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中間四年你倆怎麽就沒動靜了,但我覺得既然兩個人?重新來往了,就把?過去的心結好好打開,你們高中那會兒多好啊,在我們這些老同?學眼裏,你倆一?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夏漁俏臉繃着,慢慢吐出胸腔裏的一?口濁氣,說:“這些話你應該對他說去,這些年一?直不肯交心的是他,我不是沒有?給過他機會,如果那一?年知道他在想什麽,或許現在就是不一?樣?的光景了。”
蔣方勁點頭,這幾?天斷斷續續地?聽酒鬼轉述,他大略知道兩人?之間的症結所在,也是服了江楓這小子,平時挺能說會道的,一?旦牽涉到感情問題,就變成一?個大號悶葫蘆,磨磨唧唧沒有?自信,平白和夏漁蹉跎了那麽多年。
“老方……”躺在車後座的江楓咕哝出聲,煩躁地?動了動,“渴,水……”
“沒水。”蔣方勁粗魯地?踢了一?下?他裸在車外的長腿,“新鮮的尿有?,你要不要?”
車裏的醉鬼不出聲了,估計又睡死過去。
夏漁撫了撫額:“他這個樣?子一?個多星期了?”
“嗯,這幾?天都這樣?,喝醉才說心裏話,說心裏只有?你,偏偏你心裏沒有?他,他這輩子沒指望了。”
蔣方勁就等着她問這句,他是聰明人?,知道得在這個時候推兄弟一?把?,有?些話江楓自己?說不出口,但經過第三個人?的口,也許就有?轉圜餘地?。
夏漁一?言不發,只是比起剛才,望着車裏醉鬼的眼神明顯柔軟許多。
蔣方勁是老煙槍,哪怕不抽,也得在對着人?時手裏夾根煙,手裏有?煙,腦子裏就有?貨,思路一?清晰,什麽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他沉着嗓子:“高考完他是鐵了心要跟你去一?個城市的,結果你臨時改了志願,這事對他打擊挺大的。”
“你不肯跟他在一?個城市上學,在他看來,就是不把?他當回?事,所以才能潇潇灑灑地?走掉,我都看得出來他不對勁,剛開學哪個大一?新生不對大學生活感到新鮮?就他是異類,除了上課就是關在寝室打游戲,跟鬼似的。”
夏漁難堪,蔣方勁的目光有?如針紮,在這件事上,她無力辯解。
确實是她出爾反爾,有?錯在先。
“我……”她嗓子眼像是被什麽堵得死死的,半天發不出聲,最後艱澀道:“當時……做完這個決定,我……一?夜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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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不把?他當回?事。”她貧瘠地?解釋。
該說什麽呢,就是把?他太當回?事了,反而害怕,害怕自己?抓不住風一?樣?的他,對他還有?她自己?都沒有?信心,雖然那個晚上心痛到要死掉,但還是狠心扼殺了他和她之間的可能。
蔣方勁算是聽明白了,這對冤家就是絕配,兩個人?都是有?話不肯攤開說,自己?一?個人?在肚子裏瞎琢磨,所以才會鬧得這麽多年還沒個結果,換成別人?,孩子都滿地?爬了。
“你倆找個時間把?話說開吧,說得攏就在一?起,說不攏就散夥,多簡單的事兒。”他世故地?把?嘴一?咧,順便?彈了彈指上燃着的香煙,“都多大年紀了,也別玩小男孩小女孩猜來猜去的小把?戲了,大家掙錢都忙,有?那時間,掙點錢不好嗎?”
夏漁的臉紅了紅,兇起來,“這還用?你教。”
蔣方勁大喇喇笑,又肆無忌憚踢了酒鬼一?腳:“媽的,沉得跟什麽似的,每天晚上把?他弄回?家得去掉我半條命。”
“你們怎麽回?去?”
“還能怎麽辦?得再找個代駕。”
夏漁被兩個人?的酒氣熏得頭疼,到底于心不忍:“車鑰匙給我,我來開車。”
“那再好不過了。”蔣方勁扔了煙頭,明顯松了口氣,“都各找各媽去,我再喝下?去,我們家雷可佳得跟我鬧了。”
這晚夏漁和蔣方勁兩個人?費了不少吃奶勁,才把?爛醉如泥的江楓送回?他自己?家,扔沙袋一?樣?把?他扔到床上,蔣方勁接了雷可佳電話,也不管夏漁了,忙不疊地?要閃人?。
“夏漁那人?就交給你了,人?醉了特別需要照顧,這個我實在管不了。”
夏漁沒有?異議。
她當然明白體貼的老同?學又在給他們制造獨處的機會了。
可是誰要和一?個醉醺醺的酒鬼共處一?室啊。
蔣方勁一?走,偌大的房子就顯得空曠安靜,唯一?的聲響便?是床上醉鬼發出來的輕微的呼嚕聲,糅合着他灼熱的呼吸,攪亂她的神經。
汗味摻着酒味,他身上從來沒這麽臭過,她嫌棄地?皺了皺鼻子,找來濕毛巾,給他擦臉。
先從飽滿的額頭開始,往下?,輕輕擦過俊挺的鼻梁,最後到達他總是欲說還休的薄唇,她心火突得竄起,一?把?将手裏的毛巾甩在他臉上。
睡夢中的男人?猛地?被毛巾蓋臉,吃痛之下?,不禁悶哼了一?聲,臉轉到一?邊,繼續呼呼大睡。
他完全不知道,夢裏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婷婷地?坐在他床沿,眼裏噴火,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喝喝喝,你長嘴就是用?來喝酒的嗎?”夏漁滿腔的郁悶無處抒發,這一?刻只想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有?嘴你不說,你上輩子啞巴投胎的嗎?你悶騷死算了。”
出過氣了,心裏好過一?點,蓋在他臉上的毛巾又扯回?手裏,給他囫囵擦了擦脖子,他喝得跟一?頭死豬沒有?分別,她便?也沒顧忌太多,用?了吃奶的勁才把?他那臭烘烘的襯衫給脫下?來扔進?洗衣機裏,又替他擦了擦上-身,擦過他胸口時,見到小紅點,惡向膽邊生,惡劣地?捏在手裏,擰螺絲一?樣?旋轉360度,死豬一?樣?的男人?哼哼了兩聲,她這才松開。
心裏那股攢了多年的邪氣終于消了下?去。
做完這些,她背上出了一?層薄汗,黏糊糊的感覺不怎麽好受,便?去客房洗了個澡,随便?拿了他的一?件T恤當睡衣,見他睡得還算安穩,她便?在隔壁房間躺下?了。
結果躺了半小時,腦子裏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年他來時的畫面,他沉默站在樓下?,他撐傘向她走來,他們走出食堂突然遇見一?場大雨,他脫下?外套罩在兩人?頭頂,笑着對她說,走啊,不淋雨的青春是不完整的,咱們完整去。
當時也曾經懷疑過的,但是終歸不自信,不相信他純粹是為她而來。
現在想來,全是疑點。
總是掐着時間在她生日那天出現,在國外交換的那一?年,特地?在她生日那幾?天飛回?來,給她過完生日又匆匆飛走。那一?次也是他唯一?一?次親口承認,不是來找曾子萱,是為了給她過生日才飛回?來的。
往事歷歷在目,心潮難平,夏漁再也沒有?辦法再躺下?去。
她踮起腳尖,推開隔壁的門,聽着他漸漸平穩的呼吸,無聲無息靠近。
在他床沿坐下?,沉思良久,随後,她俯身,在他溫熱的唇上,印上久違的吻。
“這是我欠你的。”她輕輕地?說。
第二?天清晨,厚重的窗簾攔不住盛夏熾烈的陽光,江楓即便?一?夜宿醉,還是被生物鐘叫醒,酒後餘威仍在,腦子混沌,他捂着沉重的腦袋坐起來。
沒想到會在自己?的床上醒來,昨晚真?的喝到斷片,什麽都記不得了,低頭一?瞧,上身被剝個幹淨,昨晚依稀記得吐過,八成是蔣方勁那小子處理的。
好歹還有?點人?性,沒讓他流落接頭。
他去沖了個澡,洗完澡整個人?倒是神清氣爽,今天有?個重要會議,穿好正裝,他拎上公文包,準備去上班。
開門,就見餐桌上已經放好了早餐,燒麥和蝦餃,豆漿還是熱的,應該是外面買來的早餐。
他腦子有?點蒙,這蔣方勁什麽時候這麽有?人?性?連他的早飯都管???
直覺做好事的不是蔣方勁,他狐疑地?看了一?圈四周,似乎嗅到了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芬芳,他家這是來了個田螺姑娘?
江楓掏出手機,打給蔣方勁。
打了兩分鐘電話,挂了電話的他,整個人?激動起來,眼睛裏全是熾烈的光。
打開他隔壁房間的門,床上躺着一?件他的T恤,昨晚被她拿來當睡衣了。
“Yes!”
江楓握拳做了個勝利的動作,從未有?這樣?的一?個清晨,給他帶來如此多的驚喜和意外。
他坐下?,耐心地?掃幹淨了桌面上的早餐,吃飽後,滿肚子心滿意足。
他拍了張空盤照片,然後忐忑點開和她的微信界面,把?照片發給他,語氣也很?乖。
——我吃光了。
——好吃,明天還想吃。
兩分鐘後他收到回?複。
——自己?去買。
作者有話要說:這次鬧矛盾不是文案的絕交拉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