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祖宗
這世上有比宿醉更難受的事兒嗎?天剛亮的時候盛夏醒過一次,他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答案是否定的,他難受得想死。
再次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身邊沒人,尤遠睡過的地方還熱乎着,沒戴助聽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洗澡,盛夏頭疼欲裂,天旋地轉,沒有一點力氣起來找他,轉過身趴在還有熱度的凹陷裏聞了聞味道,再次陷入昏睡。
迷迷糊糊中鼻尖飄來肉粥的清香,肚子咕嚕一下肯定很響,盛夏第三次醒過來。他的臉朝着陽臺,日頭沒那麽毒了,半拉着的窗簾被風浮動,難怪夢裏一會兒白天一會兒黑夜的。
怔愣片刻,他正想動,餘光裏有人影晃了下,他轉了轉眼珠子看過去,差點把天靈蓋都吓飛了。
周勝男端正地坐在書桌前,翹着二郎腿,微擡着下巴在說話,她視線盯着衛生間,應該沒有發現床上的人醒了,盛夏假裝閉眼,留着一條縫看過去,模模糊糊的,能瞧見尤遠甩着手上的水從衛生間出來。
床墊凹陷下去,尤遠面對他媽坐下,正好擋住周勝男,盛夏屏息凝神,繼續裝死。
“昨天就該回家的,我等了你一天。”周勝男壓着一口氣,盡量和緩地道,“不露面,連電話都沒有一個,尤遠,生日也是母親的受難日,這一天我總是會特別想你。”
車轱辘話年年聽一次,尤遠都快能背了,可惜周勝男不是個正常的母親,這些話打動不了他,只覺得無比刺耳,尤遠目光盯着虛空某處,沒什麽情緒地說:“你這不自己來了麽,看完走吧。”
“不來還不知道你屋裏藏着人,當初你非要住校,是不是就想有這麽一天好堵我的心?”周勝男瞥一眼床頭露着的半個腦袋,“你們什麽情況?”
“你希望是什麽情況?”尤遠吊兒郎當地笑了聲,“又不是親的,怕什麽?”
“尤遠!”周勝男變了臉色,“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那麽多報複我的方式,毀自己是最不明智的一種!”
“想哪兒去了,您是我媽,當兒子的哪有報複自己媽的,還在您受難日這天。”尤遠直視她,“再說了,我和盛夏有任何情況,跟毀不毀自己有半毛錢關系?”
“不是嗎?”周勝男指着床上的人,提高音量,“他如果不是又聾又啞,你會選他來做樣子?故意弄出一副——”
“不嫌丢人你再大聲點,讓隔壁也聽聽。”尤遠陰着臉,沉聲道,“還是我把他叫醒,幹脆你親口說,尤家有過什麽醜事,他只是一個用來報複你的工具。”
周勝男啞然,尤遠起身過去開了門,下逐客令:“我不想見面就吵架,你回吧。”
“任何時候你都是我兒子,是我生的我就會管到底,”周勝男提上自己的精致小皮包,理理頭發緩慢走出去,絲毫看不出來動過氣,只是輕飄飄地甩下一句,“你倆好自為之,氣我我可以忍,真弄出事兒來,可沒有老方家那麽好講話,我不可能放任你誤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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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等着吧。”關上門前尤遠說了這麽一句。
母子倆言語交鋒激烈碰撞盛夏一個字都沒聽見,他還處在一覺醒來光溜溜躺在學長床上學長的媽坐在床尾的驚吓中,人好像走了,他依舊不敢動,眯縫着眼使勁兒觀察,眼皮都發酸。
隔了會兒,被子突然被掀開,尤遠握住他的腳腕,猛地往下一拉,他整個人被拖進被褥中,然後被囫囵裹纏着抱起來。
掰玉米似的撥開被子,盛夏露着雞窩腦袋,被子裏熱烘烘的氣往外冒,他眨巴着眼無辜地望着尤遠,尤遠給他戴好助聽器,才出聲問:“是不是渾身難受?”
盛夏猛點頭,然後拍拍自己的胸口:難受,還被吓到了,睜開眼竟然看見周阿姨,我以為沒睡醒呢,還好我穿着褲子。
“你這褲子穿着跟沒穿有區別?”尤遠眼神下移,盛夏害羞得往被子裏藏,他道,“現在知道臊了,以後還喝嗎?”
高興了當然要喝兩口的,盛夏厚着臉皮比劃:我為什麽喝大?不都因為你嗎?你過生日是天大的喜事,我不得灌醉自己給你慶祝?我高興呀!
尤遠把人拖到床頭,拿枕頭給盛夏墊着,盛夏還在一頓猛劃拉:你把我灌醉,你讓我流淚,扛下了所有的罪,我拼命挽回。
啞巴不能唱歌,還不能手語個歌詞了嗎?尤遠站在一邊看完他這頓歌詞,忍不住笑出聲:“你是不是酒還沒醒?”
調好的檸檬蜂蜜水塞過來,在尤遠的凝視下,盛夏喝盡,擦擦嘴又有人給喂粥,他吃了一口,拇指食指點在尤遠的嘴唇邊往上一拉。
尤遠盯着他:“幹嘛?”
盛夏:你不開心。
“跟你比是沒你開心。”尤遠又塞口粥過來,勺子輕輕刮掉盛夏嘴角的湯。
盛夏:哥你怎麽了?
“沒怎麽。”
盛夏對人的情緒特別敏感,基本察言觀色确認眼神就能知道對方是生氣高興還是難過了,他見過兩次周勝男,回回尤遠的情緒都很不好,跟回家那天不一樣,今天的尤遠是低落的,不知道剛才是不是吵架了。
盛夏:那我哄哄你。
他一邊乖乖喝粥,一邊想辦法開解尤遠,比劃完《你把我灌醉》,又來一首《酒幹倘賣無》,搜腸刮肚找不到別的歌了,于是開始比笑話。
不能說話就這點不好,安慰人都沒招,顯得特蒼白,還要別人費勁兒理解到底表達的什麽意思,但他好努力地想逗尤遠開心。
尤遠專心喂飯,時不時看他手舞足蹈,一頓打岔後,被周勝男惹出來的煩躁還真煙消雲散了,他碗一放,把雞窩頭搓成殺馬特,笑道:“起床,去洗個澡會舒服點。”
不提還好,一提盛夏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愣了下瞬間臉紅,賊眉鼠眼問:昨天麻煩哥了,我有沒有耍酒瘋?
“耍了。”尤遠冷哼,“自己想想你都幹了什麽!”
對不起!
盛夏掀開被子逃進浴室,鎖上門,心驚肉跳地沖澡,說好敢作敢當的,面對現實還是慫字當頭,跟半夜偷偷對尤遠耍了兩次流氓比起來,露鳥的害臊簡直不值一提。
上沐浴露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用手指戳尤遠胸肌的畫面,對方身材太好,顯得自己弱雞,他孤芳自賞了一陣,嫌棄身上沒肉,沒肉就手感不好,還好皮膚白,腿很直,勉強算個腿玩年。
玩個屁年,給誰玩呢。盛夏憋着一口騷氣洗完澡出來,裹着圍巾,捏着洗幹淨的內褲要去曬,被尤遠一把接過:“你的晾幹了,這兒。”
盛夏咬着下唇:你給我洗的?
“不然呢?”尤遠曬完內褲又去衣櫃拿自己的衣服,選了稍微小點的碼子丢給盛夏,“伺候你到大半夜,簡直是領回來個祖宗。”
換好衣服,盛夏也沒好意思再賴着了,他提着尤遠給買的多餘的粥和冷飲回了宿舍。走之前他鼓起勇氣問尤遠昨晚自己還幹過什麽糊塗事,尤遠說了個七七八八,唯獨沒說盛夏最在意的一件。
那應該是真睡着了。盛夏一路竊喜,不然尤遠當面問他,他還真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這個古怪的行為。
尤遠一大早就給龍哥打了電話幫盛夏請假,他今天突然就變得很悠閑,回到宿舍,一個人都不在,盛夏肚子齁餓,頭也暈,坐下就開始吃粥。
沒有人喂感覺沒那麽香了,他邊吃邊給尤遠發短信:龍哥問我還發沒發燒,你是不是沒跟他說我喝多了,辛苦你了哥,你真好。
老半天尤遠才回過來:小祖宗。
盯着這三個字,心又開始跳,盛夏找到汪琦的號碼,反複斟酌後發了短信。
盛夏:琦姐,我想你了,你什麽時候來看我呀?
汪琦:有屁快放,憋整這些沒用的。
盛夏:你宿舍東北人很多嗎,怎麽發短信還帶口音的?
汪琦:老娘電影正看到精彩處,給你一分鐘,火速講正事。
盛夏還真猶豫了一分鐘,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最後發過去:假如你有個朋友可能是同性戀,你會嫌他惡心嗎?
滋——
汪琦已經回過來了,盛夏按着手機,又期待又害怕看見對方的回複,別扭半天,他點開來。
汪琦:我操!你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