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別變成他,我也會害怕
kk:是不是他哪裏做的不好讓你不開心了?
kk:發生了什麽事?
kk:喜歡沒有對錯之分的。
kk:叉叉?你還在嗎?
尼桑一打七的頭像已經變灰了,一向話痨成疾,從來沒有過“886”都不說就下線跑路的,尤遠在電腦面前等了很久,始終無人回複,他只能無奈地關了機。
怪不得家也不回,小崽子胡思亂想些什麽不得而知,文科生嘛,多愁善感些也正常,加上盛夏本來也比較敏感,“娘娘”徹底枯死那天還喪了一個多小時,尤遠推測他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
從客廳轉悠到書房,洗澡的時候都還在進行自我反思,但就沒想明白是哪件事沒做好惹對方不開心,尤遠按捺住急性子沒給盛夏發短信詢問,決定第二天找機會見面試探一下。
結果盛夏連面都不讓見,中午飯扯理由說約了人,晚飯又扯理由還是約了人,早早就道晚安去睡了,一整天加上早上好和晚安的短信總共才五條。
比平時半小時發的還少,尤遠有點郁悶。
忍了一天,第二天還是沒有絲毫改觀,問他忙什麽飯都不一起吃了,盛夏嘻嘻哈哈地敷衍,越敷衍越欲蓋彌彰,不高興就不高興還要裝忙,怕人看出來就只知道躲着,尤遠不但郁悶還有點生氣。
第三天尤遠直接堵在了階梯教室門口,盛夏剛出來人都沒看清就被提住了後領,可憐震驚一覽無餘,像小狗崽被叼住後頸皮,無辜待宰,尤遠把他帶去了國際食堂吃飯。
這裏人少安靜,又有卡座,湖邊小風一吹,特別适合談天說地審犯人。
“事不過三天,你到底鬧什麽別扭,跟我說說。”趁點的餐還沒上,尤遠速戰速決直入主題,“是我哪沒做好,還是你有什麽想法,躲着我能解決問題嗎我問你。”
語氣不好是因為急的,明明有脾氣還努力裝得儒雅随和,簡直跟盛駿冬一模一樣,盛夏躲閃着對方的眼神,拿筆記本瞎扯:剛才老師頒獎了,我參加那個文學大獎賽,名次不好,只拿了個鼓勵獎。
說完從包裏把皺巴巴的獎狀推過去,尤遠給抻得平平的,看了一眼,懂了。
過年那會兒去盛夏家,他在卧室裏看見滿滿一櫃子獎杯,整面牆貼着獎狀,還有小的時候劉春瑩帶着盛夏去北京領獎的照片,鮮豔的紅領巾寄着,盛夏笑得一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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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拿了個見者有份的鼓勵獎,落差很大,有小情緒了。
尤遠摸摸他後腦勺:“你已經是個出版作家了,不需要靠獲獎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和才華,好看的履歷分兩種,”他點點獎狀說,“成績是一種。”
盛夏:還有一種呢?
“寫着你名字的書,那是成果。”尤遠說,“得多少獎都比不上你用心寫出一部作品,現在作品面世,市場認可,讀者買賬,你還有什麽好不平衡的?”
盛夏:可是申請學校,人家看重這個成績,我錯過一次機會了。哥,你會覺得我很菜嗎?
“你自己問問呢,腰子他們都買了你的書,贊不絕口。”回玉城尤遠就買了很多本,見人就發,風輕雲淡地炫耀自家男朋友是個作家,逼着朋友們拜讀大作,把方淮給酸死了,叫他等着,将來魏曉楠勢必稱霸華語樂壇。
盛夏不敢相信鋼鐵直男純24k金理科生腰子哥,會買散文看,還贊不絕口。不過朋友們捧場,有被安慰到,就算他根本不是因為這個事在難過,尤遠努力逗他高興,鼓勵他的樣子,盛夏不忍心再讓他擔心,于是岔開話題:周末沒回家,你澆花了嗎?
“澆了。”尤遠幹咳一聲,“沒記住哪盆澆多少量,一氣兒瞎澆。”
盛夏拍桌子:哎呀!下午我回家看看我花去。
高高興興地吃了頓飯,下午沒課,盛夏随尤遠回了家。陽臺上的花都泡在水裏,再晚回來幾天根都能泡爛,盛夏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搶救花草,還給尤遠外婆發短信場外求助,順便告了她外孫一道黑狀。
尤遠帶着笑意聽着,幫着擡盆倒水,庫存的腐殖土扛出來,園丁五件套給盛夏擺好,忙進忙出的背影透着喜悅,在盛夏扭頭的一瞬間,他好心軟,丢開工具随便擦了下手,從後面把尤遠抱住。
“爪子不洗就貼上來,我衣服黑了。”尤遠放下手裏的花,轉過身來,盛夏悶悶地道:“抱抱。”
“抱着了。”尤遠抱了他一會兒,把人帶到沙發上,盛夏黏人得很,尤遠找到機會開口問:“你是不是心裏還有事,現在可以說了嗎?”
盛夏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坦誠,他說了另一件事:哥,在觀城的時候,我有一天進了尤康的房間。
尤遠的笑意消失在臉上,盛夏心裏突了下,趕緊比劃:我是不小心進去的,幫小陳阿姨找東西,走錯了地方。
“你……”尤遠喉結滾動,“是不是看見什麽了?”
盛夏:我都知道了。
尤遠喟嘆一聲:“這段時間我總覺得你心裏有事,偶爾發呆,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麽,你既然知道了,是不是介意尤康對我……還是擔心我和他之間有什麽。”
盛夏摟住尤遠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嘴唇,把這些臆測都堵回去了:我不介意,也沒懷疑你,我為尤康感到遺憾和難過,可更擔心你,這件事你一直沒跟我說,我怕你心理壓力大,活在陰影中不開心。
尤遠抱抱他,下巴墊在盛夏肩膀上說:“還好,都過去那麽多年了,偶爾會想起他走的時候,我沒救下來,很自責。”
盛夏:他怎麽走的?
“……你最好別問。”
為什麽?
“我不想你受到負面影響。”尤遠輕蹙着眉,有些痛苦,“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敢面對,我怕你……”
不會,哥,是你說的,我跟康康太不一樣了,我不會被影響的,況且我幾乎都知道了,早就做過心理建設,想知道全貌是為了你,你告訴我,他到底怎麽走的?
尤遠想了片刻,被盛夏篤定的眼神給騙了,松了口:“自殺前一天,他拿着爸爸的藏酒到我房裏,非要我陪他喝。過年家裏應酬多,他狀況不穩定,都是留在家讓王姨看着,見別人熱鬧自己孤零零的,要人陪也是情理之中,我沒多想就答應了,那天喝的并不多,可我醉得不省人事。”
尤遠醒過來時,整間屋子都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尤康抱着他躺在床上,一只手露在外面,床單,被子,木地板和地毯上全是血,連尤遠身上都蹭到不少,尤康腕部的傷口觸目驚心,皮開肉綻,他做了什麽不言而喻,尤遠驚慌失措地去抱他,只抱到一具冰涼又沒有生氣的身體。
在那之後的記憶就變得很模糊了,醫生說是應激反應,架不住尤軍催促,逼着他進行了幾個月的心理治療。
“120來的時候他已經休克了,送到醫院搶救,當天夜裏人就沒了。”尤遠閉了閉眼,再睜開,“這件事是他早就計劃好的,給我的酒裏提前放了很多藥,都是他平時吃的,那些藥有鎮定助眠的功效,摻了酒我昏睡不醒,錯過了救他的最佳時間。”
留了遺書,留了一副血腥又致命的臨別場景,讓尤遠一輩子都忘不掉他了。這些東西盛夏在日記裏看見了,只是當時他想不到尤康有這麽決絕。
盛夏:對不起,哥,突然提起傷心事,我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沒關系,你提什麽都沒關系,只要心裏別藏事,讓我知道,讓我有機會幫你想辦法幫你解決。”尤遠抱緊他說,“我媽和弟弟都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幾乎沒什麽忍耐不了的事情,你看我爸的好脾氣就知道,他也不是天生就那樣的,都是磨出來的。”
盛夏:叔叔最辛苦,你也辛苦。
“知道我辛苦,你就争氣點,在一起快快樂樂的,有事第一時間說。”
“你眼睛總是那麽亮,又愛笑,一笑眼睛就彎彎的,我看見太多痛苦,只有待在你身邊會輕松自在,會因為你的快樂而踏實。”尤遠聲音很低,“我的死穴已經告訴你了,別……別變成他,我也會害怕。”
“真的會害怕。”
尤遠第一次在盛夏面前軟弱,剖開自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有多少軟肋,現在這些軟肋上有一個盛夏,他珍惜又小心翼翼。
盛夏抛開那些亂七八糟的顧慮,盡情和喜歡的人擁抱,親吻,做盡興之事,指望親密關系能給他一些安全感和力量,打敗兩個病人帶來的巨大陰影。
可半夜醒過來,躺在戀人身邊的自己渾身冷汗,他夢見了一屋子的血,夢見柔軟的床墊上躺着冰冷僵硬的屍體,他夢見自己變成了康康,決絕又慘烈地給了尤遠第二次致命打擊。
哥,我不知道還能裝多久,我不夠優秀,也沒你以為的那麽堅強。
我該怎麽辦啊。
第二天還得上課,兩個人一大早起來就往學校趕,進了校門各往各的教學樓去。通往教學樓的路上很多學生,一開始盛夏沒覺得哪裏不對,等找到自己教室,一個同學很誇張地側身從他身旁閃過去,他突然意識到,好像一早上周圍的人都自動跟他隔開,莫名其妙的。
孫曉鐘在後排朝他招手,盛夏抱着書坐過去,趴下就想睡,餘光瞥見幾道不懷好意的視線,明明在瘋狂偷瞟他,等盛夏擡眸看過去,那些家夥又猛地轉過去假裝無事發生。
盛夏給孫曉鐘寫小紙條:不是我精神緊張吧,怎麽感覺很多人都在看我呀?
孫曉鐘捏着筆沒回,他臉色古怪,看着盛夏欲言又止。
盛夏:?
孫曉鐘嘆了一聲,寫道:你打開學校貼吧看一眼,我先問,你沒心髒病高血壓吧,沒病再看,有病就等着去醫務室,看完直接嗑藥。
盛夏一腦門問號地打開手機,進入學校貼吧,都不用找,第一個熱帖上就挂着他的大名。
【爆料】大一中文系盛夏是gay,公然和男友出雙入對,現疑似患病。
配圖:HIV檢測報告。
多的不說了,直接上圖,至于男友是誰,你們都見過吧,大名鼎鼎的計算機學神,名字兩個字,呵呵。
溫馨提示各位校友,小心點吧,都得病了,見他繞道走。
盛夏一口氣沒上得來,HIV檢測報告就躺在他宿舍抽屜裏,那次被流氓騷擾,尤遠帶他去醫院做的血檢,明明檢測結果是安全的,可爆料的人故意模糊重點只發了帶盛夏名字的報告開頭混淆視聽。
更可惡的是,這人還爆了尤遠的信息,随便一打聽就能打聽出真實人名,這樣公開造謠,幾乎是把他和尤遠的名譽放在衆人面前踩了個稀碎。
誰這麽惡毒?!
盛夏氣得渾身發抖,那份報告除了室友誰能接觸得到,他快速寫道:曉鐘,我沒有病,你別怕,他們胡說的。
孫曉鐘:我知道,這份報告攤在你桌上,我看見帖子之前就瞧見報告了,你別急,這事兒太惡劣了,咱們寝室絕對有內鬼要害你,我們一起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