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嗑,蝦蝦
大好周末,同學們依舊在風雨無阻地軍訓,盛夏宅了一周快長蘑菇了,早早在宿舍收拾好自己,一收到尤遠的短信,他立刻斜跨個小包下了樓,坐在宿舍樓前的花臺邊翹首以盼。
觀賞了一會兒踢正步,曬得口渴,盛夏剛好站起來,準備去小賣部買兩瓶飲料,遠遠的駛來一輛路虎,拉風地停在他面前。
尤遠開門下車,白T配棉質灰色休閑褲,清爽帥氣地朝盛夏走過來:“不是讓你在宿舍等麽,這麽早下來,等多久了?”
盛夏咧嘴笑,比劃道:剛下來,我去買喝的,哥要喝什麽?
尤遠輕輕拉着他一邊胳膊往副駕帶:“不用,車上有。”
路虎車如其名,又虎又寬敞,車內冷氣十足,除了座椅的皮革味,還能聞見尤遠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盛夏沒坐過這麽好的車,安全帶一勒他就被封印在了座位上,尤遠從車載冰箱裏拿出冰鎮牛奶發給他,自己喝着可樂,一腳油門開去醫院。
竟然是開車帶他去醫院,盛夏有一絲沒見過世面的震驚,畢竟初印象停留在大家都是學生,騎酷炫摩托橫行校園已經讓他意外了,現在還開上豪車了,盛夏一眼一眼偷瞟尤遠,這身大學生打扮跟狂野的車型不太搭,但他開車很放松,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撐着側門杵下巴,很有耍帥的嫌疑,盛夏不由得想起孫曉鐘嘚吧過的八卦。
孫曉鐘只見過尤遠一次,被一通官威吓唬之後竟然對他崇拜得不行,起因是隔壁寝的見到尤遠送盛夏回家,聊天時候說起,才知道尤遠竟是玉大名人。
計算機系學霸,工學院院草,還加個名譽校長的兒子,随便一個頭銜都可以霸占學校論壇的板面,何況他三位一體,簡直是為校園戀愛量身打造的工具人。除此之外,代表學校參加計算機領域國內和國際的比賽也拿回過很多獎,盛夏聽完條件發射地問:難不成還是校籃球隊的隊長兼MVP?
孫曉鐘不明白他腦回路怎麽轉到籃球上的,說:“沒聽說他喜歡什麽體育項目,要不我給你問問?”
那倒不用,只是有點暈。盛夏心說,小說标配男主尤遠幾乎集齊了,就少個籃球隊長兼MVP,也不對,還差一個。
照這個發展,尤遠應該再配一個“給你五百萬離開我鵝子”的媽。
噗——
盛夏笑出氣音。
尤遠詫異扭頭:“瞎樂什麽?”
趁紅燈,盛夏打手語:哥,你喜歡打籃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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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很少打。”尤遠看他嘴角挂着奶漬,扯張紙遞過去。
盛夏擦擦嘴,笑吟吟地繼續問:那你喜歡做什麽運動?
“游泳。”
怪不得身材練那麽好,盛夏羨慕地“啧”。
電話響,手機連着藍牙,盛夏從中控臺可以看見來電顯示的“媽媽”,立即聯想到“五百萬”,心說想什麽來什麽,尤遠只在第一聲響起時給過一個眼神,看清誰打來的,嘴角不自在地往下撇了撇,轟了一腳油門。
故意不接電話很明顯了,盛夏識趣地沒有提醒,鈴聲在密閉的車內空間裏持續了很久,讓人聽着心慌,直到挂斷尤遠也沒有多餘的反應。然後對方較勁似的繼續打,尤遠繼續無視,如此循環了五次,醫院到了。
盛夏恢複得不錯,本來也不算太嚴重的骨裂,醫生交代繼續吃藥保養,一個月後再來看,情況好就可以拆石膏。
從醫院出來,再次坐上車,尤遠把手機調成靜音,發動車子問:“喝奶茶?”
盛夏高興地猛點頭。
奶茶店離醫院有一段距離,盛夏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上看風景。
玉城太大了,大到盛夏難以想象,無法将老家拿來做對比,鱗次栉比的高樓,光鮮亮麗的人,擁擠不堪的車道,無一不散發着發達城市的陌生與緊張,盛夏卻并不懼怕,他習慣了活得比別人用力點兒,來大城市讀書,無非是用力再用力,對他來說沒多大差別。
太陽從枝丫縫隙裏投下光,寬闊的馬路一拐進了狹窄小巷,行道樹更加郁郁蔥蔥,尤遠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車位,在路邊停好車。盛夏在報刊亭買了一張本市地圖,小尾巴似的綴在尤遠身後,進了奶茶店。
文記冰室,鋪面不大,卻是整條馬路上裝修最別致的一家,霓虹燈管白天也姹紫嫣紅的,落座後,盛夏好奇又多看了幾眼,牆壁上貼滿了繁體字海報和港星寫真,有塊區域粘着不少便利貼。
“周曠達我喜歡你!”
“劉穎你一定要考年級第一,考完我就跟你表白!”
“畢業快樂呀。”
“我哥最棒,QVQ。”
新舊疊加,全是永不過期的美好祝願。
“旁邊是玉城附中,學生最喜歡來這兒。”尤遠倒了茶,涮幹淨筷子和杯子,推給盛夏,“想喝什麽?”
玻璃下面壓着菜單,盛夏看了半天,感覺哪個都很想喝,于是掏出日常用來跟人交流的筆記本寫道:哥,你喜歡喝哪種,我跟你一樣吧。
尤遠撐着桌子,思考的時候食指點了點玻璃,然後叫來老板娘:“冰茶走,冰鴛鴦,楊枝甘露,咖喱魚蛋。”
老板娘麻利地寫好菜單,撕下夾在桌邊,操着一口港普:“小帥哥你好久沒來了。”她瞥了一眼盛夏,笑着說:“真是老了眼神兒不好,剛還以為是——”
尤遠打斷道:“再加個菠蘿油。”
老板娘:“好,稍坐坐,馬上來。”
盛夏聽見他和老板娘的對話,便問:你也是玉城附中的學生嗎?
“嗯。”尤遠眼神掃過便利貼牆角說,“高中在這裏讀的。”
盛夏:有沒有人像那樣對你告白?
他指指便利貼,尤遠怔了下說:“一開始有,後來就沒了。”
潛臺詞是不是後來早戀了就沒了,有點好奇但是不敢問,點的奶茶和小食送上來,盛夏腦補了一出青春疼痛文學,一邊大快朵頤,吸溜吸溜喝着冰茶走。
吃一半,他把地圖拿出來,推到尤遠面前。
尤遠:“?”
盛夏:請哥幫個大忙。
尤遠挑起眉,霸氣道:“講。”
盛夏讓尤遠給他标記學校的位置,還有學校附近好吃又便宜的館子,可以自習的書店,安靜的咖啡館,尤遠了然,一把抓過盛夏的筆袋,翻出五顏六色的水筆勾勾畫畫,還有一個地方只有大概地址,沒寫是幹什麽的,尤遠沒多問,換色畫了個大圈圈标注出來。
按照原定計劃,盛夏本想在軍訓這一個月的時間把校園和周邊的路都勘熟,盡快對地理環境有個大致掌控,然後找輔導員借專業書,再好好利用一下大學圖書館,現在事情都得往後推,腿好之日就是上課之時,他不可能有那麽多時間出去閑逛。
這事兒雖然不急,可尤遠就坐在對面,不問白不問,換做別人盛夏肯定不大好意思,也許是因為尤遠借宿舍給他睡過一宿,又或者最近已經麻煩別人到連說謝謝都嘴麻的地步,盛夏破罐破摔地有點賴唧唧的心态。
盛夏:哥,你畫的好細,真厲害。
尤遠沒擡頭,笑着說:“怕你走丢了賴我。”
盛夏大着膽子問:走丢了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不走丢也可以打。”不過打過來能說什麽呢,腦電波交流?敲摩斯碼?
“嗑。”盛夏夠着桌子戳了戳尤遠的手臂,含糊不清聲音很小地說話了,“蝦蝦。”
尤遠猛地擡頭,以為出現了幻聽。
盛夏臉紅起來,閉了嘴,寫道:我能說一點點話。
并不是真正的啞巴,盛夏小時候聽力損傷嚴重,後來直接導致無法開口說話了,戴了助聽器以後他也期待過正常交流,可是咬字不清,語速緩慢,音調奇怪,總是引起別人的嘲笑,自尊心嚴重受挫後盛夏幹脆把自己當真啞巴,不敢出聲了。
他很羨慕別人自如地交談,羨慕別人的情緒是有聲音的,高興了放聲大笑,難過就嚎啕大哭,那樣才叫活得有聲有色。
可是無聲的世界讓他習慣了也做一個無聲的人,情緒被迫鎖進瘦小的身體,再激動的事到他這裏也只發得出一個氣音,再難過的事,只要盛夏別開臉,就不會有人發現他哭了。
他也沒想到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選擇在尤遠面前出聲,可能覺得出聲的感謝更有誠意,也想真心交尤遠這個朋友。
以至于一緊張“哥”說成了“嗑”,“謝謝”歪成了“蝦蝦”,三個字三個都是錯的。
“我聽見了。”尤遠反應了一下,“不是說了再謝拉黑,謝就別說了,再喊我聲哥。”
沒有取笑,沒有過分的驚詫,也沒有對他聾啞的刨根問底,尤遠的反應讓盛夏卸下了很多心房,他鼓起勇氣,再次小聲喊道:“嗑。”
尤遠眨眨眼,伸手揉亂了盛夏的長發,笑得很好看地應他:“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