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的自我修養

第14章

雖然懷揣着重重心事，但當徐正傑推開門、走向喬喬的時候，他的臉上卻挂上了一絲淺淡的笑容，看上去心情不錯。

見到這樣的徐正傑，喬喬眼睛一亮，撐着身子露出回應的笑容。

“做得很棒。”擡起手，揉了揉喬喬的腦袋，徐正傑直率的誇獎道。

“那我能上學了嗎？”喬喬對此絲毫不意外。

徐正傑點了點頭：“當然，如果你想上學的話，我會幫助你的。”頓了頓，他看着笑容燦爛的喬喬，輕聲詢問，“還有一件事，我想要問一下你的意見——我希望能收養你，你願意嗎？”

聽到徐正傑的問題，喬喬愣了一下，對于這樣的發展頗為茫然。

收養，喬喬聽到過這個詞。前一陣子，當他在為如何上學而苦惱、四處打探的時候，就了解過關于“收養”的事情。

很多年前，“收養”對于孤兒院的孤兒們而言還是一件比較常見的事情，不少不孕不育的夫婦、或者是同性伴侶都會選擇從孤兒院中收養一個孩子。但是随着試管嬰兒技術有了突破性的進展，能夠結合兩名異性甚至是同性的染色體、通過完全體外培養的方式孕育嬰兒之後，選擇去孤兒院收養孤兒的伴侶便大幅度減少了。

畢竟，比起收養一個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甚至已經在孤兒院中形成獨立人格的孩子，大多數人還是更加希望能夠有一名與自己血脈相連、從一片白紙的嬰兒期便開始教導的後代。

而除了這些無法擁有自己的子嗣、不得不領養一名孩童的伴侶以外，還有另一類想要領養孤兒的家庭，則是為了給自己的孩子找一個玩伴。

因為這樣的原因收養孤兒的家庭，如今還是存在的。但孤兒院卻并不太願意将孩子交給這樣的家庭撫養。畢竟，倘若一對伴侶無法擁有孩子，那麽他們對于收養的孤兒自然會一心一意，但如果本身擁有親生的孩子，那麽家長在感情上肯定會有所傾斜。

被收養的孩子在這樣的家庭中生活，很容易産生寄人籬下、低人一等之感，并不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既然如此，倒是還不如讓孩子呆在孤兒院內，與其它相同處境、相同身世的孩子為伴。

所以對于這樣的家庭，孤兒院大多都會駁回其收養的請求，而喬喬本身當然也對于這樣憋屈的生活毫無興趣。

早早就将“被收養”丢出自己的選擇範圍之外，喬喬萬萬沒有想到，兜兜轉轉，自己竟然還是要被收養。

不過，徐正傑孑然一身，別說沒有孩子，就連妻子都沒有，雖然不修邊幅，但手頭上應該挺寬裕，這樣一看，倘若是被他收養的話……這波似乎不虧？

——但一旦被對方收養、離開孤兒院，那豈不是更加見不到自己的宿主了？這對于小心魔而言完全是本末倒置！

喬喬看着徐正傑，沉吟着沒有回答。

而徐正傑也沒有催促他做出決定：“我知道這很難抉擇，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別擔心，這個提議一直都有效。”

“謝謝您，徐叔叔。”喬喬咬着嘴唇、輕輕點了點頭，“我……我舍不得離開孤兒院的大家。”——當然，這個“大家”特指曼德爾。

“你是個好孩子”徐正傑十分欣賞喬喬這種在更好的“前途”面前卻依舊維持本心、珍惜友情的做法（大霧）。他贊賞的笑了笑，“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經常帶你回來看看。”

喬喬低垂着腦袋，沒有說話。很顯然，這個“經常回來看看”一點都無法吸引他。

徐正傑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而提出了另一個話題：“至于上學的事……”

喬喬猛地擡起頭，目光終于亮了起來。

徐正傑莞爾一笑：“你的進度很不錯。以你現在的知識水平，就算立刻上學也有點耽誤你的進度了。我有一個朋友在中央星華盟科研院工作——你可能不知道這個地方，但我可以告訴你，這所科研院彙聚了華夏聯盟所有最頂尖的科研人才，是所有從事科研相關的人夢寐以求的目标。華盟科研院開設有少年班，目的就是為了培養像你這樣從小便聰慧異常的孩子。我的朋友可以幫你申請少年班的入學資格，而他本人也認為在這樣的學習環境中，你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自己的天賦——你願意去試一試嗎？”

喬喬知道華盟科研院，在“父親”的記憶裏，那裏的确是一個很厲害的存在。但是中央星什麽的……抱歉，小心魔對此沒有半點興趣。

“不要！”他斬釘截鐵的搖頭，沒有半分猶豫。

“為什麽？”徐正傑有些意外。

“因為……我不想去中央星，不想離開大家！”喬喬十分着急，一着急，敏感的淚腺就又有點不受控制。

徐正傑看着瞬時間眼淚汪汪的小心魔，着實哭笑不得。

“這個機會十分難得，十分有利于你未來的發展，你難道不想學習更加深奧的知識嗎？”他嘗試着勸說面前哭唧唧的小家夥。

“不要！就是不要！”小心魔難得舍棄了自己乖孩子的假象，顯露出不講理的一面。機會是什麽？未來的發展又是什麽？學習深奧的知識又怎麽樣？對于一只心魔而言，什麽都是虛的，只有宿主才是它們努力前進的方向！

——一切試圖讓心魔遠離自家宿主的事物，全都是心魔們的魔生大敵！

徐正傑試圖給小心魔擺事實、講道理，但小心魔就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最終，徐正傑還是敵不過小心魔的倔強，無奈的嘆了口氣，率先放棄。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那就不去了。”頭疼的捏了捏眉心，徐正傑第一次見到小天使變成小惡魔的模樣，非但沒有覺得厭煩失望，反倒頗為開心。

畢竟，在先前與喬喬接觸的時候，徐正傑一直覺得這個孩子實在是太過于安靜乖巧了，甚至都有點讓人心疼。如今見到對方這般孩子氣的“蠻不講理”，他反而長長的松了口氣。

——當然，可憐的徐叔叔并不清楚，小心魔在他面前聽話乖巧，不過是在模仿他記憶中的那個安靜的孩子罷了。而在曼德爾面前，他可是又愛撒嬌又纏磨人，讓對方除了順着他來以外束手無策。

總之，在喬喬的強烈要求下，徐正傑很快以資助人的身份幫他辦理了入學手續。由于上學的一切費用都是由徐正傑來出、不會占用孤兒院半點資金，所以孤兒院一方也沒有什麽意見，程序走得相當順利。

為了讓喬喬能夠更好的适應學校環境，也為了他能夠跟親密的朋友一同上學，喬喬入學後并未直升與他目前水準相匹配的高年級，而是仍舊從一年級開始。至于後面是否跳級，就要看喬喬自己的意願了。

根本不想跟張傑混在一起，卻因為一直在拿對方當借口而不能自打臉的小心魔：“………………………………”

——算了，就忍這麽一年吧！反正孤兒院裏所有的孩子在義務教育期間都在同一所學校上學，就算不是同一個年級，他也能有更多的機會與自己的宿主相處。

如此安慰着自己，喬喬欣然接受了徐正傑的安排。不過在入學之前，他卻不得不率先離開孤兒院一陣子，被徐正傑帶着前往中央星做什麽勞甚子的“檢查”。

對于自己的精神力等級，喬喬沒有半點好奇心，但徐正傑在這一次旅行上的态度卻十分堅決，哪怕喬喬撒嬌耍賴，也不曾動搖一分一毫。

從徐正傑的态度中，喬喬能隐隐感受到他內心沉重的憂慮與……恐懼。喬喬并不清楚對方在擔心害怕着什麽，但很顯然，這件事與自己有關。喬喬知道，徐正傑不可能傷害自己，他這般強制自己去做檢查，莫非是因為自己身上有什麽隐患？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在思考半晌後，小心魔終于還是松口，同意與對方一同前往中央星。

徐正傑看起來十分急切，剛剛得到喬喬的同意，他就立刻購買了第二天直達中央星的車票。安排如此緊急，喬喬甚至都來不及告訴自己的宿主一聲便被徐正傑帶去了車站，只能在臨走前将自己的行程交代給張傑，托他轉告曼德爾。索性雖然張傑十分不甘不願，但依舊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讓喬喬稍感安心。

雖然這次旅行開始的不是怎麽美妙，但在旅途中，喬喬還是頗為愉快的。

作為一個剛從修真界穿越過來的“土包子”，雖然或多或少從“父親”與原身的記憶裏知道宇宙是什麽樣子，但這種隔着一層面紗的了解卻根本比不上親眼所見之時震撼人心。

扒在星際特快列車的舷窗上，喬喬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窗外浩渺的星空，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心——就仿佛是在“父親”渡劫失敗、被天道發現并捕獲的時候那般，敬畏于天道的惶惶神威。

不過，比起天道所帶來的壓迫與恐懼，這片星空帶給小心魔的感覺，卻更加偏向于安寧和驚豔。哪怕小心魔明知道這片宇宙如同天道一般危機四伏、視世間萬物為刍狗，但它外表的瑰麗卻足以令人短暫的遺忘這份危險。

“喜歡它嗎？”坐在喬喬身邊，徐正傑面色溫和的看着驚嘆連連的孩子，擡手摸了摸他的軟發。

喬喬沒有去看徐正傑，只是肯定的點了點頭：“喜歡！”

“以後，你會有更多的機會去接觸它、了解它、探究它，甚至……征服它。”徐正傑輕聲說道——雖然喬喬拒絕前往華盟科研院的少年班學習，但徐正傑卻相信，眼前這個孩子的前途是光明而耀眼的，他屬于整個人類，屬于這片星辰大海。

聽到徐正傑的話，喬喬眨了眨眼睛，微微歪着腦袋：“聽上去很棒。”

——是的，聽上去真是很棒！征服這片宇宙，那豈不是跟征服天道一樣嗎？只要一想到這裏，小心魔那既是抖S又是抖M的靈魂便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這個難度，可比征服曼德爾大多了，簡直稱得上是蚍蜉撼樹，但誰讓心魔就是這麽一種有着無窮大的欲望，渴望掌控一切、挑戰一切的存在呢？

——那麽，就這麽決定了吧！等到心魔大人征服了曼德爾之後，就來征服這一片浩渺宇宙吧！自不量力的小心魔如此喜滋滋的、為自己定下了下一個魔生目标，真是……不作不死。

總之，在妄圖征服宇宙後，小心魔看着舷窗外的視線似乎都有些綠油油的。只可惜徐正傑絲毫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小東西正在想着什麽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在注意到喬喬對于宇宙很感興趣後，他便開始将自己了解的關于宇宙的知識向小心魔娓娓道來。

作為華夏聯盟曾經的高等軍官，徐正傑相當了解這一片自己所守衛的星空，他清楚每一顆行星的人文地貌，記得所有的小行星帶，甚至就連劃過這一片星域的彗星軌道都一清二楚。

徐正傑挑揀着自認為有趣的信息傳遞給喬喬，雖然他的描述着實稱不上生動有趣，但喬喬卻聽得十分認真。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喬喬可是抱着了解自己“未來宿主”的端正嚴肅的态度，将徐正傑的所有話語深深記在腦海之中。

随着徐正傑的講述，喬喬當真是大開了眼界，甚至完全忘記了自己被迫離開“現在宿主”的不滿。

于是，一路上，徐正傑與喬喬相談甚歡，而徐正傑也切實、直觀的感受到了喬喬的記憶力有多麽的令人無法置信——一個他随口說出的枯燥無味的數字，對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這大約當真稱得上“過目不忘，過耳成誦”了。

在四五歲的年紀就能夠擁有這麽強悍的記憶裏，可想而知其精神力的強大。在為喬喬而感到驕傲的同時，徐正傑內心的憂慮卻不由得越發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