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的自我修養

第46章

戴維斯自視甚高, 輕易不會與人交談, 喬喬便沒有将他當成目标，轉而開始接觸他的手下。

能夠被戴維斯帶着一起接曼德爾回去的人, 肯定都是他最為信賴的部下，而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能夠對自命不凡的戴維斯信任忠誠、唯他馬首是瞻的人，基本上也不會如何的精明聰慧。

大約是被戴維斯洗了腦, 戴維斯的部下們完全将曼德爾視為即将被掌控的傀儡，哪怕極力掩飾，也難免流露出幾分輕視和怠慢。當然，就算如此, 他們依舊還是遵從着戴維斯的命令，對曼德爾抱有十足的警惕, 只不過這份警惕之心，卻并沒有牽連到與曼德爾同行的喬喬。

為了保護少年天才們, 喬喬所在的少年班同樣有着保密程序，外人無法輕易得知其中入讀學生的個人信息。不知戴維斯是否了解過關于喬喬的資料，總之, 在他們眼中，喬喬只是個很普通的十歲的孩童，而十歲的孩子, 又能有什麽值得關注小心的呢？

懷揣這樣的想法, 戴維斯的手下在彼此交談的時候并不會對在一旁玩耍的喬喬設防, 甚至有人見他可愛, 還會一邊聊天、一邊拿着随身攜帶的小零食逗弄他，仿佛是逗小貓小狗一般漫不經心。

——他們完全不知道，這個他們根本看不上眼的小孩子，卻豎着耳朵将他們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而那雙明亮單純的眼睛也審視着他們的每一絲表情、每一個舉動，将所有的蛛絲馬跡收集起來、彙聚成一個真相。

對于這些輕視他的人，喬喬有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所以絲毫沒有将對方的怠慢放在心上。事實上，喬喬十分樂意配合着他們裝傻充愣，假裝自己饞嘴，好像普通小孩那般輕輕松松就能被好吃的騙走，借此不動聲色的探聽更多的消息。

反倒是曼德爾有時候見到喬喬被“逗得團團轉”的模樣會感覺格外心疼，三番兩次勸說他不必因為想要幫他而委屈自己。

小心魔心領了自家宿主的好意，卻依舊我行我素，而戴維斯的部下們發現曼德爾每次看到喬喬跟着他們的時候臉色都格外難看，反倒越發覺得喬喬喜歡往他們身邊湊是因為貪吃，而不是想要替曼德爾打探消息。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過兩天，喬喬就打聽清楚了戴維斯接下來的打算，轉頭便捅到了曼德爾面前。

聽完喬喬的彙報，曼德爾微微皺眉：“我最初倒是也想到，戴維斯應該不會輕易放我返回中央星。一來，中央星遠超他的控制範圍，一旦出現什麽情況，戴維斯鞭長莫及，二來，他必然也不會任由我進入中央軍事學院、真正成長起來……”嘴角微抽，曼德爾撫了撫額，“雖然我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卻沒有料到……他的打算竟然這樣簡單粗暴？”

“這應該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喬喬坐在床上，搖晃着雙腿，“他大約覺得好聲好氣勸你，你十有八九也不會同意。”

“……的确，他見過我小時候的樣子。”曼德爾苦笑一聲，“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論我表現出來的性格改變了多少，骨子裏的東西也很難變化。”

喬喬眨了眨眼睛：“現在你打算怎麽做？難道還真要跟他回去基地，被關進專門準備的牢籠內、再被藥物控制神智？”

——是的，這就是戴維斯的打算，也無怪乎知道他計劃的部下們會如此怠慢曼德爾。畢竟在他們眼中，曼德爾基本上已經是鐵板釘釘的囚徒了，甚至還有可能被藥物摧毀意識，成為真真正正的聽話的傀儡。

這種手段，當真是省時省力、又心狠手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戴維斯的基地，我還是要去看看的，畢竟那裏并不全都是戴維斯的走狗。更何況現在已經上了‘賊船’，再想要下去也難了。”曼德爾眸光深沉，“至于戴維斯那裏……我會小心周旋的，倘若給他一絲希望，他應該也不會采用那麽極端的手段？”

“那可不一定。”喬喬輕哼了一聲。他與戴維斯接觸不多，尚未能清晰把握這個人的性格，但他那蓬勃的野心當真是讓心魔隔了十萬八千裏都能聞得出來。

——戴維斯已經灰溜溜的躲藏了太久，他大約已經不想再繼續等待下去了。

不得不說，戴維斯的打算可真是惹毛了喬喬了。他好不容易找到那麽一個符合自己心意的宿主，又辛辛苦苦的養了這麽久，如今終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卻不曾想戴維斯這個蠢貨竟然膽敢下藥将自己的宿主弄成傻子！

——這簡直是在捋心魔的虎須啊！

得知這一消息後，小心魔當真有一種直接沖到戴維斯面前、絞碎他的意識、讓他也變成一個傻子的沖動。

——不，也許這的确是一個好主意……？

“萬一，你一踏足基地就被他關起來了呢？”小心魔眯了眯眼睛，腦中不斷轉悠着不懷好意的念頭。

“那……我們就需要請求外援了。”曼德爾與喬喬對視一眼，連商量都不需要商量，便理解了彼此的想法。

“阿塞斯特可是星盜，可信嗎？”喬喬歪了歪頭。他與阿塞斯特的接觸也不多，卻早早便将這個看起來直率爽朗的大漢貼上了“狡詐”的标簽。

“星盜除了是強盜外，也是‘生意人’。搶劫過往航船危險又耗時耗力，為了過得更好，他們同樣也經常接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任務，賺取大筆傭金。”曼德爾摸了摸下巴，“只要價錢合适，他應當會願意的——接下來，就要看他想要什麽了。”

望着擰眉沉思、似乎是在擔憂的喬喬，曼德爾的語氣十分歉意：“抱歉，我完全沒有想到戴維斯竟然是這樣打算的。就算做了不少準備，卻依舊還是高估了自己，讓你跟着我冒險。”頓了頓，他又低聲添上了一句，“當然，我也低估了戴維斯的狠辣。”

“曼德爾哥哥不用道歉，這次明明是我擅自跟過來的，與哥哥無關！”喬喬輕快的反駁，跳下了床，“那我們現在就去找阿塞斯特嗎？”

曼德爾點了點頭，牽着喬喬打開房門。沒想到剛剛離開房間，他們便恰巧遇到微揚着下巴的戴維斯從走廊中走過。

見到曼德爾和喬喬，戴維斯露出一絲假笑，禮儀周全的颔首致意，而正要與兩人錯身而過時，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警惕而費解的向四周看了看。

“怎麽了，戴維斯叔叔？”曼德爾疑惑的詢問，喬喬也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看向他。

戴維斯皺了皺眉，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不，沒什麽，多謝關心。”

說罷，他繼續邁步向前，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喬喬在他離開的一瞬間、眼中劃過的詭異光芒。

與戴維斯的偶遇過後，曼德爾直接前往了阿塞斯特經常停駐的艦長室。

見到曼德爾和喬喬的到來，阿塞斯特沒有絲毫驚訝，反而咧開一個愉快的笑容：“進來坐吧！我可等你們很久了！”

“……您知道我們要來？”曼德爾進門的腳步一頓。

阿塞斯特揚了揚眉，卻并未回答曼德爾的詢問。他大大咧咧的倒了杯酒、推到曼德爾面前：“嘗嘗，我的珍藏！別人我還不舍得給呢！看在你這兩天陪我打架打得痛快的份上，讓你長長見識！”說完，他扭頭看了眼同樣眼巴巴望着酒杯的喬喬，嗤笑一聲，伸出蒲扇一樣的大手，在他腦袋上狠狠揉了一下，“你的份兒沒有！未成年的小老鼠就給我乖乖喝奶吧！——哦，對了，我的戰艦上只有美酒，可沒有奶娃娃要喝的牛奶！”

每次見到阿塞斯特都要被人身攻擊一頓的小心魔：“………………………………”

暗暗慶幸了一下還好自己沒有選擇阿塞斯特當宿主，不然恐怕早就要暴起弑主。小心魔默默的整理着自己淩亂的黑發，同時還奶兇奶兇的瞪了一眼不斷作死的罪魁禍首，引得阿塞斯特一陣大笑。

不太開心的看着喬喬與阿塞斯特看似針鋒相對、實際上卻透出莫名親昵的互動，曼德爾抿了口香醇的美酒，出言打斷：“阿塞斯特先生，您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聽到曼德爾的話，正逗弄着小老鼠的阿塞斯特終于分給他一絲注意力：“當然是知道你們要來的意思。”他哼笑一聲，“如果你們足夠聰明、又想要活下去的話，早晚會來向我提出合作的。”

“既然您早就猜到了，那您的意思呢？”曼德爾沉聲問道。與聰明人交談就是這樣的輕松，不需要多費唇舌，雙方便心領神會。

“在問我這個問題前，你應該知道，戴維斯現在可是我的雇主。”阿塞斯特聳了聳肩膀，“咕咚”一聲喝了一大口酒，“我的任務，就是不問手段方法、讓你老老實實的進入他那個破基地——既然拿了雇主的錢，我可不會中途反水，損害自己的信譽。”

默默腹诽一句“星盜要什麽信譽”，曼德爾表情未變：“這個我知道，我也可以保證，我會聽話的進入戴維斯的基地，配合您順利完成任務。”放下酒杯，曼德爾十指交叉，擺出認真談判的架勢，“至于您完成任務、與戴維斯解除雇傭關系之後，我再雇傭您為我工作，這應當不違反您的規定吧？”

“的确不違反。”戴維斯的笑容深了深，卻并沒有松口，“但問題是……你要付給我什麽呢？戴維斯請我将你從華夏聯盟帶去基地，這樣一個順路帶人的小任務，我就收了他一大筆傭金。而你讓我做的事情，可遠不止跑個腿兒這麽簡單，估計是要真刀真槍幹上一場的——這個價格可就要翻上好幾倍甚至幾十倍了。恕我直言，我可完全看不出你能夠付出足夠的傭金。”

被阿塞斯特點出自己身無分文的窮酸事實，曼德爾當真無言以對。不過，他卻并沒有如此簡單就放棄，畢竟既然阿塞斯特願意坐下來與他談，就說明自己手裏的确有他感興趣的東西。現在說這麽多，只是為了擺出姿态、在談判中掌握主動權罷了。

然而，不論曼德爾看得如何清晰，但他仍舊無法擺脫自己的弱勢地位，只能盡量讓自己顯得成竹在胸、決不能露怯。

“我現在的确一無所有。”平穩了一下心緒，曼德爾緩緩開口，“但華夏聯盟有一個歷史故事，叫‘奇貨可居’，不知您是否聽說過。”

“……什麽玩意兒？”沒聽到自己希望聽到的回複，阿塞斯特有些懵逼又有些不耐煩，“老子打小兒就沒上過學！還華夏聯盟的歷史故事？聽都沒聽說過！”

曼德爾頗為無奈，剛想要開口解釋，卻被終于找到機會的小心魔橫插進來：“阿塞斯特叔叔你好笨！這個故事我都知道的！”

能夠理直氣壯的嘲諷阿塞斯特沒文化的機會并不多，好不容易怼了一句，喬喬洋洋得意，迅速将整個故事說了一遍。

他的口齒清晰伶俐，故事也講的簡單精煉，再加上他那悅耳的音色，哪怕阿塞斯特再不耐煩，好歹也耐着性子着聽完了故事，理解了曼德爾的意思。

然而，阿塞斯特卻半點都沒有被說服的架勢：“得了吧！別拿這種過時的歷史故事來忽悠我！我對于權勢沒有半點興趣，也沒打算捧出個君王來，自己當什麽‘仲父’！”頓了頓，他看向喬喬，“對了，這個叫呂不韋的家夥，最後是怎麽死的？”

喬喬偷偷看了眼曼德爾，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嗯，他最後被秦王忌憚逼迫，飲鸩自盡。”

阿塞斯特冷笑了一聲，睥睨着曼德爾：“所以，你是打算這樣對我？”

“不，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意識到自己大約舉錯了例子，曼德爾撫了撫額。

“行了，我不管你是什麽意思，反正我對于你們這些争權奪利的事情沒有任何興趣！”阿塞斯特打斷了曼德爾的話，“我是星盜，這一輩子都沒有改變職業的打算！”頓了頓，他不耐煩繼續和曼德爾扯皮下去，生怕對方在自己不感興趣的方向歪得太遠，幹脆直截了當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要的東西只有一個，你給了，我就接你的任務，你不給，咱們就一拍兩散，談都不必談！”

“……是什麽？”聽到阿塞斯特志在必得的話語，曼德爾心中劃過不好的預感，臉色也微微有些難看。

不過，致力于橫刀奪愛的阿塞斯特卻半點都不在乎他的想法，毫不客氣的擡手指向一臉茫然的小心魔，語氣極度強硬，“我不管你怎麽跟徐正傑解釋，直接說是我把他搶走了也無所謂。總之，這只小老鼠，我要養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