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的自我修養

第38章

酷愛搞事的小心魔盼星星盼月亮, 期盼着目前平靜的生活能夠掀起波瀾，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接下來的三天假期, 曼德爾除了某次趁着喬喬午休的時候又去了趟紅星酒吧以外, 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異動。

在将自家宿主送回學校的那一天，喬喬極其沮喪，耷拉着腦袋怏怏不樂。

曼德爾擡起手，調侃着摸了摸他的腦袋：“這麽，舍不得我？”

“……嗯。”喬喬眼淚汪汪，重重點頭。

附屬高中的出入管理可是很嚴格的, 否則先前與曼德爾接頭的人也不會趁着他放假離校的時候傳遞消息。如今自家宿主返回學校，那豈不是表明“複仇的計劃”又要被暫時擱置了嗎？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曙光、瞎幾把開心了一下，轉瞬間又被打回原形，小心魔哪裏會甘願？！

“怎麽這次這麽嬌氣？以前我返校的時候都沒見你這樣撒嬌。”曼德爾忍耐住自己想要上揚的嘴角，親昵的抱怨。

小心魔眨了眨眼睛，決定刺激一下自己的宿主：“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

曼德爾愣了一下, 深灰色的眼睛微沉, 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不安？”

“我感覺, 曼德爾哥哥有心事。”喬喬仰頭看着曼德爾，眼神惶惶, “是我不知道的心事。”

曼德爾沒有回答, 只是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見曼德爾沉默, 喬喬原本帶着期盼、渴望被安撫的眼眸頓時黯淡, 他垂下視線，也跟着安靜下來。

車內的氣氛有些低沉壓抑，良久，曼德爾輕輕嘆了口氣。他原本想要隐瞞喬喬、也自認為隐瞞的很好，卻不曾想這個小東西竟然這麽的敏感。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勾了勾喬喬的下巴，曼德爾強迫他直視自己。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喬喬搖了搖腦袋，“畢竟，我一直都在看着曼德爾哥哥啊……”

“是啊，你一直都那麽關心我，我的情緒變化，你怎麽可能感受不到。”曼德爾低笑了一聲，聽上去有些自嘲、又有些感動。

“以後我會跟你說的，但不是現在。因為……我也還沒有确定到底該怎麽做。”曼德爾轉手将他攬進懷裏，“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說，可以嗎？”

“好~”喬喬點了點頭，軟軟的答道，并沒有繼續糾纏，“無論哥哥要做什麽，都要告訴我呀，我們約定好了的。”他努力板起仍舊帶着幾分嬰兒肥的白嫩面孔，語氣認真而堅定，“我們說好的，哥哥想要做的那件事，喬喬會幫忙，所以哥哥不可以撇下我自己離開！”

沒想到懷裏的小家夥不僅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甚至連異樣的原因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曼德爾當真不知道是該為了對方這麽關心自己而開心，還是該為對方如此不好忽悠而頭疼。

內心深處，曼德爾當真一點也不想将喬喬卷入自己的仇恨，但他也不忍心當面拒絕這個一心一意的想要幫助自己的小東西。

“……嗯。”最終，他只能這樣模棱兩可的應道，不肯定、也不否認。

窩在曼德爾懷裏撒了會兒嬌，再三向他表明他對于自己的重要性，感覺火候差不多了，小心魔這才戀戀不舍的揮手送別自己的宿主，目送他踏入了附屬高中的校門。

直到看不見曼德爾的身影，喬喬這才重新坐回後座、系上安全帶。

“請問接下來要去哪？”智能出租車駕駛系統通過揚聲器詢問，同時降下了地圖屏幕。

喬喬沉思片刻，果斷放棄了返回自己學校的念頭，擡手點向了聯盟中央圖書館。

一刻鐘後，喬喬踏入聯盟中央圖書館，刷了自己少年班的學生證，訂了一間安靜、私密性好的獨立借閱室。

不得不說，科研院少年班的待遇實在是不錯，少年班的學生可以免費、優先使用中央星所有與學術相關的公共設施——就比如這種獨立借閱室，普通聯盟公民想要預定需要花費不菲的價錢，遠不如免費的公共借閱室劃算，但對于少年班的學生而言，卻只需要刷一下自己的學生證。

進入個人借閱室，喬喬将書包放到桌子上，又拿出了自己自制的“筆記本電腦”。

先檢查了一下自家宿主的位置，發現他依舊乖乖（？）呆在學校裏，喬喬将地圖窗口最小化，又點開了了一份文檔。

這份文檔，是喬喬來到中央星、有了充足的條件後慢慢整理的，而文檔上的內容，則是可能與曼德爾有關的新聞報道。

宇宙中的人類政權有數百個，除了由上百個殖民星獨立後聯合而成的合衆聯邦以外，哪怕是有統一領導政府的華夏聯盟、美洲帝國與歐洲帝國治下，也有着不少因為種種原因而獲得獨立自治權的自治星。

如此衆多的政權，自然有着層出不窮的政治鬥争，每年在權力争奪中折戟沉沙的人數不勝數，運氣好的被灰溜溜的趕出權力中心，運氣差的，則家毀人亡。

這些權利釀造的慘案實在是太多了，也并非總是見于報端，除非它即将對華夏聯盟産生一定影響，否則民衆從不會對此投注任何關注。

不過，它們卻也并不是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華夏聯盟駐外記者們會将這些消息傳遞到聯盟內部，悄無聲息的記載入華夏聯盟對于該國的檔案資料，以備今後的不時之需。

這些消息并非涉密，畢竟它們無法登上報紙，只不過是由于華夏聯盟民衆對它們漠不關心罷了。而一旦有人想要尋找查閱，也不會受到任何限制——畢竟，有不少歷史、政治系的學生都會通過這些時事資料來豐富自己的論文。

來到中央星的三年中，喬喬斷斷續續在中央圖書館查閱這些報道，并根據自己前一段時間的猜測進行篩選。

第一個篩選條件是時間：曼德爾十歲參加精神力測試的時候，他的親人尚未遭遇不測，而他來到孤兒院也大約在十歲出頭的年紀，所以事件發生的日期應當是七、八年之前。

第二個篩選條件是家室：曼德爾的出身必然是上層階級，而他為了複仇，已經做好了掀起戰争的準備，這就意味着他曾經的家族必然是位于統治階級金字塔的最頂層，會影響整個國家政權的變動。

第三個篩選條件是外貌：曼德爾是白種人，銀發灰眸，所以可以排除黃種人、排除黑種人，然後再适當的排除一些發色較深的白種人家族……

如此删删減減，喬喬最後的記錄文檔中只剩下了十來個符合條件的報道，而其中，他最為關注的有三個家族。

第一個家族是功高蓋主。他們家世代掌握軍權、民衆聲望極高，被真正的國家統治者忌憚許久，最終設計滅族——這種事情早已有之，不算稀奇。

第二個家族則正好相反。他們原本是國家的統治者，但卻被自己的臣屬陰謀推翻。造反者當然不會允許曾經的王族血脈繼續存在，少不得要斬草除根一番。

至于第三個家族就比較微妙了。它與另一個家族即将競争國家總統的位置，卻不曾想在某次出游的時候遭遇星盜襲擊，艦毀人亡——要說其中沒有什麽貓膩，純粹是運氣不佳，小心魔可是半點都不信的。

人類有句話說“歷史由勝利者書寫”，看了這麽多報道，又深扒了不少報道背後的“故事”，小心魔不得不深以為然，并暗暗佩服了一下人類粉飾太平的本事。

——明明是那麽血腥的過程，但見諸筆端卻是如此的輕描淡寫；無論政局動蕩的多麽厲害，民衆都能很快在新的領導者的安撫中平靜下來，繼續自己毫無波瀾的生活。

這樣強大又冷漠的适應性，當真連心魔都頗感嘆為觀止。

——所以，曼德爾到底是來自于哪一個家庭呢？喬喬并不知道他的姓氏，自然也無從判斷，只能怏怏的關閉了再次更新的文檔。

接下來，在喬喬的望穿秋水中，曼德爾一直十分安分的待在附屬高中的區域範圍之內，仿佛自己當真只是一個努力備戰畢業考核的高中生。

每每失望的關閉監視地圖，喬喬都會有一種深深的心塞之感，甚至想要親自跑去那個“神秘”的紅星酒吧看看情況。

——不過，想到自己經過三年的鍛煉、好不容易增長到D級，卻依舊還是一只遠遜于正常人标準的弱雞的身體素質，小心魔相當有自知之明的按捺住了自己不合時宜的沖動。

如此輾轉反側、抓心撓肺的苦熬了三個多月，喬喬終于熬到了附屬高中的畢業測試時間。

畢業測試之前，學生們又有了一天的假期，讓他們自行做最後的調整和沖刺——雖然臨時抱佛腳用處不大，但好歹……也能有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作用？

放假這一天，徐正傑從軍部請了假，親自開車帶喬喬接曼德爾回家。曼德爾身穿訓練服、提着自己的行李鑽進懸浮車，一邊給了喬喬一個微笑，一邊低聲朝徐正傑道謝。

“不用這麽客氣，明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我來接你理所應當。”徐正傑笑着答道，欣賞的看着高挑挺拔、英姿飒爽的曼德爾，“今天回家好好休息調整一下，雖然你已經內定升學，但明天的考核也不能懈怠。”

“我知道。”曼德爾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肯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徐正傑微微含笑，語氣頗為自豪——雖然并沒有什麽法律上的關系，但愛屋及烏之下，曼德爾在中央星這三年受到了徐正傑不少照顧，徐正傑在心理上也差不多将他當成了半個兒子。如今，“兒子”成長的這麽優秀，年紀輕輕、名氣就傳到了軍部內，他自然與有榮焉，在同僚們羨慕的目光中走路都仿佛帶着風。

“對了，你決定好接下來深造的院系了嗎？”挑了挑眉，徐正傑帶着些許好奇。

“選好了。”曼德爾這一次的答案倒是很幹脆，“我準備選擇戰鬥指揮系。”

“不錯！”徐正傑眼睛一亮，頗為高興。他也是這個院系畢業的，如今“子承父業”，他當然十分滿意，“戰鬥指揮系很适合你，你頭腦冷靜、處變不驚、行事謹慎卻不畏手畏腳，正适合成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官。”頓了頓，他又稍稍有些惋惜，“就是可惜了你2S 的身體素質……”

指揮官對于體質的要求并不算高，畢竟他們雖然身處前線，卻很少親身上陣殺敵，而機甲戰鬥系卻很注重體能素質。不同于普通的戰士，機甲戰士是能夠撕裂敵人防線、扭轉戰局的最鋒利的刀，想要進入這個院系，最低的門檻就是體能S級，而經過訓練、真正成為一名機甲戰士後，他們的體能等級一般都在2S左右。

“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選擇去機甲戰鬥系旁聽。”曼德爾語氣平靜。

“也好。”這些年将曼德爾的出色看在眼中，徐正傑十分信任他的學習能力和自控能力，“但是要注意休息，勞逸結合，別把自己累垮了。”

“我會注意的。”曼德爾輕輕點頭，“謝謝徐叔叔。”

耳聽着曼德爾和徐正傑有一句沒一句的讨論着進入中央軍事學院之後的安排，小心魔靠着曼德爾、一臉郁卒——不是都要開始複仇了嗎？為什麽自家宿主還是一門心思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覺得本末倒置嗎？？！！

總之，無論小心魔如何在心裏抓狂，曼德爾仍舊還是順順利利的結束了畢業考核，并意料之中的取得了遠超第二名的亮眼成績，高高懸挂在榜首的位置。

為了慶祝曼德爾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徐正傑特意提出要趁着畢業後的暑假帶着他與喬喬出去玩一圈，只不過，當聽到這一提議的時候，曼德爾卻一口拒絕了。

“為什麽？”拿着旅游手冊的徐正傑十分驚訝。

“因為……”曼德爾抿了抿嘴唇，下意識看了眼喬喬。他的眼神帶着幾分歉然，但卻并沒有任何的猶豫動搖，“因為我家鄉的親戚找到了我，想要帶我回去看看。”

同樣低頭、興致缺缺的浏覽旅游手冊的小心魔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随即——雙眸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