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铉鐵城變
他回頭的時候,恰看見不遠的長廊裏綠影一閃。
急急辭了娘,回房。卻只看到桌上擺放着言笑折疊好的女子衣裳,而他的衣櫃卻大大開着。
細瞅了瞅,才知道一件白衫被他穿走了。
他有些失落,心裏更清楚自己失落地不是那件衣服,而是那個人?
長廊裏聽見他和娘對話的言笑怕是會一去不回頭了罷?
阿娘柳煙的話讓烏追有些惴惴不安。
關于城中自己同言笑間流言蜚語的傳出一度令他有些彷徨。
坐在石桌上,團指磕了磕,心裏着實有些郁悶。
不遠的亭檐上恰恰坐了一人。白色衣衫透下來,是男人的黑色長靴。
然而他精致的五官怎麽看都是個美人胚子。
這是言笑,郁金門門主。
他剛剛腦子裏打轉半天的那個人。
言笑躍下來,笑眯眯地往烏追身旁蹭了蹭:“小追追,會打牌麽?”
他繃緊了眉頭,咬牙頓字道:“誰會每天做那些不正經一事?”
“咦?”言笑表示很疑惑,“小追追,是個男人都會打牌,難道你不清楚麽?”
“你!”烏追動怒了,想了許久側目盯着大理石桌,語出驚人:“我記得有人曾說自己不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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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你承認我是個女人了。”言笑得寸進尺,“你這麽說是不是意味着要娶我了?”
又是一身的雞皮疙瘩在地上滾啊滾啊滾啊滾。
面上明明紅得厲害,卻強撐着讓它變了個黑。
黑臉容易把怒表現得淋漓盡致。
就在這緊巴緊巴的重要關頭,廊上震耳欲聾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追哥哥!”一身紫袍的女孩裹衣緊束,香肩露在日光下,飽滿若玉蘭。
聲音黃莺輕雀,無不動聽。
此人是風霜城的交友門派,铉鐵城中弟子。
铉鐵城中的掌門是風霜城先任掌門黃有徐的師弟伍風清。
簡而言之,兩派淵源頗深。
該女雲澤蘭,人喚四姑娘。
嘴下一小顆紅痣是臉部最明顯的特征。年齡二十一,未婚。
為铉鐵城中伍清風的座下弟子。
風姿綽約,妖嬈萬丈。
随身的武,器是一根長短伸縮,輕如柳毛的馬鞭,因其結構特殊。平日用于趕馬之際亦可打架鬥毆。
想想都覺得過瘾。
只是這個大方美麗的黃花閨女為何會成為個已過成婚年紀的老姑娘,頗讓人疑惑不解。
目光動了動,終于忽略了嘴裏喊的那個人,直接瞥向了烏追身旁笑顏如花的言笑。
這個男人,她認識。
不,應該是化成灰都認識。
初見之時,言笑的三分流氓挑釁讓雲澤蘭記恨到了骨子裏,如果當時不是未帶馬鞭,或許非得使出幾招,讓言笑臉蛋開花,半身不遂。
可惜,可惜,只是可惜。
言笑親切地搖了搖扇子,口中戲谑道:“‘紫’姑娘,你好啊。”打了招呼,擠眉弄眼,“好久不見了,吾甚是挂念!”
面前一股鬼異的風,抽了抽。
雲澤蘭手中的馬鞭已纏在了臂上。下嘴唇咬出一條痕。
綜上可知,言笑公子同四姑娘的相同之處都在于有個驚豔美麗的貌;
不同之處就在于四姑娘永遠不會肆無忌憚地對着石桌上坐着的那個……未婚夫撒嬌。
哦,未婚夫。
忘了介紹。
先師黃有徐替徒弟烏追指派的一個媳婦兒,便是這大名鼎鼎的四姑娘雲澤蘭。
追溯往昔,兩人在房間戲耍,因動靜太大,被爹娘一衆仆人誤以為在做男女秘事。
當下黃有徐笑拍平滑如鏡的桌面,念叨道:“吾徒桃花運正值旺盛,不若就此同師弟那邊結了這門親。”
兒子成婚,鳳凰雙俠自當歡喜,衆人面前擁了擁,老淚縱橫。
連素日額上幾條遲遲不散的皺紋都在那喜事當口隐匿了,樂哉,樂哉!
這就是兩個本來相差個十萬八千裏卻糊塗被人定了親的喜事。
烏追年長,英俊潇灑。回至風霜城,得其師指點,加上本身聰慧。理所當然得姑娘芳心。加之此人突然榮登風霜城掌門之位,名頭自然來了個響當當。
烏追立起來,深邃的目光瞥過去,柔和道:“蘭妹怎麽來了?”
四姑娘不答話。沉默時的兇惡眼神扔給了自己身旁努力以桃花眼對視的言笑。
烏追面上一凝,轉頭黑了臉:“你,你坐下!”
言笑收了扇子,得意洋洋,俯身對着烏追的耳朵輕輕道:“好,小追追。我聽你的?”
四姑娘說話有些直接,尤其是對自己深惡痛絕的人,單刀直入:“追哥哥,這臭男人怎麽來了?”
言笑故作較真,牽了牽袖子朝向四姑娘:“咯,你聞一聞本公子香是不香?”
自信滿滿,胸有成竹地拎起袖子,一縷花香徐徐飄進烏追的鼻孔。
他承認,言笑身上的香确如女人香,不刺鼻嗆人。更非世上胭脂俗粉。
至少拿個長了眼睛的人從兩人脖子以上細細比量,你一定會覺得言笑的音容笑貌更加養眼的多。
腮紅隐隐,皮膚白皙柔嫩,光彩照人。
可是再拿個長了眼睛的人從兩人的脖子以下比較,你一定會覺得四姑娘的身材最佳。
隆起的胸,溝壑若現。而言笑公子腰肢太過纖細,前胸也是一馬平川。
烏追可以分析得如此透徹,無不說明一個事實。
他是個長了眼睛的,且還是個長了雙明亮的大眼睛的。否則,怎會觀察得這般細致入微。
“哼,小人!”四姑娘退後握了握馬鞭。
言笑癟了癟嘴,讪讪一笑道:“我本來就比你年輕,不用你說。倒是你,一個老姑娘。”
“你……”四姑娘氣道,臉燒得通紅。
男人最該記得,女人的年齡是不可以當面指出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言笑做成這般,可見,他……真不是個‘男人’,又或者他根本不适合……當個男人?
烏追一橫,言笑洋洋得意的臉側過去。
那意思好像在說,再敢挑釁我的未婚妻,你試試?
烏追攢了笑,忙出言相勸:“蘭妹,他這裏有毛病,你莫要同他計較!”
聽着歡喜的男人這麽一打抱不平。
四姑娘心中的怒火煙消雲散了,擡了擡眉,膽大地握住烏追的手,小鳥依人道:“追哥哥,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
說着還把頭傾過來。
雞皮疙瘩狠狠地落了一地,烏追抽身快速立起。
那速度像一根彈簧。
言笑在一旁憋着笑。
至少他看見了,這女人在烏追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從地位上單看,是十分不穩定。相比自己的肉麻甜酸,他更适應得多。
惶恐不安地立起,退了老遠。
這……他還沒對自己這樣做過?
言笑樂呵呵的,自我感覺很滿意。
理了理思路,總結出一句話,四姑娘這個情敵實在是……太弱了。
“你傻笑個什麽勁?!”言笑沒忍住,捧腹大笑。四姑娘知是嘲諷,氣勢洶洶地罵!
“不知道麽,‘紫’姑娘,這個笑一笑,十年少。”言笑哈了口氣,笑眼彎彎,“為了讓我永葆青春,正在努力運用笑容這一殺手锏!”
這話聽來應算個風趣幽默,可惜在四姑娘的心中,除了覺得此人油嘴滑舌,死皮賴臉。便沒有了多餘的優點。
不,言笑全身上下壓根兒就沒有優點。
“蘭妹,你今日找我來是有什麽事?”烏追一本正經。
四姑娘花容失色,突然痛苦流涕地哭了出來。好一會兒,才抽噎而泣:“追哥哥,我師父……我師父他老人家被人……被人害死了。”
言笑怔了一下,看着那雙握鞭的手緊了又緊。眉頭不似起初那麽輕松得意,真心安慰道:“那害你師父的人是誰?”
四姑娘眼中的光閃爍不定:“是……是我師叔。對,一定是我師叔。”接着又很惆悵地搖了搖頭,“我……我也不知道。師父……師父一定是師叔害死的。”
同門兄弟中,伍清風同黃有徐最為要好,即便授師父之命分隔兩地,紛紛成為風霜城和铉鐵城兩大掌門,之間的師兄情意也是半分不減。
但是,伍清風的另一個同門師弟練青卻與之不合了。
據說兩人同時看上了千層閣住在十一層的神女玉蕊,礙着鑽心的愛情。無可奈何,兩人之間的同門情誼每況愈下。
後來越發不得收拾。
神女玉蕊嬌豔可愛,善長幻化白色帛帶。
江湖上稱:“笑面美人,冷面刀!”
随身搭臂的白色帛帶雖則顏色清新,卻無不暗藏殺機。
如果哪一日白色帛帶柔軟地飄至身旁,你一定要記得那不是甜蜜的溫柔鄉,而是置人死地的殺器。
“神女”綽號也是容貌上清純傾國,才得出來的。
不過這樣一個神話般的人物卻在十八年前神秘失蹤。
就連閣主君亦同其師妹的婚事都沒有機會參加。江湖無不稱奇。
三年後,伍清風娶了個同神女一模一樣的女人。
被相思甚濃的練青撞見,當下直追。
前一年裏,伍清風的夫人煙容逝世。還沒來得及表白的練青大動幹戈,公然挑撥城中兄弟反對伍清風。
對這事兒知根知底的女徒雲澤蘭自然面對師父之死,對師叔練青恨得咬牙切齒。
“蘭妹,可有把這事兒禀明我師父?”烏追關切,言之鑿鑿。
四姑娘點了點頭,随之道:“此事我已同師伯說明。不過……”
“不過什麽?”烏追不解,“師父可有說過什麽?”
四姑娘實心實意道:“師伯自言不再是風霜城掌門,所以,此事轉給了你。”
“轉給了小追追?”言笑食指定出,插口道。
烏追也是滿面困惑:“師父可還有何吩咐?”
四姑娘眼神一淡,有些拿捏不準的尴尬:“他說……他說讓未婚夫……陪我回去調查此事!”烏追頓時明了,原來師父是想借此機會考驗剛剛成為掌門的自己。
也許他覺得那是個鍛煉的絕佳機會!
“好,我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啓程!”烏追回答地毫不猶豫。
有了依靠,四姑娘心下歡喜。
然而言笑長嘆一聲趴在桌上,嘀嘀咕咕道:“死追追,臭追追,答應地那麽快會死啊!”
雙手抱着頭,努力忘卻那紫蜻蜓雲澤蘭口裏出現的三個敏感字眼,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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