怪,梅格無奈地喊道:“藍煙少爺,陛下已經有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過晚餐了,算是我請求您了。”
“那關我什麽事?”藍煙在木椅上坐下,廚房裏雖然忙碌嘈雜,但他早就習慣了這裏。
“去吧,藍煙。”芙麗勸道,其他人也跟着勸着,最後廚娘還威脅不給薩利晚餐。
藍煙有些淡淡的氣憤,卻無可奈何,他可以硬氣點選擇不吃晚餐,可這顯然不是一個長久的辦法,只能跟着梅格離開了。
外頭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涼爽的晚風輕輕地吹着,他們沿着廣場的石子路慢慢踱步,蟲鳴起伏着,可以看到遠方有一些發光的星點。
“藍煙少爺。”梅格思忖着說道。“陛下不是個壞人,您有時候對他實在是太過刻薄了,您要知道,他是無需承擔任何人的怒火的。”
“他是你的主人,你當然會這樣說了。”藍煙說道。
梅格笑了,說道:“我只是說句公道話罷了,您是什麽身份,他是什麽身份,這話您聽着或許不高興,但還是希望您能對這其中的懸殊差距有個認識,雖然他待您确實足夠好,或者可以說得上是是全維亞肯對您最好的那個人,或許是這種好模糊了這其中的關系溝壑……”
“你說錯了,我沒有模糊我跟他之間的差異,我知道我跟他天差地別的關系,他是維亞肯唯一的尊主,而我只是他圈養的奴隸。”藍煙忍着心中的氣憤說道。
“您說這話也太妄自菲薄了。”梅格又笑道。“您還沒聽我說完呢。”
“最開始我曾經提醒過他,讓他不要對您,對您這麽好,他那時或許是抱着玩樂的心态,可現在卻明顯不同了,您已經影響到他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您一樣影響他至此。”
“我怎麽了?”藍煙問道。
“您失蹤的那一個多月,他瘋了一樣地找您,白日裏也無法入睡……”
“那只是因為巴克反叛他的事情,不是因為我!”藍煙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您為什麽不肯相信我呢,您在他心中的分量絕對不一般,至少比您認為的要重要地多。”
“您只要順着他一點,再順着他一點,他不會舍得傷害您的。”
藍煙冷笑一聲:“你們想得可真美,既把我當玩物,又把我當石子。”
他說的話,藍煙一句沒聽進去,老梅格無奈地扶了扶額頭,勸告道:“還未發生的事情,總是會改變的,誰也不能保證事情的最後一定就是自己的預期,您是個聰明人,更是個天才,一開始他的确是這樣想的,但現在明顯發生了變化。”
“哦是嗎我不信。”藍煙說道。
梅格嘆了口氣,說道:“罷了,時間終會證明這一切的。”
藍煙跟随着他去到了餐廳,見到了長桌上微微吃驚的溫斯特,好似他沒料到藍煙會過來。
藍煙一看到他這表情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扯了扯嘴角,看向老梅格。老頭子背着手,把頭轉到了一邊就是不再與他對視了,好似這一切與他無關,是藍煙自己過來的。
只要主人能開心,要他做個龌龊點的和事佬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藍煙轉身就走。
溫斯特喊道:“回來。”
藍煙停下了腳步。
那人的聲音軟了下來:“過來,藍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