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雖然小心魔的試探淺嘗辄止, 并未繼續深入了解這一場改變了曼德爾整個人生軌跡的“血海深仇”,但在談話之後, 喬喬卻明顯感覺自己的宿主對于自己的感情深厚程度有了質的飛躍——對于這樣的改變,小心魔欣喜萬狀, 并深感自己一直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
此時正值暑假, 喬喬本打算借此機會進一步拉進與宿主之間的關系, 做好一個又甜又軟又善解人意的“知心弟弟”,最好能夠将對方的小秘密全部套出來, 然後開始計劃該如何讓自己冷靜堅忍的宿主在仇恨之海中迷失。
——然而, 就在這一打算剛剛進行的第一天,小心魔就遭遇了一只攔路虎, 讓他的計劃胎死腹中。
仰頭望着攔在自己面前、宛若高山的徐正傑, 小心魔嘴角一抽,一張小臉驟然垮了下來:“……不想去訓練,我要去圖書室學習……”
“你已經學得夠多了。”徐正傑彎下腰, 摸了摸喬喬的腦袋,語氣溫和, “你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是嗎?為了自己的健康,也為了關心你的人,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知道嗎?”頓了頓,他面不改色的哄了一句, “我知道喬喬最懂事了。”
一點也沒有被哄到的喬喬表情冷漠、眼淚汪汪:“…………………………”
——不, 他一點也不懂事!任性才是心魔的代名詞!懂事是什麽鬼!
更何況對于自己的身體狀況, 小心魔當真是一點都不擔心。
由于了解自己真實的精神力到底有多高,喬喬覺得倘若張崇明的理論是正确的,那麽他金丹期的神識估計能庇護自己一輩子。而倘若張崇明是胡說八道,憑借自己辣麽強大的精神力,就算他再怎麽練,對比起精神力,肉體也依舊是一只弱雞,該崩潰……早晚也總是要崩潰的。
……如果自己的肉體崩潰掉會怎麽樣呢?小心魔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不由有些蠢蠢欲動。
心魔的本質就是一抹無形無質的神識、亦或者應該稱之為一抹靈魂。比之人類必須寄居于肉體、一旦離體後便會在頃刻間消散的脆弱靈魂,心魔卻能夠在離開宿主後于天地間游蕩許久、擁有充足的時間尋找新的宿主。
如果說肉體對于人類而言是必需品的話,那麽對于心魔來說,它反倒是一種束縛——倘若不是自己的神魂因為誤吞了原主的靈魂而不得不被禁锢在這具軀體之內,小心魔早就想盡辦法掙脫出去,回歸心魔本質了。
既然自己無法擺脫肉體的束縛,那是不是等到肉體崩潰死亡,自己就能夠自由了呢?
小心魔漆黑的眼睛裏閃爍着躍躍欲試的幽光——倘若不是他無法百分之百确定身體死亡後自己能夠順利脫離肉體而不受到損害,也無法确定這個不同于修真界、沒有靈氣的世界會适宜心魔的生存,否則小心魔真有一種給自己要害處來上一刀的沖動……
擡起手,垂涎的摸了摸自己纖細手腕上十分明顯的青色血管,小心魔舔了舔嘴唇,默默冷靜了一下。
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小天使腦子裏又在轉着什麽聳人聽聞的念頭,徐正傑看他低着頭盯着自己的手腕發呆,還以為喬喬在消極抵抗,不由得無奈的彎了彎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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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将懵逼小心魔抱了起來,徐正傑颠了颠懷中輕得像是一根羽毛的小家夥,語重心長:“你瞧,你這麽輕,一點都不像是個男孩子。難道你不想長得高高壯壯,變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嗎?”
小心魔愣了一下,歪頭想象了一下自己“又高又壯”的模樣,随即猛地打了個寒顫。
被自己想象中的形象吓到了的心魔大人:“………………………………”
瘋狂的搖了搖腦袋,趴在徐正傑肩上的小心魔格外堅決:“不!我不想!”
“為什麽?”徐正傑訝然。
“因為……那樣就不可愛了呀~”喬喬捧着自己白嫩嫩的臉蛋,萌噠噠的眨了眨大大的杏眸,“喬喬覺得,現在的喬喬最可愛了,徐叔叔不覺得嗎?”
徐正傑被喬喬萌了一臉,沉默了十秒鐘,突然覺得自己無言以對。
——是呀,現在的喬喬……的确更可愛一些,徐正傑突然希望懷裏的小家夥一直這麽小小的、軟軟的、無憂無慮的,永遠也不要長大。
畢竟,長大的幼鷹會展翅高飛,飛到父母再也無法企及的地方,遠離長輩的庇護與掌控。
一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徐正傑就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格外的不舍——哪怕這一天似乎還很遙遠,但徐正傑卻當真提前感受到了空巢老人難以言喻的心酸。
不過,孩子終究是要長大的,縱使不舍,徐正傑也絕不會阻止喬喬的成長。
“雖然現在的喬喬最可愛,但徐叔叔還是更加希望你能夠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嚴肅的盯着喬喬,徐正傑違心的答道。
與徐正傑對視三秒鐘,喬喬撇了撇嘴,怏怏的敗在了對方的堅持之下——早在前往中央星做檢查的時候,小心魔就知道徐正傑是一個多麽固執的人了。只要對方認為這件事必須要做、絕無轉圜餘地,那麽就算是心魔也無法改變他的意志。
……算了,反正對方在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順着自己的,小心魔決定勉強包容徐正傑偶爾的“任性”,就當是……對他待自己盡心盡力的回報了。
對,這只是他賜予對方的仁慈,絕對不是因為自己在對方的武力面前毫無反抗之力!
被徐正傑輕輕松松壓制住掙紮的小心魔板着一張包子臉,努力維持住高貴偉大的心魔大人的光輝形象。
眼見心魔大人妥協,徐正傑莞爾一笑,剛想要抱着懷裏的小家夥離開,卻發現另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攔在了自己面前。
徐正傑挑了挑眉,看向表情緊張的張傑:“有事嗎?”
張傑擡頭望着徐正傑,又瞥了眼同樣疑惑的看向他的喬喬,用力咽了咽口水:“您……您要帶喬喬去鍛煉身體嗎?”
“是的。”徐正傑點了點頭。
“那……那我也能一起去嗎?”張傑看上去越發緊張了,但他卻仍舊努力控制住自己,結結巴巴的提出請求。
對于張傑的詢問,徐正傑有一些意外。
他不怎麽喜歡張傑這個桀骜的孩子,而張傑應當也對此有所感覺,每每徐正傑到來時也都選擇繞着對方走,從來不會湊上來自找沒趣。如今,對方竟然這樣請求,看來是的确非常想要與喬喬一同鍛煉了。
縱使對張傑的印象不算好,但徐正傑卻也不會因此而排斥、冷待對方。更何況,在與喬喬交好後,張傑就像是從野犬變成了家犬那般,很少再欺壓其餘孩子了,似乎生怕自己的好朋友見到那一幕,會回憶起自己曾經對他做得不好的事情,然後疏遠自己。
思考片刻,徐正傑微一颔首:“我也可以一起教你,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好啊!”張傑眼睛一亮,連忙答應下來。随後,他看到徐正傑不怎麽贊同的目光,這才讪讪的抓了抓頭發,“那、那是什麽條件?”
徐正傑緊盯着他,面色嚴厲:“你必須保證,不會用我教你的東西傷害他人,僅能自保。”
“沒有問題!”張傑連連點頭,絲毫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雀躍激動。
是的,張傑的确是激動的,甚至隐隐松了口氣,看向喬喬的目光中閃爍着執着與堅定。
雖然在喬喬精神力的安撫作用下,張傑沒有對越來越冷淡的小夥伴産生任何的不滿與懷疑,但随着與喬喬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他仍舊必不可免的産生了種種的不安,總覺得小夥伴離自己越來越遠,而自己只能停留在原地,無措的望着對方的背影。
喬喬喜歡學習,只要給他一本從來沒有看過的書,他就能安安靜靜的坐上一整天,但張傑卻不行。他天生就沒有學習這根筋,哪怕強迫自己陪在喬喬身邊看書,沒過幾分鐘就會昏昏欲睡、坐立不安。
既然沒法陪喬喬一起看書,那就陪他一起鍛煉吧?從小就身體強壯、酷愛一切運動的張傑覺得自己肯定能夠做到這一點。
而且……而且跟着徐正傑訓練,能夠讓自己更加強大、厲害,更加有能力保護喬喬——這樣一來,自己就不會被小夥伴越甩越遠了!
如此一根筋的思考着,張傑那張打小兒就兇悍的面孔笑得春花燦爛,難得顯露出了孩子的稚氣與天真,看得徐正傑的眼神也随之柔軟下來,覺得自己的決定并沒有錯。
——孩子們都是可愛的小天使,只要好好教導,他們總會走上正路,成為正直而成熟的大人。
如此感慨着,徐正傑微微勾起唇角,一手穩穩當當的托着懷裏的小天使,另一只手摸了摸喬喬的腦袋:“跟朋友一起訓練,是不是開心一點了?”
骨子裏已經黑出墨、不知道歪倒哪裏去的小天使一臉冷漠:“…………………………”
總之,心不甘情不願的喬喬最終還是被徐正傑帶到了孤兒院的操場中、放到地上。
“先跑圈吧,繞着孤兒院的操場,能跑多少是多少,我先看看你們的體力如何。”擡手指着前方,徐正傑嚴肅開口。
小心魔恹恹的踢了踢地面,扭頭望了眼徐正傑,确定他不會改變自己的意思,這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開始了跑圈這一項“愚蠢”的運動。
——竟然讓偉大的心魔大人像是小狗一樣傻兮兮的跑圈……呵呵,你怕不是想要做噩夢吧?!
小心魔面無表情的思考着,費力的邁動自己軟綿綿的雙腿。而對比起身嬌體貴的小少爺,張傑這個從貧民窟裏摸爬滾打着掙紮求生的孩子就精力充沛多了。
雖然兩個孩子一直保持着同樣的速度,但一個輕松自在、滴汗未出,一個步履沉重、滿頭大汗,對比當真慘烈至極。
徐正傑默默跟在兩個孩子身後,眉頭緊皺,時刻關注着自家小天使的狀态——他早就知道喬喬的身體素質只有E級,但作為一名一直混跡于A級體質準入的軍隊中的軍人,他還真是不太了解E級體質到底能弱到怎樣的地步。
孤兒院操場并不算大,繞場一周也不過500多米。喬喬在強大意志力的支撐下勉強跑了一圈多一點便再也堅持不住,雙腿一軟,差一點五體投地。
——值得慶幸的是,徐正傑一直跟在他身後,見到喬喬出現狀況便迅速出手、拎住了他的後衣領,這才保住了小心魔那張漂亮精致的小臉。
被徐正傑拎着,喬喬精疲力竭。他四肢無力的下垂着,渾身濕漉漉的,宛若一只不幸溺水死掉的貓咪。
默默将喬喬抱回懷裏,徐正傑看了看他面頰通紅、氣息奄奄的可憐模樣,長長的嘆了口氣——訓練這個小家夥什麽的,當真是任重而道遠啊……哪怕當初在接受上級指令、要訓練一支專門執行危險任務的虎狼之師時,徐正傑也沒有感覺如此的棘手過。
不過,自己的孩子,自己不操心誰來操心呢?徐正傑替喬喬抹了把汗,一邊思考該如何下手訓練這個軟綿綿的小東西,一邊扭頭朝擔憂的湊過來的張傑揚了揚下巴:“你繼續跑,別停。”
“……喬喬,他沒事吧?”張傑躊躇了一下,不确定的問道——才五百多米,張傑這只小狗崽還沒有感覺到半點疲憊,沒想到自己的小夥伴就這麽……暈過去了?
“沒事,就是太累了。”徐正傑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帶他去旁邊休息一下,不用擔心。”
聽到徐正傑這樣說,張傑勉強将擔憂收了回去,扭頭繼續邁開了腳步。不過這一次,不必再遷就喬喬的他速度就快得多了,轉瞬間就跑出了大半圈,靈活迅捷的像一只幼豹。
“這倒是個好苗子……”徐正傑輕聲感慨了一句,任命的抱着自家嬌氣的小少爺走到操場旁的長椅邊。
還沒等坐下,他突然扭頭看向一個方向,微微挑了挑眉。
——在那裏,一個看上去十多歲的少年正安靜的站立着,深灰色的眼眸專注的望着他懷中的孩子,泛着淺淺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