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夏漁用最快的速度把林奇妙送到了?醫院急診室,忙前忙後,做了?各項檢查之後,醫生判斷孩子出問題的部位是胃,做了?胃鏡,報告顯示胃潰瘍,需要住院治療。
不過今天晚上,醫生建議她們先在急診室觀察,明天再辦手續。
住院是大事,夏漁一直跟林疏朗保持電話溝通,他買了?最早回?來的機票,但到A市也要淩晨兩三點了?,因為麻煩到夏漁,言語之間十分抱歉。
他臨上機前跟夏漁通電話:“這次還?好有你,夏漁,等奇妙沒事了?,我請你吃飯,到時你一定要賞臉。”
少女時期的男神?請她吃飯,夏漁當然不會說“不”,她答應下來,爾後遲疑了?一下:“冒昧問一句話,奇妙的父母呢?”
她已?經奇怪很久,林奇妙的所有學習溝通都是林疏朗這個叔叔在負責,之前偶遇,也是他帶着孩子,小女孩的生活裏好像完全沒有父母的身影,現在生病了?,林疏朗半夜坐飛機趕回?來,卻還?是不見她父母出現。
林疏朗在電話那頭沉寂了?幾秒:“沒辦法,他們人都在國外?。”
原來如此。
別人的家庭隐私夏漁不敢再碰觸了?,很快,林疏朗的父母風塵仆仆趕到,都是知識分子氣質,樸實且謙和,看?來書卷氣也是家庭傳承。寒暄了?幾句,她便幫着跑前跑後辦手續,林奇妙小朋友打?了?止疼的鹽水,很虛弱地睡着了?。
“夏老師,麻煩你了?,真是特別不好意思。”林疏朗的媽媽在走廊外?再三感謝她,解釋晚到的原因,“我跟她爺爺去參加老朋友聚會了?,一路往回?趕,又不巧遇上了?堵車。”
“沒事的阿姨,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們年紀大了?,回?去吧,今晚奇妙我來照顧。”
“那不行的,怎麽可以再麻煩你。”林媽媽不肯接受她好意,執意留下。
夏漁被林疏朗再三拜托過,想着他反正?再過幾小時就飛回?來了?,他的寶貝侄女是她送進醫院的,也理該等他回?來,把人全須全尾地交回?給他。
她言笑晏晏,再三堅持:“我等林老師回?來再走吧,電話聯系了?,他再過幾小時就到了?。”
當着林媽媽面,她沒有解釋跟林疏朗高中同學的關?系,本來就不是太熟的朋友,之所以堅持留下,也是盡職盡責,畢竟人是在她機構裏疼暈過去,也是她親自送到醫院的。
最後林媽媽還?是被林爸爸勸回?家了?,看?得出來,林媽媽身體不太好,單薄消瘦,臉頰深陷,病恹恹的,不像是身體健康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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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老下有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總覺得林疏朗怪不容易的。
躺在病床上的林奇妙總是喊不舒服,小臉皺得緊緊的,睡夢裏可憐兮兮喊“媽媽”,又睡不穩,夜深時醒來,問了?夏漁快一百次“叔叔快到了?嗎”,生病住院時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夏漁還?挺心疼這小姑娘,因此對她也格外?耐心。
“別急,再等一會就到了?。”她不厭其煩地回?答,見鹽水挂完了?,去按床頭的鈴請護士過來。
時針指向深夜12點,她的手機在震動?。
一看?,江楓打?過來的。
“夏老師去外?面接個電話,馬上回?來,你別害怕哦。”她對小朋友囑咐了?一句,林奇妙溫順點頭,已?經悄然把平時的刺收起來。
“喂。”她站在走廊上,盡量壓低音量。
“到家了?沒?”江楓在電話那頭問。
“還?沒有,家長在趕回?來的路上,我再陪護會。”
一聽她這麽晚了?還?在醫院裏,江楓的暴脾氣上來了?,在電話那頭罵街,“這小孩是充話費送的嗎?家裏沒其他活人了??還?要你個培訓機構的老師陪着?”
夏漁總不好實話說那是林疏朗家的孩子,他家也不是沒人,老人是硬被她好心勸走的,這種事一般越描越黑,就他那個小心眼,還?不知道怎麽揣度她的呢。
“人家家長也很急的,再過兩個小時他就飛回?來了?,小孩在我這裏發了?病,家長不在身邊,我就得負責到底,也就陪陪床而?已?,我都沒發脾氣呢,你火什麽。”她忍不住念叨他。
“我火什麽?我是你飼養員,我能不火嗎?”江楓歪理一堆,“我每天洗手作羹湯,把你養得好好的,你陪床一個晚上就把我養的肉全給掉光了?,我的勞動?價值就這麽沒了?,你說我火不火?”
他越說越委屈:“我特麽都沒享受過你的陪床呢,倒是讓一破小孩先享受了?,這哪家的孩子?我找她家長說理去!”
夏漁大半夜被這個神?經病吃醋精給攪得直樂,他這人臭毛病一堆,優點倒也明顯,三言兩語就能逗她開心,是個能讓人解壓的男人。
“行了?,人家家長正?愁呢,你還?添亂,我不說了?,小孩在病房裏孤零零一個,身邊沒大人會害怕的。”
那頭剛才還?氣焰嚣張的大號巨嬰立刻示弱撒嬌:“我一個人在家也害怕,超害怕的。”
——還?超害怕。
夏漁翻着白?眼:“少來了?,平時你不都一個人住?我看?你開心得很。”
“那是昨晚以前,昨晚以後——”他聲音小下去,“都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了??夏漁心想,我看?你倒是一如既往的保持不變,一樣賤,一樣慫,一樣的有話憋着不說明白?。
都認識這麽多年了?,也沒見你表白?過哪怕一次!
再不表白?,你這輩子就別表白?了?,老娘可沒那麽多耐心等你。
淩晨兩點半,從外?地馬不停蹄飛回?來的林疏朗出現在病房門口,夏漁和林奇妙早就支撐不住睡過去,一只手在她肩上很輕地拍了?拍,她迷糊睜眼,見是他。
半夜三更?,兩人在醫院走廊聊天。
夏漁簡單地把醫生的診斷轉述給他:“晚上跟奇妙聊了?聊,她說你這幾天不在家,放飛了?,放學後連着三天喝奶茶,可能也跟這個有關?系。”
“她的胃一向不好,爺爺奶奶比較順着她,我不在,就更?沒有人管她了?。”
林疏朗清隽的臉上流露些許無?奈,明明跟夏漁差不多的年紀,他的氣質卻偏老成?,以夏漁的理解,搞學術的人大多嚴謹,何況他還?沒成?家就要照顧侄女父母,身上擔子不輕。
“別擔心,小孩子慢慢長大,吃一塹長一智,會懂事起來的。”
幹這行久了?,夏漁見過很多孩子,什麽性格都接觸過,這句話也不是在安慰林疏朗,而?是在陳述事實,即便是他們自己,也是這麽從小屁孩一路長大的,重要的是,要給小朋友長大的時間。
這個道理林疏朗自然也懂,只是原本生活單一的他,回?國以後要照顧哥哥離異後留下的女兒,再加上母親經常生病,家裏大事小事都要仰賴他,他經常會生出疲憊感。
他一貫性格內斂,不輕易跟人坦露家庭的煩悶,今晚面對着夏漁,卻難得敞開心扉。
夏漁猜到他不容易,但萬萬沒想到,是這麽不容易。
林疏朗哥嫂三年前離異,都是不要孩子牽絆的潇灑男女,離異後雙雙出國,一個在法國,一個在美國,前嫂子嫁了?一個法國人,去年剛給林奇妙添了?一個混血弟弟,他哥半年前也再婚了?,已?經打?算定居那邊。
大人是滋潤了?,最可憐莫過于小孩子,被離婚的父母雙雙抛棄,幾年見不了?一次面,缺愛的同時,又處于性格最敏感多變的青春期,十分讓林疏朗和他父母頭疼。
夏漁能感覺出林疏朗心中的郁結,他是他所學領域的佼佼者,掌控知識游刃有餘,但在教養小孩子上,他不過是一張白?紙,自私不負責任的哥嫂,将養育孩子的責任推卸到他身上,他面上不顯,但在這個深夜,夏漁可以清晰看?到他臉上的沉重無?奈以及無?助。
除了?傾聽,她好像沒有辦法安慰他,但想了?想,她還?是可以跟他深入聊一聊的。
“前幾年,我遇到過一個小孩。”她回?憶起前幾年,“是個盲童,兩歲時查出視網膜母細胞瘤,媽媽很堅強,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積極治療,小朋友最後雖然看?不見,但至少活下來了?。”
“但活下來還?不能解決問題,怎麽生存,是最大的考驗。”
夏漁想起那一年和那一位媽媽的談話,到今天還?是心頭翻湧着巨浪,一憶起就感慨萬千。
“那位媽媽後來把小朋友送來上自然拼讀,這是我們機構有史以來接收的最特殊的孩子,怕帶不好,我專門跟那位媽媽聊了?一會兒,我問她為什麽把小朋友送來,為什麽不送他去專門的針對特殊孩子的學校,她說她不要,現在幾乎所有城市裏的孩子都要上培訓班,他的孩子也不能錯過這樣的體驗。”
“于是我主?動?建議,我們專門找一個老師上課時陪同在孩子邊上,防止孩子碰了?撞了?,她又拒絕,她不要他的孩子得到特殊對待,她要的就是碰了?撞了?,以後等他長大,會經歷更?多的疼,不可能一直有人陪着他的,所以他最好從現在就開始習慣。”
夏漁娓娓道來那個鐵石心腸媽媽的故事,林疏朗一直在邊上安靜地傾聽,并不打?斷,直到夏漁漾起笑,兩人對視了?一眼。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麽要講這樣一個故事?”她收斂笑意,抿了?抿唇,“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說,只是突然很想跟你分享。”
空氣裏有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驅散了?深夜殘留的睡意,她望着急診室形形色色來來去去的人,有人焦急,有人正?在遭受痛苦。
“那位媽媽當時對我說了?一句話,我想今天轉述給你聽,也許會對你有所啓發。”
她跟他離着一個座位的距離,對眉頭緊鎖的他,粲粲然一笑。
“她說啊,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樣的,只要你不在心裏把他當負累,他總能忘了?自己沒有翅膀,拼命往最陽光的地方飛。”
作者有話要說:男神心動的要死,江狗要跳樓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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