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美英]等等我會死嗎？

第31章 Chapter 31

瑟蘭迪爾睡的有些不太安穩，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幹擾他，就像是、就像是某種未知的呼喚——

精靈王猛地睜開眼睛，藍色的眸子因為猶未清醒的睡意茫然了一瞬，很快變得明晰而銳利。

接着他感覺到了異樣。

床上空下的另一半讓他覺得心中某個地方驟然坍塌了下來。

——埃爾隆德呢？

密林之王迅速掀開蓋着的織物翻身下床，酒店的房間裏哪裏都找不到半精靈的身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似曾相識的焦躁，讓他在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地毯上重重地來回踏了幾步。

——他怎麽可以不在自己身邊？怎麽能夠離開自己的視線？

窗外籠着一層薄薄的霧氣和朦胧的晨光，現在不過是淩晨時分，太陽的光芒還未完全降臨在這片土地上，整座城市正處于最困倦的時刻，顯得異樣地悄無聲息。

瑟蘭迪爾看着自己的左手——在熟睡之前，他确定自己還握着半精靈的手，然而現在掌心中空空落落，什麽都沒有。

——埃爾隆德在哪裏？

——他不應該會離開自己！

——因為、因為……

腦中翻湧着波濤，思緒一片繁亂，只剩下若有若無的呼喚之聲，悠遠、熟悉，卻不是他心中的那個精靈！

——他是他的，什麽？

※※※

——瑟蘭迪爾你現在變成了哨兵，應該去找一個向導了。

某天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白鹿帕拉迪亞令原本連靈魂體都沒有的他成為了一個哨兵，強化後的五感和體力甚至比身為精靈時還要強大。

這種詭異的哨兵覺醒方式令所有人震驚不解，但部族的族長還是按照正規流程找到他談話，告訴他哨兵和向導應當知曉的知識。

那時以那個世界的人類的年齡來算，瑟蘭迪爾才十七歲，剛剛成年。

向導是對哨兵來說必不可少的存在，反之亦然。而完全契合的哨兵向導一生只有一位，他/她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夥伴、可以是親人、可以是戀人——但共同的地方在于，他們會是彼此唯一的心靈支柱。

一旦聯結，他們就共享所有的秘密和情感，共享所有的喜悅和歡愉。

而如果覺醒的哨兵遲遲找不到向導，将會被過于強大的感知所折磨，可能暴走狂化，最後只能被殺死。

當他回到自己營帳的時候，埃爾隆德依然和往常一樣，讀着一些古老而艱澀的書籍。他們在完全不缺吃穿之後，多餘的物資大都用來換了這些瑟蘭迪爾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拿着都嫌髒手的破舊古書，只有偶爾的時候瑟蘭迪爾會挑些自己喜歡的發亮的東西進行置換。

“你要動身了嗎？”埃爾隆德将書本合上，放在一旁，臉上依然帶着熟悉的笑意，“有什麽計劃？”

瑟蘭迪爾皺了皺眉，藍色的眼中難得地出現了一絲茫然。

“你在說什麽？”

“我們所在的部落裏沒有單身的向導，你應該要去旅行尋找自己的向導不是嗎？”

“我們并不是這裏的人。”瑟蘭迪爾兩步走到埃爾隆德面前，低頭俯視着坐在毯子上的半精靈，眼中燃着一股無名火，“你該不會忘了我們還有必須前往的戰場吧？！”

伊姆拉崔的主人皺了皺眉，擡頭看向巨綠林王子殿下。

“我從未忘記。”

事實上他一直試圖在這些古老的書籍中尋找歸去的方法，沒有一刻停歇。

“但是瑟蘭迪爾，如果在找到那個方法之前，你因為沒有向導而狂化甚至……”埃爾隆德的停頓了片刻，臉上掠過一道陰影，最終還是咽下了那個不祥的詞語，将它阻攔在喉舌間，“那不過是本末倒置。”

他強調地說：“你的性命是目前最重要的。”

“然後呢？”瑟蘭迪爾看着埃爾隆德，冷哼一聲，“等我跟別人聯結了，當我們找到回去的方法的時候，我們是要帶着他去對抗索倫的黑暗大軍，還是幹脆讓我留在這裏而你一個人回去？”

他的心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怒火，或許還有一丁點兒的委屈。

因為聽族長說完之後，瑟蘭迪爾的心中第一時間掠過了那張沉靜的面龐。

每一天他狩獵歸來，每一個朝暮晨昏，每一次清醒和入睡，埃爾隆德一直在他身旁，他們從四歲到十七歲，整整十三年的時間，從未分離過。

這對精靈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他們現在是人類之軀，幾乎共同走過了這個世界的人們六分之一的人生。

而這個諾多現在竟然毫不在意地讓自己離開？

埃爾隆德靜靜地看着瑟蘭迪爾，灰湛的雙眸似乎早已看透了某些東西，甚至比瑟蘭迪爾所覺察到的還要早、還要清晰。

“你知道，”他突然開口，“你會突然變成哨兵，并不意味着我會突然變成向導。”

埃爾隆德和之前的瑟蘭迪爾一樣，沒有靈魂夥伴。

“而且，鑒于我們的經歷相似，說不定我也會變成一個哨兵，這個可能性也是很高的。”

黑發的青年站起身，身形雖然比瑟蘭迪爾矮一些，但不出門打獵并不意味着放棄了劍術的鍛煉，除了相對來說更加蒼白一些，身體的結實程度并不會輸給任何同年齡的青年。

“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瑟蘭迪爾将埃爾隆德拉到自己面前，盯着那個家夥永遠平靜如一潭幽泉的眼睛，還未經歷過太多痛苦和陰霾的巨綠林王子驕傲如天上流火，“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處理，精靈的五感同樣超出人類許多，我覺醒的時候也沒出現什麽喪失理智的行為，我可以控制好自己。”

說完他就掀開帳篷，快步離開。

所以他也沒有看到，在他離去之後，帳篷內出現一頭白色的獅子，金色的眼睛閃爍着璀璨的光華。

——你還沒下定決心嗎？

埃爾隆德苦笑一下。

“對不起，我想我還不能成為哨兵。”

這位在成年之前就已歷經世事沉浮的半精靈看着瑟蘭迪爾遠去的背影。

他不讨厭這位精靈王子如春日朝陽般的驕傲自信，但他也早就知道，有時候，世事最是無情，不能因外力而轉圜。

※※※

埃爾隆德猛地從夢中驚醒。

——阿爾法？

白色的獅子靜靜地走出，藍色的眼睛凝視着埃爾隆德。

——靈魂法典呼喚了瑟蘭迪爾。

帕拉迪亞也走到床的另一邊，灰湛的眼眸擔憂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主人的精神被入侵了。

靈魂法典和哨兵向導的力量來自于同一個世界，會被那個鏈接上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而且相對來說，哨兵在精神上的防禦不如向導那樣強大，兩個精靈之間斷裂的聯結使瑟蘭迪爾更容易被靈魂法典入侵。

光是埃爾隆德的動靜這麽大卻沒能驚醒睡在一旁的瑟蘭迪爾這件事，就足以說明他已經陷入了靈魂法典織造的陷阱中。

埃爾隆德将手覆蓋在瑟蘭迪爾的眼睛上，就想要接觸他的精神，但這個動作被阿爾法阻止了。

——你們之間的聯結已經斷裂了，你現在進去幫不了他，反而會被一起拖進去，斷裂的缺口會成為靈魂法典的力量侵入的入口。

“我無法就只是看着而已，阿爾法。”

阿爾法當然知道他無法就這麽看着，不管是這個時候還是過去的那個時候。

※※※

瑟蘭迪爾雖然認為自己不會失控，但連一般向導的輔助調整都不願意接受的他最終還是硬撐着達到了臨界值。

埃爾隆德知道他不願意和別的向導輔助融合是因為有可能一不小心洩露心中的秘密，但精靈領主沒想到這位王子殿下能夠倔強隐瞞到這個地步。

比狂化還要更可怕的是失感——精神或是靈魂永遠地沉溺與自己的精神領域中，再也不理會外界的呼喚，再也無法支配自己的軀體，明明活着，卻好像已經死了，永遠只能徘徊在極深的黑暗中。

瑟蘭迪爾就面臨着這樣的失感。

無論埃爾隆德如何呼喚，也無法直接接觸到他的精神。

最後埃爾隆德只能對身邊顯露出身形的白色獅子求助。

“能不能讓我變成向導？”

白獅金色的眼睛眨了眨，低沉的聲音就出現在埃爾隆德腦中。

——你們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可以強制轉變。

“但是？”

埃爾隆德之前沒問過這個問題，就是因為他明白所有違背規則的東西都必然要付出一定代價，或者說，做出了選擇，他就必須放棄一些東西。

這個道理他很早很早就已經知曉。

——但是強制轉變擁有巨大的風險，就算你轉變了，也未必能和他的精神匹配聯結。這種深度失感，不依靠聯結是無法喚回他的精神的。

——而且就算聯結成功，你們的聯結也會比正常聯結更脆弱、更不穩定，不知道未來會有怎樣的問題出現。

“轉變吧。”埃爾隆德握着瑟蘭迪爾的手，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坦誠的釋然，“我已無暇顧及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