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藍煙捂着頭,血液從他白細的指間留了出來,他只來得及摸到門把手,世界就在他眼前沉重地倒了下去。
唐娜驚駭地捂着嘴,手中沾血的燭臺掉了地上,她看着藍煙倒下,後退了兩步,又猛地沖上前去,扶正他的身體,抱着他哭着喊道:“藍煙,藍煙,我不是故意的,藍煙。”
外頭的走廊傳來了腳步聲,唐娜驚慌地把藍煙放回了地上,緊緊地盯着房門,一步步地後退,只至撞上了石制窗臺。
退無可退,她慌忙環顧着房間,最後迅速撿起了燭臺,抽出手帕擦幹血跡。
“藍煙?”房門被敲響了,是沃克,他剛才去了布萊恩的房間裏,與他談論一些事情,并沒有在隔壁的房間。他試圖打開門,但房門被鎖了。
“藍煙?你在房間裏嗎?剛剛我好像聽見了吵鬧的聲音。”沃克貼在門上聆聽着門內的動靜。
房門忽然被打開了,唐娜出現在了沃克面前。
“怎麽了?”沃克皺起眉,側頭往房間裏看去,藍煙正躺在床上,蓋着被子,雙眼閉着。
“藍煙都已經睡着了,我剛剛才服侍他躺下,你是不是聽錯了啊?”唐娜鎮定地說道。
沃克抓了抓頭發,既然藍煙睡着了,那就應該是他聽錯了吧。“奇怪,他今天睡得可真夠早的。”他嘟囔着。
“可能今天累了吧。”唐娜走出房間,關上房門,朝沃克微微一笑。“我也要去休息了,沃克大人,晚安。”
“晚安。”沃克微微低頭,他覺得這女人有些不對勁,又說不出是哪兒不對勁來,他看着她走向走廊的盡頭,脊背仍然挺直,步伐仍舊優雅。
沃克垂下眼,又推開藍煙的房門朝裏看了一眼,房間裏只有床頭壁燈裏的蠟燭還在燃燒着,發出微弱暗淡的光芒。
算了,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他最後看了一眼,正要關上房門離開時,發現了撒在地板的燭淚,神情嚴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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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燭淚是唐娜用燭臺砸藍煙時甩落到地板上。
沃克走進房間,仔細觀察着,發現燭臺裏的蠟燭斷了一截,只剩下短短的根部,那不是燃燒過度用掉的,斷面整齊有棱角,是截斷的。
“藍煙?藍煙?”沃克走到床前,推了推藍煙。
藍煙雙目緊閉,正面平躺着,沃克從沒見這小子睡得這麽規矩過。
“藍煙?”沃克瞥見了他的衣服,還是外出的衣服,外套都沒有脫去,立刻掀開了被子,他的鞋子也沒有脫去。
“藍煙?”沃克湊近了喊道,然後瞥見了深色緞制枕巾上好像被什麽液體浸染了,他駭地立刻抱起藍煙的頭,只見羽毛枕已經被打濕了一大塊,他摸了摸藍煙的後腦勺,幹燥的手掌感覺到了濕潤和粘膩,他拿起一看,只見手掌上全是鮮紅的血跡,藍煙銀色的頭發也被染紅了。
“藍煙?藍煙?你怎麽了?”沃克晃了晃藍煙,看着他的頭無力地歪倒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沃克大聲叫喊着,很快就有傭人聽見,朝藍煙的房間裏跑去,布萊恩也聽見了。
“怎麽了沃克?”布萊恩急忙跑進房間。
“藍煙受傷了,得立刻去請老喬伊斯過來。”沃克說道。
布萊恩走近一看,說道:“他受傷的是頭部,又出了這麽多血,怕是等不到喬伊斯過來了,你,馬上去告知總管大人,我們需要立刻将藍煙送去就醫。”他随手指派了一個傭人。
“是誰傷的他?”布萊恩擔憂地看着藍煙。
“把唐娜抓起來。”沃克憤怒地喊道。“這個□□。”
“去。”布萊恩朝旁邊說道。幾個傭人立刻跑出了房間。
“我那時候不是聽見了吵鬧的聲音嗎?他們不知道因為什麽發生争執了。”沃克咬牙切齒地說道。“那□□還在我面前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沒一會兒艾德裏安就帶着三個吸血鬼護衛出現在了房間裏,藍煙被他們抱走,送去了城裏。傭人也來報,說抓到唐娜了,她正收拾東西準備逃走。
“走,去審審這個□□,我看現在她的嘴裏還能說出什麽漂亮的話。”沃克和布萊恩下了樓梯,只見前廳裏站了許多傭人,老吸血鬼梅格正站在中央,面前的是跪在地上雙手反綁的唐娜·塞西爾,此刻她已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驕傲,發髻淩亂,佝偻着身體,匍匐在吸血鬼的腳下顫顫發抖。
“總管大人。”傭人給沃克和布萊恩讓路,兩人忙向梅格行禮。
“偷盜主人的錢財,謀殺主人,唐娜·塞西爾,陛下已将此事的裁決權交由了我,在此,我将宣布對你罪名的處罰。”梅格·卡特說道。
唐娜臉色慘白,嘴唇嚅嗫道:“不,總管大人,我并沒有想要殺死藍煙。”
“可你做的事情等同于殺害,你的辯解只是狡辯。”布萊恩說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唐娜語無倫次地重複着。
“你的謊言無法蒙蔽真王的聖威,唐娜·塞西爾,你将在明日日落之時處以碎頭之刑。”梅格說道。
碎頭之刑,是讓犯人帶上特制的木制頭盔,劊子手将逐漸縮小頭盔,以碾壓頭顱的方式殺死犯人。
“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唐娜哭着喊道,可是沒有一個同情她。“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把她關到監獄裏去。”梅格說道。
兩個男傭立刻上前,拽住唐娜的手臂,把她拖走了,遠遠地,都還能聽見她絕望的哭喊。
“她為什麽會想要見陛下?”沃克問道。
梅格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向布萊恩問道:“她是弗雷德·塞西爾的女兒吧?”
“是的,總管大人。”布萊恩說道。
“那她小的時候應該見過陛下呢。”梅格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淺金色的頭發在燈燭下閃閃發亮。“弗雷德·塞西爾曾經是位很有名的大商人,有幸獲得過陛下的邀請,來城堡參加宴會。”
“這就怪不得了,她老是會那麽地驕傲。”沃克說道。
“可惜,榮耀和尊貴已成過往,她不該再念念不忘,作繭自縛。”梅格說道。
“不知道藍煙怎麽樣了,艾德裏安大人應該已經把他送到喬伊斯的家裏了。”布萊恩說道。
夜色沉沉,萬籁寂靜。吸血鬼們急速奔馳着,所過之處只見殘影,卻并不是奔往伊凡·喬伊斯的醫館,好像是在逃命。
再次醒來,藍煙是在一間陌生的大房間裏。身下依舊是柔軟的羽毛床,頭頂是深紅色的緞制床幔,壁爐已經燒起來了,厚重的窗簾把窗戶遮擋地嚴嚴實實地,唯一的光亮來源就是壁爐裏燃燒的火焰和牆壁上的燈燭。
他費勁地想坐起來,卻聽見了一陣金屬碰撞聲,伸出雙手,只見兩條鐵鏈鎖在他纏着繃帶的細白手腕上,另一端則延伸到床底下。
這是怎麽回事?這是哪裏?唐娜有那個膽子打暈了他還綁架他?
“有人嗎?”他咳嗽了幾聲,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說話了,嗓子有些啞。
“有人嗎?”藍煙再次大聲喊道,可依舊沒有一個人出現。
又喊了幾句,他便感覺有些氣短心虛了,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奇怪了,他什麽時候這麽虛弱了。
他打量着這個房間,發現這裏好像不是愛森米斯,因為愛森米斯許多個房間壁爐的花紋都是一樣的,這個房間非常大,但是除了這張床以外,再無其他,就好像這張床是特意搬進這裏的一樣。
他這是怎麽了?
藍煙扶着床頭坐了起來,試圖下床,鎖鏈卻拉動了手腕上的傷口,疼得他立刻坐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解開纏繞在手上的繃帶,裏頭的部分,已經被血液氲濕了,他顫抖着掀開最後一層繃帶,只見他的手腕上被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在他掀開繃帶後,凝固的血液又流淌了出來,滴落到了床單上。
他慌忙把繃帶纏回去,那血才勉強止住了。
怎麽回事?是溫斯特下令這樣對他的嗎?他終于還是對他露出獠牙了,暴露出真面目了?藍煙感覺自己的心仿佛在無限地下沉,永遠落不到底。
他環顧着空空蕩蕩的房間,絕望地想着,他早該逃走着,可心裏卻總是寄望于溫斯特偶爾對他流露出來的那一點點溫情,讓他日日夜夜都被蒙蔽了雙眼,盡管上次看到那幾個死人想到了自己的下場,卻也沒有立刻逃走。
藍煙拖着鎖鏈,赤腳下了床,走了大概三四步,就被鎖鏈束縛住了,無法靠近門,或者窗戶。
“有人嗎?”他再次大聲喊道。
這次倒是有人過來了,他聽見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皮鞋敲擊着石制地板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地明顯。
藍煙激動地望着門口。
房門被推開,是個高瘦得略顯刻薄的女傭,看見藍煙下了床後,眉頭立刻緊皺了起來。
“這是哪兒?你是誰?沃克呢?”藍煙喊道。
女傭氣勢洶洶地大步逼近,好像藍煙給她惹了天大的麻煩一般。
“你要幹什麽?溫斯特呢?是溫斯特命令你們這樣做的嗎?”藍煙看出她的不懷好意,一步步後退,跳回了床上,防備地看着她。
女傭走到床頭,彎下腰,擰動了什麽機關,藍煙聽到了齒輪和鎖鏈被轉動的聲音,随後鎖着他手腕的鏈條就越縮越短,短到他無法下床,只能躺在床上。
“你這樣我不舒服。”藍煙掙紮着喊道,手腕的繃帶上印出了血跡。
“閉嘴,你要是再敢叫喚,我保準把你的舌頭割了。”女傭惡狠狠地說道。
藍煙擡腳就朝她踹去,女傭一個不妨,栽了個四腳朝天,這明顯惹怒了她,她爬起來立刻就用粗糙的大手回了藍煙一個大巴掌,把原本就身體虛弱的他扇得七葷八素,趴在枕頭上,半天才喘過氣來。
女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仿佛她掌握着他的生殺大權。
“小心點,臭小子,得罪我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藍煙用力瞪着她,恨不得能剜下她的肉來。“你告訴溫斯特,他最好就直接弄死我,不然我一定會報複回去的。”
女傭勾起一抹冷笑,十分地不屑。“好好躺着吧你,別幻想着再見到太陽了。”
是,誰會在乎一個血奴的威脅呢,更何況,他連這裏是誰的地盤都搞不清楚。
女傭轉身要走,藍煙再次喊道:“你別走,這是哪裏?”
女傭停下了腳步,驕傲道:“這裏是岡格羅親王殿下的地堡,你要想活得久一點,就在心裏向他禱告吧,日理萬機的真王陛下可管不到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