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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滕玉意眼珠微轉,漸覺胸口不再悶悶地發麻,她勉強掙紮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

棄智歡喜道:“滕娘子,你好些了麽?”

他受傷的右指包着布料,想是藺承佑已經找醫工給他看過了。

“我這是怎麽了?”滕玉意撐起胳膊。

“你中了妖毒,不過別怕,師兄給你服了清心丸,已經無礙了。”

滕玉意一怔:“真是中了妖毒?”

“滕娘子忘了,你之前在二樓救我的時候,那妖異曾試圖在背後蠱惑你,或許就是那時候沾染了妖毒。”

滕玉意揉了揉發脹的額穴,恍惚記得簪花郎君沖她脖頸呵氣,那氣息冰寒入骨,讓她渾身發冷,當時不曾多想,原來那時候中了毒。

她驀然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坐起來環顧四周:“這是在何處?霍丘呢?”

“這是萼大娘的房間,霍丘在外頭守着,剛才師兄裏外盤查了一遍,妖異已經潛走了。卷兒梨吃了清心丸,頭先已經醒來了,師兄正令人問她的話。”

滕玉意下意識摸向腰間的蹀躞帶,棄智咳了一聲道:“滕娘子莫不是在找你的暗器?全被師兄搜走了。”

滕玉意一驚,絕聖忙道:“滕娘子別誤會,師兄不是自己搜的,是讓萼大娘她們搜走的。你昏迷前紮了師兄一簪子,他發覺自己中毒才命人搜你的身的。”

滕玉意故作驚訝:“我、我竟做了這樣的事,這妖毒好生了得,居然能禍亂人心,兩位道長別誤會,我一定中毒太深才糊塗了,絕沒有要害人的意思,對了,你們師兄現在怎樣了?”

“除了不能說話和頭暈欲嘔,別的都還好。”

只是這樣?滕玉意有些遺憾,這毒藥是她找程伯要的,不但可令人舌頭發木,還能使人昏迷三日三夜,用在藺承佑身上,居然只是讓他說不得話?

棄智發急道:“滕娘子,你把解藥藏在何處了,快拿出來給師兄服下吧。”

滕玉意起了身:“先得把我那根簪子找回來,解藥就在裏頭。”

“啊?!師兄沒能搜到你的解藥,幹脆把你的那堆物件沒收了。”

滕玉意心頭火起,嘴裏卻嘆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解藥就在那根簪子的另一頭。”

棄智跳起來:“我這就告訴師兄。”

過不一會,棄智跑回來,手裏捧着一堆東西,正是滕玉意那些物件。

“滕娘子你看,這是那根簪子麽?”

滕玉意檢視一番,東西都在,只好道:“世子在何處?”

“就在鄰房。”

“我這就去給世子解毒。”她艱難地下了榻,蹒跚走了幾步,忽然捂住額頭,“……我的頭好暈……”

絕聖和棄智擔憂道:“是不是體內還有餘毒?滕娘子,要不你留在此處歇息,我們去給師兄解毒吧。”

滕玉意搖了搖頭:“這上頭有我們府中獨有的機括,不能讓外人知曉竅門。”

絕聖和棄智只得耐着性子道:“那滕娘子再歇一歇。”

滕玉意歇了好一陣,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慢吞吞往外挪道:“還是覺得渾身乏力,不過我不礙事的,給世子殿下解毒要緊。”

絕聖趕忙跟上她,棄智連連點頭:“我就說滕娘子心腸好。”

霍丘一直守在門口,滕玉意擡頭一看,眉頭皺了起來,霍丘臉上挂了彩,能讓霍丘吃這樣的虧,對方身手絕不會低。

霍丘:“娘子,你沒事了?”

滕玉意打量他的傷處:“誰動的手?”

霍丘赧然道:“成王世子。娘子昏迷的時候,世子令人搜你的身,小人不肯,他就跟我過了幾招。世子招式刁鑽,小人……小人不慎受了點傷。”

滕玉意忍氣道:“很好。”

她走到鄰房,滿屋子都是人。

藺承佑被妖血濺了一身,估計臨時找不到幹淨道袍,此刻換了一件松霜綠的圓領襕袍,臉上的易容也卸淨了,露出本來的相貌。

他坐在條案後頭,看得出心情不怎麽好,平日總有笑模樣,此時卻沉着臉。

卷兒梨坐在他對面,看樣子吓壞了,偎在萼姬身邊,答話時瑟瑟發抖。

萼姬身邊坐着那位叫賀明生的店主,此外還有好些美嬌娘,想必都是彩鳳樓有頭有臉的伎人,穿戴上絲毫不輸萼姬。

萼姬扭頭看見滕玉意:“呀,王公子,你醒了。”

絕聖和棄智越過衆人,興沖沖走到條案前:“道長,滕娘子來給你解毒了。”

藺承佑面無表情看着滕玉意,若非嘴不能言,定有一堆好話等着滕玉意。

滕玉意以手撫額,作出頭痛欲裂的模樣,不緊不慢走到條案前,歉然道:“道長,只怪這妖毒太霸道,小人自己都不記得曾用暗器紮你了,不小心害你中毒,小人實在過意不去。”

藺承佑嘲諷地看着滕玉意,忽然一擡手,意思很明顯,趕快給他解毒,不必多說了。

滕玉意欠了欠身:“稍俟片刻,小人這就給道長解毒。”

說話間拿出簪子,摸索着打開機括,對準藺承佑未受傷的左胳膊,毫不客氣就要紮下去。

藺承佑神色一變,反手扣住滕玉意的手腕,定定盯着滕玉意,墨黑的眸子喜怒不辨,比起剛才的面無表情,更叫人不可逼視。

滕玉意望着他耐心解釋:“白色粉末是毒藥,赤色粉末是解藥,毒藥藏在簪尖,解藥也藏在簪尖,中間隔以珠片,勾動機括才能互換。而且這解藥不能口服,只有刺破皮膚方能将藥性送入體內。”

藺承佑無聲笑了下,雖說不能發聲,卻不耽誤他做口型,他揮開滕玉意的手,冷冰冰吐出一句話:“玩夠了沒?再玩下去我可要好好跟你玩了。”

滕玉意嘆氣:“道長是不是誤會了?這是小人府裏防身的暗器,為了防範奸邪之徒,難免有些不近人情之處。其實此毒并不會害人性命,道長要是堅持不肯用這法子解毒,只需等個三日就好了,三日後毒性盡消,自可開口說話。”

這可是實話。

藺承佑一瞬不瞬望着滕玉意,很好,這就威脅上了?不就是三日不能說話麽,大不了不解毒了。

“你走。”他一指門口,無聲吐出兩個字。

滕玉意看懂藺承佑的口型,無奈道:“看來道長是不願解了,恕小人無能為力,只能告退了。”

絕聖和棄智急得抓耳撓腮,三日不能說話,想想就難受。地窖下那妖異來歷不明,師兄眼下急于到各家道觀打聽,萬一問話的時候遇到不明之處,總不能全靠口型和手勢吧。

但是以師兄的性子,又怎肯再受滕娘子一簪。

兩人暗自捏了把汗,正要再勸說幾句,藺承佑盯着滕玉意闊步而去的背影,憤然一拍桌。

滕玉意故作詫異回過頭,藺承佑望着她,沖她勾了勾手指。

滕玉意松了口氣,快步走回去:“道長這是想通了?其實也就是那麽一下,小人保證不會很痛的。”

藺承佑不吭聲,滿臉寫着“不悅”二字,滕玉意沖他笑了笑,對準他另一只胳膊,猛地紮下去。

藺承佑眉峰微蹙,活活受了這一簪。

滕玉意沒說假話,簪尖剛一紮進去,他發木的喉腔就有了感覺,四肢那種乏力酸軟的異感,頃刻間也有了纾解。

滕玉意望着他:“如何?”

藺承佑張了張口,能吐出字句了:“甚好。”

絕聖和棄智大喜:“好了好了,能說話了。”

滕玉意甜笑道:“道長見好,小人也就安心了。”

藺承佑冷笑:“王公子,你好本事。”

滕玉意很謙虛的樣子:“道長過譽了。”

藺承佑盯着滕玉意,推開條案欲起身,忽感到一陣鑽心般的疼,才發現滕玉意的簪子還留在他右邊胳膊裏,滕玉意順着他目光看過去,歉疚地往外一拔:“對不住對不住,小人中了妖毒腦子糊塗,忘記給道長□□了。”

她拔得拖泥帶水,藺承佑牙關一緊,胳膊又痛又脹,這滋味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他咬了咬牙,故意綻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王公子,你手下功夫不行,紮得這樣淺,簡直像在給我撓癢癢。”

他面不改色,話裏有調侃的意味,滕玉意幾乎要信以為真,聽說藺承佑自幼習武,這點小傷對他這樣的人來說,興許真不過是撓癢癢。

她有些喪氣,早知道就紮得再深些了。

不料這時候,絕聖和棄智驚慌望着藺承佑的胳膊:“血!師兄,你胳膊在流血!”

血汩汩地流出來,瞬間染紅了藺承佑新換的錦袍,他一言不發瞪着滕玉意,滕玉意故作驚慌:“世子你沒事吧,不好,得趕快請醫工。”

屋子裏的人亂了起來,幸而醫工還未走,棄智到旁屋把人叫過來給藺承佑包紮,左邊中毒的傷眼已經結痂了,右邊比左邊的更深,血一下子湧出來不少。

好在醫工手腳麻利,很快用布料包上了傷口。

醫工還要給藺承佑診脈,藺承佑不耐道:“夠了。不過是皮肉之傷,犯得着這樣啰嗦麽。”

這時門外有廟客縮頭縮腦往裏看,賀明生瞪着眼睛道:“誰?在外頭鬼鬼祟祟做什麽?”

廟客進來笑嘻嘻道:“主家,小的們已經把每一處門窗都貼上符紙了,特來回禀主家一聲。”

賀明生堆起笑容問藺承佑:“道長,還要小人做些什麽?”

藺承佑揮手令醫工下去:“那妖異已經無跡可尋了,先把當時的情形弄明白再說。”

他接着問卷兒梨:“你剛才說到哪了?”

這回他能親自問話了,不必先寫到紙上再經人轉達,倒是方便許多。

卷兒梨眼裏依然有些怵意:“就記得自己本來在二樓的廊道,不知怎麽回到了奴家小時候的故居,奴家的阿爺明明死了多年了,卻在胡餅鋪子門口走來走去。阿爺過去一直對阿娘不好,奴家惦記着阿娘的病,迷迷糊糊想進門,接着我再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塊石頭上,那地方潮濕陰暗,像是地窖之類的處所,我吓得魂都沒了,想跑的時候,石頭上不知沾染了什麽東西又滑又膩,奴家摔了一跤,然後什麽都不知道了。”

趁屋裏忙着問話,滕玉意悄然要離開,藺承佑擡眼看着她:“且慢。”

又來?滕玉意訝道:“道長,這裏沒我的事了吧。”

藺承佑笑了下:“王公子是今晚第一個看見妖異之人,之後又曾目睹過其中一個幻境,說起來是最關鍵的人物,怎能說走就走?小佛堂裏的情形你也看見了,大妖不盡早除去的話,往後遭殃的人不知凡幾,王公子如此熱心腸,總不會視而不見吧。”

滿屋子的人都朝滕玉意看過來,仿佛滕玉意若是不答應,就跟妖異一樣可惡。

絕聖和棄智扯着滕玉意,把她引到旁邊坐下:“王公子,你先別着急,道長問完卷兒梨就輪到你了。”

滕玉意被兩人架住,居然無法脫身:“道長的話甚有道理,只是眼下已經醜時了,在下先得回府一趟,不然我姨母和表姐該擔心了。”

當然這一走,絕不可能再回來了。

藺承佑輕描淡寫道:“不急,我已經替王公子安排好了。”

滕玉意一愣:“安排好了?”

“我令人給杜府送信,說你在平康坊的彩鳳樓喝酒,因為剛來長安貪新鮮,死活不肯回去。你現下快活得很,玩到天亮自會回杜府,叫杜博士和杜夫人不必擔心。”

屋裏幾位美姬用團扇掩住紅唇,吃吃輕笑起來。夜不歸宿也就罷了,還把尋歡說得理所當然,明早這位王公子回去,少不得挨長輩的教訓。

滕玉意眼皮一跳,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道長如此周到,小人卻之不恭了。”

藺承佑笑道:“王公子俠肝義膽,理當有此禮遇,你們別愣着了,快給王公子上坐。”

滕玉意一撩衣擺,按耐着坐了下來,藺承佑接着問卷兒梨:“當時你從石頭上醒來,可摸到上面可有字跡?”

卷兒梨想了想,點頭道:“有。密密麻麻的,寫得還不少,只是奴家當時魂不守舍,未曾留意寫了什麽。”

棄智奇道:“師兄,你當時不是潛入了地窖麽,應該比卷兒梨看得更清楚才對。”

絕聖道:“別提了,我們下去的時候石碑還在,剛把卷兒梨救起,妖異就出現了,這東西一邊追襲我們,一邊大肆毀壞那石碑,師兄千方百計阻攔它,奈何地底下施展不開,好不容易潛回原處,石碑早被碾成了齑粉。”

衆人不寒而栗,這妖異破陣之後,怕石碑洩了它的底細,竟能提前謀算到這一步,這等老辣手段,常人恐怕都有所不及。

藺承佑又問了幾句,卷兒梨一問三不知,他轉向滕玉意:“王公子,我聽說你在二樓看到的幻境與棄智看到的不同?”

“是。”滕玉意思忖着說,“棄智道長說他看到胡餅鋪子,我卻看到了一座荒廢庭苑,庭苑像是荒廢許久了,正中間有一口井。”

絕聖和棄智納悶:“師兄,明明同在一處,為何看到的幻境不一樣?”

滕玉意想了想:“我記得兩位道長曾說過,彩鳳樓的前身是一家彩帛行,彩帛行的店主曾納一妾,妾因為不堪夫人折辱跳井了,這口井會不會跟那件事有關系?”

屋裏衆人神色各異,彩帛行的店主夫婦死得離奇,彩鳳樓上下諱莫如深,樓裏異事不斷,她們早就忍不住往這上頭想了。

藺承佑敲了敲桌:“彩帛行的店主是前年臘月初七病死的,店主夫人是臘月初十自缢的。那妾則早在八月初二就跳井了,算來已有一年多,妾死的時候如果有執念,拿來做成幻境惑人心智未嘗不可,只是今晚這幻境,不大像死人的記憶。”

賀明生雖是個大男人,卻比身旁的伎人還要膽小,聽了這半晌,早吓得牙齒打顫:“道、道長這意思,莫非是活人的記憶不成?”

“卷兒梨就是個現成的例子,棄智看到的幻境正是她兒時的記憶,巧的是卷兒梨當時被妖物擄走了,而在今晚之前,你們樓中雖然怪事頻出,卻無人在二樓廊道迷蹤失路,因此我猜那妖異是近日才破陣而出的,第一個撞見它幻境的就是棄智和王公子。”

絕聖啊了聲:“棄智看到了胡餅鋪,王公子看到了一口井,如果都是活人的記憶,那口井又意味着什麽,會不會是樓裏另一個人的執念?”

“可是今晚失蹤的只有卷兒梨一人,還被我們救回來了,另一人在何處?”

藺承佑忽道:“店家,你把樓裏的人都叫過來,伶人、假母、廟客,一個都不能少。”

賀明生白着臉忙吩咐底下人:“快快,快照着道長說的辦。”

“王公子,你善筆墨麽?”藺承佑又看向滕玉意。

滕玉意已經猜到他要做什麽了:“你要我把那座庭苑和那口井畫下來?”

藺承佑走到書案前,取下一支筆道:“既然猜到了,王公子就快請吧。”

滕玉意到他身邊接過筆慢慢回想,當時不過匆匆一瞥,看得不甚仔細,只記得庭苑雖然破敗了,仍有一種古樸闊朗的遺韻,井旁有株樹,差不多快要老死了,周圍迷霧缭繞,也分不清是桃樹還是李樹。

那口井周圍很髒,像是剛下過雨,地上泥濘盈尺,別的就不記得了。

她依樣畫了下來,藺承佑接過來一看,滕玉意畫工居然還不錯,才寥寥數筆,已将要緊處一一勾勒出來了。

這時候樓裏的人都被喊來了,推推擠擠堵在門口,賀明生嚷道:“莫要推擠,我叫到誰了誰再進去,沒叫到的乖乖給我在外頭等着。”

滕玉意回到座上,這位叫賀明生的主家看着膽小如鼠,居然很有禦下的本領,這麽一吆喝,外頭沒一個人敢妄動了。

藺承佑對賀明生道:“把他們挨個叫進來認畫,如果有人認得這幅畫上的井,必須當場告訴我,因為此人很有可能是妖異下一個目标,随時可能會遭毒手。”

賀明生應了,親自到外頭說明原委,回屋時指了指屋子裏的幾位美貌妓伶,對藺承佑道:“道長,外面人太多,不如就從屋裏這幾個開始吧。”

滕玉意逐一看過去,加上萼姬和卷兒梨,屋中一共有九位模樣妖麗的伎人,個個眼色媚人。

萼姬聽了賀明生的話,沖滕玉意抛了個媚眼:“奴家年紀最長,又與王公子相熟,那畫既是王公子親手畫的,不如就讓奴家第一個品鑒吧。”

她說着起身走過去一看,搖搖頭道:“未曾見過這樣一口井。”

藺承佑提醒她:“看仔細點。”

萼姬笑逐顏開:“奴家看仔細了,确實沒見過。”

她面對藺承佑時态度正經了不少,一來藺承佑是昂藏七尺的男兒,不像滕玉意是少女假扮胡人,她在對待男人和對待女人時,素來是不同的。

再則藺承佑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貴人,她早有心把卷兒梨推到藺承佑眼前,若能搭上這樣一位天之驕子,連她這個做假母的也跟着雞犬升天。

奈何卷兒梨吓破了膽,女兒不争氣,假母也不敢放肆。

藺承佑果然看都不看她,直接道:“下一個。”

這回起身的是魏紫,她生得豐肌玉骨,妝靥也極為考究。額頭上貼着水粉色的花钿,唇上卻點着殷紅欲滴的口脂。

藺承佑點了點畫卷,問她:“見過麽?”

魏紫可比萼姬看得仔細多了,把團扇抵在豐潤的胸團前,俯身下來左瞧瞧,右瞧瞧,最後繞着條案走了一圈,不慎把團扇落在藺承佑的腳下。

“哎呀~”她咬了咬嫣紅的唇,風情萬種彎下腰撿,哪知藺承佑嗤笑一聲,一腳踩住了團扇。

魏紫掩唇直笑,這少年郎何止是好看,還有種飛揚跋扈的俊美,她早就有心撩撥他,怎奈一直沒找到機會,好不容易近身了,怎能不借機試探他。

沒想到這小郎君還頗懂情趣,她睫毛輕顫,另一只手輕輕把團扇往外抽,孰料藺承佑腳下一用力,團扇連同扇骨裂成了碎塊,不,裂成了一把碎渣子。

她霎時涼透了心肝,就聽藺承佑笑道:“看明白了沒?這麽大一幅畫都看不明白,依我看,平康坊你也不必待了。”

魏紫哆嗦着點頭:“看、看、看明白了。”

“見過沒見過?”

“奴家未見過。”

藺承佑道:“沒見過還不走?”

魏紫喪魂落魄回到原處,外頭似乎有人譏笑了一下,她雙腿綿軟,哪還顧得上探究是誰。

接下來是姚黃和紅葛,一個生得袅娜纖致,腰身細得不足一握。

另一個憨媚可愛,舉止間頗有貴家千金的驕矜之感。

滕玉意一旁瞧着,暗忖這彩鳳樓的确有過人之處,單是這四位容色殊異的絕色美人,便足以引來滿城的狂蜂浪蝶了。

有了魏紫做前車之鑒,二女不敢招惹藺承佑,老老實實看完畫,很快便退下了,如此倒省卻了不少工夫。

屋裏人認完了,賀明生催着外頭人進來,轉眼半個時辰過去,居然沒一個見過這樣畫上的情形。

賀明生親自到外頭查看,剛才進屋認過畫的,不分男女,一齊被拉聚到樓下中堂聽命,廊道上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

賀明生叫不上那人名字,萼姬卻喚道:“青芝,快進來吧,就剩你了。”

又對藺承佑道:“上月我們樓裏有位叫葛巾的花魁被厲鬼毀了容,這個青芝就是葛巾的貼身丫鬟,葛巾受傷之後身邊離不了人伺候,所以青芝來得晚了些。”

說話間那個叫青芝的丫鬟進來了,年紀約莫有十五六歲,皮膚黝黑,模樣也有些傻氣,進來後沖藺承佑欠了欠身,憨頭憨腦走到書案前。

滕玉意一眼不眨地望着她,這可是樓裏最後一位了,如果連青芝都未見過這口井,藺承佑的猜測很有可能是錯的。

不過藺承佑顯然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本事,他望着青芝,很篤定地說:“在哪見過這口井?”

青芝看了一陣,樂呵呵地說:“奴家沒見過,”

藺承佑臉上的笑一僵:“看仔細點。”

青芝擺擺手:“奴家真沒見過。”

藺承佑不說話了,絕聖和棄智驚訝道:“店家,萼大娘,樓裏的人都來了嗎?”

賀明生和萼姬錯愕道:“都在這了,連廚司的夥夫都叫過來了。”

絕聖和棄智面面相觑,難不成師兄真猜錯了,妖異并沒有瞄上下一個,幻境裏的這口井,并不是樓裏某個活人的執念。

滕玉意忽然道:“不對,還漏了一個人。”

“誰?”

藺承佑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是說有位被厲鬼毀了容的葛巾娘子麽,她住在何處,為何不見她來?愣着做什麽,快給我帶路啊。”

***

葛巾手執一卷書,悵然望着窗外。長安一片月,照不進她的幽窗。

從前車馬盈門,如今整夜枯坐,自從她受傷毀容,境遇一落千丈,今晚樓中喧嚷不堪,定有什麽緣故,可是都過去一個多時辰了,竟沒有一個人告訴她發生了何事。

猶記得上元節,王孫公子攜她出游,情意融融,宴樂達旦,她在席上酬酢詩詠,引得滿座皆驚,遙想那些時日,她是何等風光,結果這一切,因為一個貿然闖入房中的“女鬼”,全都化為了泡影。

她摸向缦紗半掩的臉龐,漂亮的眸子裏迸射出強烈的恨意,叫她怎麽甘心,花容月貌竟被一只所謂的“厲鬼”給毀了,多希望這是一場噩夢,不,這一定是噩夢,熬了這麽久,早該醒來了。

她推開衾被,光着腳跑到鏡臺前,遲疑了又遲疑,終于顫抖着扯下臉上的缦紗,望見鏡中殷紅的傷口,她的心碎成了一千片,說什麽鬼神害人,這樣的話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她,她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要查出那個毒婦是誰。

正自恨恨垂淚,外頭寂靜的廊道裏,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那人一徑走到她門口,“篤篤篤”,敲起了門。

葛巾擦去眼淚,清清嗓子道:“誰?”

門外平板地答道:“是我,萼姬,聽說你晚上沒吃飯,我來看看你。”

葛巾有些疑惑,就在半個時辰前,有人跑到她門外貼東西,說是青雲觀道長給的符紙,必須即刻貼上。

那人還說,外頭不太平,今晚每個人都得老老實實待在房中,不可擅自走動。

她當時哭累了正在假寐,迷迷糊糊也沒仔細聽,如果每個人都得待在房裏,萼姬為何能單獨來找她。

她歪過頭凝神細聽,萼姬安靜得出奇,敲過門後沒再說話了。

葛巾咳嗽道:“我身子不适,已經歇下了,萼姐姐,有什麽話明日再說吧。”

萼姬壓低嗓門:“葛巾,我是悄悄來找你的,許侯爺派人來看你了,那人就在我邊上。你要是不信,打開門瞧一瞧就知道了。”

葛巾心中一動,她毀容之後處于半軟禁狀态,為了給那幾位相好的王孫公子送信,不知費了多少功夫,因做得私隐,樓裏無人知曉,萼姬這麽說,莫非許侯爺真派人來了。

她審慎地說:“主家沒過問麽?”

萼姬沒說話,卻另有一位男子開了腔:“葛巾娘子,侯爺派小人來給娘子送些傷藥,娘子将此藥每日塗抹在傷處,能生肌止癢。侯爺還說,請娘子安心養傷,不論害你的那人是人是鬼,他總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葛巾的心砰砰直跳,急忙跑過去開門,手都搭上門扃了,忽又縮了回來。侯爺體貼周詳,派人來送藥倒也不奇怪,只是這時辰,未免太晚了些。

那人察覺她的遲疑,低聲與萼姬咕哝了幾句,複又開口道:“想是娘子不便開門,要不這樣吧,小人把東西放在門口,娘子開門自取便是了。”

萼姬也道:“葛巾,我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

外頭傳來腳步聲,兩人離去了。

葛巾貼在門後,不由懊悔起來,何至于疑心成這樣,剛才開門就好了,見了那人的面,還能給侯爺帶個話。

好在那人沒走遠,或許還能追得上,這樣想着她急忙開了門,瞥見門外的光景,她吓得驚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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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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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76.9萬字
  6.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06.1萬字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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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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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0.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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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殺手藍墨靈穿越在了倒黴女身上。 替她出嫁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退婚? 哎喲我去,我這暴脾氣! 做人太厚道是不是不行! 那我就不厚道給你們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501.8萬字
  12.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3.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92.7萬字
  14.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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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5.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傳聞,軒阆帝國四王爺,俊美無雙,功績赫赫,得恩聖寵,當朝無兩。傳聞,四王爺手段兇殘,殺人只在眨眼間,令人聞之喪膽!傳聞,四王爺冷酷無情,從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然而,事實卻是——
    “不好了四爺,火狐跟十九爺打架,将藏書閣給毀了!”
    “無妨,收拾收拾就好!”
    “不好了四爺,火狐偷吃了皇上賜的千年七色果了!”
    “無妨,它喜歡吃就好!”
    四王府人盡皆知,火狐乃是他們四爺心頭寶,然而,當火狐化身成人……
    天哪!看着眼前這一雙芊芊玉手,蘇酒酒徹底雷得外焦裏嫩的。她不是穿越成狐了嗎!?怎麽如今化身成人了!?那麽,她現在到底是人,還是妖!?仰或是……人妖!?

    古代言情 已完結 405.7萬字
  16.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7.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8.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9. 盛寵之嫡妻歸來

    盛寵之嫡妻歸來

    青磚綠瓦,陌上花開香染衣;朱門紫殿,素手摘星霓作裳。

    古代言情 已完結 867.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