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乖乖聽話

第6章

阮淩這個周末過得十分充實。

他除了去畫室上上課外，剩下的時間都恨不得利用起來跟時弈的朋友聊天。

跟他們聊天也太有趣了吧！

在他們一點一滴的描繪中，阮淩慢慢觸及到時弈的世界。

屬于時弈的世界，與阮淩的世界全然不同。

若說阮淩的世界是陽光，美好，幸福，那麽時弈就是另一面，混亂的，黑暗的。

阮淩見識到了時弈的另一面。

他生活的環境，他的朋友，他的初中，他的過往經歷……阮淩一點點拼湊屬于時弈這個人的信息。他被這樣的時弈弄得心裏又酸又漲，可是時弈不需要人同情。

柯岩是這樣的講：“別，別喊我老大，我的老大是時哥！你別看他現在低調的不行，以前在我們初中，沒有人敢惹他的，我算什麽啊，時哥才是真正的狠人。”

“他以前脾氣特別爆，又不愛說話，別人惹到他都沒有語言提示的那種，然後直接面對爆發的時哥！”

阮淩當時唔了一聲，心裏卻想象不出時羿暴脾氣的模樣。

高中的時羿和初中的時羿完全不一樣。

就好像被一點點磨平了棱角一樣。

阮淩被這個腦補弄得心裏一酸，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周末結束，學生們紛紛返校。

藝術班的人各個無精打采，唯一精神的阮淩在班級裏簡直像精神一樣，那眼睛亮亮的模樣，讓任春梨課上都沒忍住誇了他幾句。

阮淩被誇得莫名其妙，但他還是乖巧接受了。

誇獎誰不喜歡呢！

他之所以如此神采奕奕，不過是因為又可以看到時羿了。人有了念想，臉上的神采都與別人不一樣了呢。

阮淩從很早之前就不喜歡周末。

周末意味着要去畫室畫畫，意味着兩天不能見到時羿不能聽到時羿的消息。

這還不如上課呢。

一整天，阮淩下課就到處晃悠。他性格開朗，走到哪裏都有認識的人，打招呼打了一路，想見的人連個影都沒看到。

其實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見不到的，重點班的人就沒有下課的概念。

最後他還是等到了下課，在老地方等時羿。

沒過多久，時羿就背着書包走了過來。阮淩看着他走過來的身影，腦海裏浮現柯岩的話。

“他走路的時候一般都會走神，在學校裏還好，如果在校外，你千萬不要從後面拍他，不然你就會被他一個後肩摔弄到地上，然後他的鞋會踩在你的胸上，一臉兇狠地看着你。”

阮淩沒動，等着時羿朝他走過來，然後在他面前停下。

以往的時候，阮淩都會翻一個白眼，然後繞過他離開。但也許是上周一起去警局走了一趟，阮淩突然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了。

他從半靠着牆的姿勢變成直直站立，看着他道：“請你吃東西，吃嗎？”

時羿沉默幾秒：“吃。”

跟時羿一起站在燒烤攤前的時候，阮淩腦海裏又浮現了周末打探來的消息。

喜歡燒烤，不過很少吃。

喜歡喝果汁，尤其西瓜汁。

與此同時，時羿腦海裏也回想起在群裏看到的截圖。

他竟然全都記住了。

時羿說不出來什麽感覺。

那天晚上，阮淩和時羿一起喝了冰西瓜汁，又一起吃了燒烤，一起走了一段回家的路。在岔口的時候，燒烤吃完了，飲料各自拿在手裏，阮淩把竹簽丢進一旁的垃圾桶裏，然後道：“我走了。”

時羿點點頭。

阮淩踩着月光回家了。

第二天依舊是老地方見面。第三天……也就是周三的時候，阮淩裝作不經意提了一句：“我明天要去畫室上課，估計不上晚自習了。”

說這話的時候，阮淩的心情特別微妙。

什麽時候他竟然在跟時羿報備行程了。

時羿聽到阮淩的話，腳步一頓，很快恢複正常，聲音低沉嗯了一聲。

表示他知道了。

周三這天，兩人沒有見面。于是到了周四晚自習後，阮淩提前收好了書包，下課鈴一響，坐在講臺上的班主任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阮淩就已經像小旋風一樣沖出教室。

當時整個班都看着他的背影。

陳琦和江源默默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阮少這是……談戀愛了嗎？”

這樣焦急的模樣，就連他們都甚少見到。

阮淩一路連走帶跑出了學校，好不容易到達老地方後，他發現時羿竟然已經在那裏了。

阮淩愣住了。

時羿半靠着牆，神色散漫，一手插進褲兜裏，頭低垂着，也不知在想什麽，一身落寞。他的旁邊便有一盞路燈，暖黃色的光籠罩着他，将他與周圍的昏暗隔開。

阮淩慢慢的朝那光處走去。

聽到腳步聲，時羿擡起頭，目光與阮淩對上。他一愣，身子倒是不自覺地站直了。

阮淩扯了扯自己的書包帶子，沒話找話說：“今天下課這麽早啊。”

時羿嗯了一聲。

跟阮淩在一起的時候，他嗯的次數特別的多。

阮淩壓抑心中怪異的情緒，如同往常一樣跟時羿唠嗑，講他們學習的進度，講昨晚畫的畫，講每日生活的瑣碎……

他們好像回到了高一時的狀态，一人講得開心，一人聽得專注，并肩走在一起的背影在路燈下拉得特別的長。

長得仿佛能抵到人心裏一般。

誰也沒有主動提這個事情，但每晚一起回家卻好像成了慣例。阮淩一連和時羿走了一段時間，兩人僵硬的關系也慢慢恢複到高一感情最好的那個時候。

兩人都感受到了關系的變化，明明什麽都沒有說破，卻仿佛能感受到其中的溫情。

時羿心裏一直有個疑問。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阮淩和他記憶中的模樣是一樣的，熱情，陽光，開朗，真誠……時羿想把所有好的詞彙都用到他的身上。

只是，他為什麽要戲弄他？

那個時候，時羿是把阮淩當成他這個學校最好的朋友。這個定義與柯岩這些與他一起長大的朋友不一樣，除了最好，還夾雜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不過那個時候他并沒有發現。

然後突然有一天，阮淩就約他在學校食堂附近見面，地點是什麽第二棵櫻花樹下。時羿當時以為他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心裏盤算着他們可以邊說邊在旁邊的食堂吃飯。

誰能想到遇到的是這樣的情況。阮淩結結巴巴學他講話，就像初中曾有人學他講話戲弄他一樣。時羿當時心裏止不住憤怒，同時還帶着很多失望。

他的朋友是不能取笑他的。

而此刻，他自以為的朋友早在前段時間疏遠他，他有很多朋友，他每天都跟不同的人走在一起，全然忘了他。

他在某個課間，聽到跟阮淩一起走的男生們在議論他，語氣漫不經心的：“時羿啊，成天不說話，該不是個啞巴吧！”

“不是啞巴。”是阮淩的聲音。

“那就是個結巴咯！”

此話一出，樓梯間頓時充斥着怪異的笑容，十分刺耳。時羿在這笑聲中，沒有聽到阮淩否認的聲音。

他當時轉身就走了。

上一個戲弄他的人被他打進了醫院，而阮淩，他舍不得動他。

回憶到此結束。

時羿和阮淩也走到了分岔路口。往常這個時候，他們倆便要分別了。今晚，不知是月色太好，還是阮淩臉上的笑太溫柔，時羿一時之間仿佛被蠱惑了一般，低聲慢慢地把疑惑問了出來。

“5月20號，那天，櫻花樹下，你為什麽……”

時羿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阮淩粗暴地打斷了。阮淩聽到那敏感的日期後眼皮就跳了跳，後面又聽到多個關鍵詞，頓時忍不住了，兇狠打斷。

“不許問！再問絕交！”

他氣沖沖說道，臉上的神情像是貓被踩了尾巴一樣，整個人仿佛要炸了一般。

時羿未說完的話就這樣被堵住了。

**

阮淩不是很愉快地回家了。

本來今天回家的路上他們相處得特別愉快，結果最後時羿竟然煞風景地問出這樣的話，讓阮淩一下子想到那天的難堪。

他不會說的。

他也不讓時羿問，尤其是一臉無辜的表情。

這讓他心裏太他媽不是滋味了。

阮淩這一炸毛的時間有點長，不知是有恃無恐還是怎樣，他白天氣了一天，晚上想起告白那天的事情，頓時整個人就沒有了好心情。

于是難得沒有出現在那條路上，跟時羿一起回家。

阮淩偶爾一次早回家，倒是讓阮夫人驚訝了一下：“原來你也可以這麽早回來的！”

語氣還帶着笑，似嘆似諷，阮淩竟沒聽出什麽誇獎的意味。

他這個晚上都是一樣恹恹的，這個時候倒是打起精神說了個冷笑話：“平常都在教室寫完作業才回來，今天把作業帶回來了，所以回來得比較早。”

“……”

阮夫人能不知道阮淩是什麽性子，無語了半晌，最後讓阮淩早點洗澡早點睡覺。

“你說你寫作業，還不如說你多畫了幾張畫可信。”阮夫人留下一句話便回房間了。

阮淩扯了扯嘴角，笑意卻未達眼底。

渾渾噩噩度過了一個晚上，阮淩從家裏出門，坐車到了學校，然後慢吞吞朝教學樓走去。

因為太懵了，所以他走路的時候腦海一片空白，他什麽都沒有想，以至于在教學樓底下看到時羿的身影時，阮淩直接愣在原地。

時羿主動朝阮淩走過來。

兩人面對面站着。

阮淩看着時羿的臉，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倒是時羿先開了頭。

“對不起。”

一聲道歉直接把阮淩給砸迷糊了，他啊了一聲，沒等他問，時羿自顧自地講下去。這段話他一個人在心裏過了好幾遍，此刻說起來還算順暢。

“我，不會再問，之前的事。對不起。”

阮淩這下也結巴了，磕磕絆絆道：“沒，沒關系。”

“那……”時羿遲疑了半晌才把後面的話問出來，“晚上，還一起，回家嗎？”

時羿的語氣太溫柔了，阮淩暈乎乎地答應了。等到後來回到教室他才反應過來，什麽時候他們已經默認放學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