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當喬喬從治療艙中蘇醒過來的時候, 正好與趴在治療艙艙蓋上百無聊賴的吉爾大眼瞪小眼。
吉爾半睜着困倦的眯眯眼, 望着喬喬大大的杏眸反應了半晌,這才猛地跳起來, 喜形于色:“謝天謝地!你可終于醒了!陛下每隔半小時就要查崗問一遍你的情況, 害得我連睡覺都不敢!真是要了命了!”
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吉爾火燒屁股一般匆匆跑開, 只留下喬喬無力的拍了拍治療艙的艙蓋,無聲的吐出一連串泡泡:“……你先放我出去……”
總之, 不管喬喬的呼喚再如何誠摯,吉爾終究還是一去不複返。而接下來到來的, 則是将喬喬折騰進治療艙的罪魁禍首。
看到曼德爾那張臉,喬喬反射性的瑟縮了一下。曼德爾注意到他的異樣,眼睛微微沉了沉,但是卻一言不發, 只是徑自打開箱蓋,彎腰将濕漉漉的喬喬抱了出來。
重新被納入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懷抱中, 喬喬一動都不敢亂動,僵硬成一條死魚。任憑曼德爾将他抱進浴室、放在浴缸之內。
乖乖巧巧的, 喬喬一言不發的被曼德爾用清水将身上的營養液沖洗幹淨,随後又裹上了浴巾。
身上有了遮掩物,喬喬終于稍稍的松了口氣,暗暗慶幸曼德爾似乎并不打算繼續對他如何了。小心翼翼的抓着浴巾、将自己裹得更嚴實了些, 喬喬在接觸到床鋪時迅速縮了進去, 朝着曼德爾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曼德爾站在床邊, 抱胸看着他的動作,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等喬喬折騰好、安分下來,他這才施施然的挑眉:“感覺安全了?”
喬喬默默點頭。
在床邊坐下,曼德爾表情中帶着真心實意(?)的擔憂:“身體還好嗎?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喬喬感受了一下,發現曼德爾給他用的營養液效果當真不錯,不僅疲憊疼痛一掃而空,甚至就連身體被掏空的腎虛之感也消失不見。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實話實說自己一切都好,生怕目前尚有些自制力的曼德爾又起了興致,對自己動手動腳。
不過,就算喬喬不說,曼德爾也能看出他的真實狀況——畢竟倘若有一點不舒服,喬喬肯定要誇張上十倍百倍,恨不得自己一輩子都好不了。
“看起來,你應該是沒有問題了。”自顧自點了點頭,無視了喬喬心虛又忐忑的表情,曼德爾擺出語重心長的談心姿态,“現在,我們來談一談吧。”
“談……什麽?”喬喬遲疑着問道,一時也不知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覺得越發七上八下。
“你之前說,你不喜歡我将你關起來保護,是嗎?”曼德爾微微眯起眼睛,自嘲的笑了一聲,“也對,正常人都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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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喬看着曼德爾自問自答的模樣,不确定自己是否應該插嘴。
事實上,對于自由不自由,從來都不是“正常人”的喬喬并不怎麽在意。畢竟心魔從來沒有什麽自由的概念,當它附身宿主的時候,也相當于被宿主的肉身“囚禁”,必須與宿主同進共退。
喬喬在意的,只是被曼德爾關起來後自己無法按照心意繼續搞事——畢竟,附身宿主可一點都不影響心魔攪風攪雨,而除此之外,他也擔心自己的一切被宿主掌控後,會随時随地都被自家宿主按在床上醬醬釀釀。
——這可絕對是小心魔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心有戚戚焉的抱緊自己,喬喬深覺往事不堪回首。沒想到下一秒,他就聽聞一聲天籁:“我已經想清楚了,這一點的确是我做得不對,我可以改正。”
“……什麽意思?”喬喬瞪大了眼睛,有些跟不上自家宿主的思路。
曼德爾莞爾,擡手摸了摸喬喬的腦袋,又重複了一遍:“我會放你出去,不會再限制你的自由了。”
聽到這樣一個好消息,喬喬連害怕都忘了,愣愣的承受了自家宿主的摸頭:“……真的?”
“真的。”曼德爾點頭,“之前是我判斷錯誤。既然你擁有能夠殺掉我、逃出去的能力,那麽關不關你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挑了挑嘴角,他輕哂一聲,“說不定惹急了你,你就要與我魚死網破了呢?”
喬喬沉默着,并沒有指天發誓的向自家宿主保證他絕對不會傷害對方。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即使現在小心魔沒有絲毫這樣的想法,但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呢?畢竟,心魔就是一種天生耐不住寂寞、為了搞事而存在的生物。倘若是被放在外面,他還能折騰折騰其他人,但倘若接觸到的人只有曼德爾……喬喬還真無法保證他會将對方刺激成什麽模樣。
對于喬喬誠實的表現,曼德爾的感覺相當複雜,簡直稱得上又愛又恨——這個小家夥,真是連騙騙他都不願意。明明已經騙了他這麽久,為什麽卻又開始對他坦誠相待了呢?
曼德爾當真不知道是該希望對方繼續欺騙自己,還是該欣慰他終于向自己展現真正的內心。
安靜片刻,平複了一下內心的情緒,曼德爾終于再度開口:“倘若我給你自由,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是想要離開我,還是……繼續留在我身邊?”
聽到這個問題,喬喬窺視着自家宿主的神情,試探着問道:“我還能留在你身邊嗎?”
“為什麽不行。”曼德爾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原本,曼德爾以為喬喬會問“我真得可以離開?”卻沒想到對方的答案,竟然趨向于留在自己身邊。這對于曼德爾而言無疑是一個好消息,畢竟,他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卻肯定不肯放任喬喬離開——最起碼,在他看清自己的感情、确認自己對于喬喬的執念消失之前,是不可能的。
如果喬喬想要離開自己,他少不得要動用一些溫和而隐秘的手段,讓對方心甘情願的留下,而如果喬喬本身就不想離開,那他就省事得多了。
眼中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逝,曼德爾再次确認了喬喬對于自己的感情——哪怕這個小東西仍舊處于混亂之中,對此并沒有清晰的概念,但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個決定,都隐隐昭示了這一點。
明明被他囚禁起來,喬喬的反應卻十分坦然平靜;明明被他壓在身下肆意玩弄,喬喬也依舊接受良好,唯一反抗的理由則是“做得太過”;明明他在得知一切後的反應吓壞了對方,但在“得到自由”之時,喬喬對未來的規劃卻依舊與他有關——甚至,當這個徹徹底底利己主義的小家夥決定将美好的過往打破、将真相對他和盤托出之時,也未嘗沒有信任他,覺得他并不會真正傷害自己的原因。
——這樣不自覺的依賴與信任,才使得曼德爾能夠在此時此刻保持冷靜和理性。
過往已經無法改變,既然自己暫且不能完全抹殺對喬喬的感情,那就只能展望未來了。
看着喬喬在得到自己回應後驟然亮起的眼眸,曼德爾翻湧着的複雜心緒也稍稍明朗了一些:“如果留在我身邊的話,你想做什麽呢?”擡起手,将得償所願後越發乖巧的喬喬攬進懷裏,曼德爾的語氣十分寬容溫和,“我記得你對研究和政治都很感興趣?那麽你是想進入凱茵頓王國的科研院繼續研究,還是想在政府中任職?如果是政府的話,你更傾向于哪個部門?內政、外交,還是軍事?”
如此說着的曼德爾當真有幾分昏庸君王的架勢,走後門走得毫不含糊。而喬喬也絲毫沒有被特殊對待的榮幸之感,而是理所應當的順着自家宿主的詢問思考。
說實話,曼德爾的提議都很不錯,十分符合喬喬的興趣愛好,讓蠢蠢欲動的他陷入了選擇困難。
捏着手指糾結了大半晌,喬喬幹咳了一聲:“我、我能都選麽?”
“都選?”曼德爾擡了擡下巴,頗為驚訝于喬喬的“貪婪”,“都選的話,你可忙不過來。”
喬喬撇了撇嘴,沮喪的垂下腦袋——有時候,選擇太多很顯然也不是一件好事。
看他哪一個都舍不得的難過模樣,曼德爾微微眯起眼睛,想到了一個不錯的點子:“那麽,你幹脆當我的貼身秘書官吧。”
“秘書官?”喬喬擡起頭來,眼睛一亮。
“對,秘書官。”曼德爾微笑颔首,“我身為君王,國家的方方面面都要由我來決策,而秘書官這一職位就是為了協助我工作,自然也需要涉獵各個領域。”頓了頓,他沉吟片刻,“至于科研方面,你可以在工作閑暇之餘開展。我的能力不錯,作為我的秘書官,你需要做的工作并不算多。”
聽到曼德爾将所有的選擇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喬喬簡直開心的想要蹦起來,自然不會有絲毫反對。
秘書這一職位他自然是知道的。雖然聽上去不怎麽拉風,但實際上,才能出衆、受到上司信賴的秘書卻能夠影響上司的決斷,從而影響很多問題的走向——這簡直是為了小心魔量身打造的職業啊!
喬喬相信,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和自家宿主對于自己的看重,他必然能夠參與到方方面面的決策之中。枕頭風一吹,還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呢?!
——等、等等,枕頭風是可以用在這裏的嗎?
臉上燦爛的笑容僵了一僵,喬喬扭頭看向自家成竹在胸的宿主,小心翼翼的詢問:“貼身……秘書官?”
曼德爾的微笑加深些許:“是啊,我的秘書官都是随叫随到的,自然不能離我太遠。”
喬喬眨了眨眼睛,有些懷疑這個“貼身”的意思是否真得那麽純潔,但還沒等他繼續确認,床頭的通訊器卻亮了起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揉了揉喬喬的腦袋,不打算現在就打草驚蛇的曼德爾果斷中止了話題,擡手接通了通訊。下一秒,丹尼爾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陛下,我這裏收到了您的通訊請求,是來自于……華夏聯盟徐正傑元帥的。”遲疑片刻,他又添上一句,“元帥的表情似乎不太對。”
曼德爾挑了挑眉,輕哼一聲“他消息倒是靈通”,随後揚聲答道:“我知道了,稍後就到。”
說罷,他扭頭看向喬喬,笑容意味不明:“看起來,徐叔叔得到你在我這裏的消息了,估計是阿塞斯特那裏告的密。”
曼德爾想得并沒有錯。阿塞斯特在曼德爾手下吃了大虧,反抗會引來大麻煩,但不反抗,他又咽不下這口惡氣,于是腦筋一轉,就想到了自己那位對喬喬感情深厚的老對手。
從曼德爾不願意讓喬喬出面這一反應來看,阿塞斯特猜測這兩人之間肯定産生了什麽争執矛盾——十之八九,喬喬是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被曼德爾強行帶走的。
倘若這是真的,那阿塞斯特從中便“大有可為”,就算沒法實質上阻礙曼德爾,也能讓他惡心一把。而倘若這不是真的,那對自己而言也沒有什麽損失。
于是,阿塞斯特便利用從喬喬那裏得到的徐正傑的私人聯絡方式,聯絡上了這位華夏聯盟的新元帥,然後将情況誇大了數十倍,繪聲繪色、想象力極其豐富的描述了喬喬是如何被曼德爾搶走、囚禁的。
阿塞斯特的口才十分不錯,即使徐正傑明知道他習慣滿嘴跑火車,說出的話只能信三分,但關心則亂之下,依舊還是對曼德爾産生了幾分懷疑。
畢竟,時間能夠改變人心。這八年來,徐正傑與曼德爾之間的聯絡并沒有中斷,他親眼見證了這位原本單純直率的青年如何一步步成長為心機深沉、高深莫測的帝王,而對方對于喬喬的執着,他也一清二楚。
——過度的執念,很容易讓理性迷失,從而釀成悲劇。
于是,在對阿塞斯特冷嘲熱諷一番,表示自己絕對不會相信他的挑撥離間之後,徐正傑結束通訊,立刻撥通了曼德爾的通訊號碼。
曼德爾在心裏嘲笑了一下阿塞斯特沒品的“複仇手段”,随後看向喬喬:“你應該很久沒有跟徐叔叔聯絡了吧?一起去?”
喬喬想起剛剛見面時自家宿主對自己“你竟然連老父親都不聯絡簡直沒有良心”的指控,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好、好啊。”
曼德爾輕笑一聲,拿過一件衣服讓喬喬換上,暗暗慶幸自己和喬喬早已在阿塞斯特告狀之前就達成了共識。
倘若自己與喬喬還在矛盾之中,喬喬朝徐正傑哭訴一番,那他還真是感覺有些棘手。畢竟,無論是徐正傑這些年來對他的幫助,還是對方華夏聯盟元帥的身份,都讓曼德爾十分不願意與對方撕破臉皮、反目成仇。
——所幸,所幸幸運女神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阿塞斯特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錯失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