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秋的午夜,霓虹燈照射下的天空并不會黑到伸手不見五指,而是黑中透着淺淡的香槟色。
居民區內靜悄悄的,大家早已進入了夢鄉,只有少數幾個夜貓子家裏還亮着燈。
偶爾一只兩只野貓迅速跑過,眨眼間便隐進了夜色之中,沒了蹤影。
而此時,某居民區內的小公園裏,兩個怎麽看怎麽像是不法分子的家夥坐在大樹下的臺階上,小聲的說着什麽。
一個是打扮怪異的年輕男人,一個是身材高大的白發老頭兒。
對位于海邊的A市來說,十月只不過是乍寒之時,尋常人還穿着風衣長T,露着腿穿短褲短裙的年輕人比比皆是。
雖說到了晚上會降溫,但那年輕男人竟然穿着毛衣套着長外套,登着一雙包腳後跟的棉拖鞋,雙手縮進衣袖裏。
頭發明顯很久沒有修剪過了,劉海已經蓋住了眼眉,但蓋不住那眉目間的俊秀與清爽的氣息。
林凡打了個呵欠,揉揉亂糟糟的頭發,不悅道:“老頭兒,你明天真不去送機?我好歹是你的徒弟吧,送我一下會死啊?
我一去就是兩三年不回來,你要不要這麽沒良心?虧我還想着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點特産什麽的。”
白頭發老頭兒習慣性的戳了下林凡的腦袋,回道:“你個不孝的徒弟,說多少次了叫我師父!
不就是去德國留個學麽,又沒多遠,送什麽送,再說了我也可以去那邊旅游的時候看看你麽。”
林凡嘆了口氣,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轉過身,認真的看着宣和道人。
“師父,讓我看看你真正的樣子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個老頭吧?我見過你的樣子。
當年我昏迷的時候你守在一邊,半夜醒過來一小會兒,瞪什麽眼驚什麽訝?
就是那個時候讓我一個不小心看見了你的真面目,挺帥的模樣幹嘛要藏起來?
認識你二十年了,你一直都是七八十歲的樣子沒有改變,障眼法也不知道做的徹底點,正常人哪有二十年不多一條皺紋的?
行了我也不想問你為什麽掩藏樣貌,我就想最後看一眼你原來的樣子。
三年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你就讓我看一眼吧。”
林凡說完,直直盯着對方,等待他的回答。
後者站起身子,與林凡對視着,久久沒有說話。
宣和道人雙眼清澈而有神,散發着修煉之人特有的精光,完全不似老年人那般渾濁。
漆黑的眼眸映出林凡緊皺眉頭的樣子,面無表情,讓人猜不出想法、難以捉摸。
長時間的無言,林凡心中的熱情和希望慢慢冷卻,最後眨了眨眼,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扯出一個微笑。
“臭老頭真小氣,算了,不和你老年人計較了,怕寒的人要早睡早起,我回去睡了,拜拜了……師父。”
說罷立即轉身,不敢看對方的表情,逃也似的小跑着離開。
走到自家單元門口,将鑰匙插入,轉動。
最後忍不住回過頭向方才的小公園看去,而那裏,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影。
原本就低落的心再度下沉,打開門,慢慢的往樓上爬。
回到家将外套随手一扔,蹬了拖鞋翻身上床。
煩躁的玩了會兒手機游戲,而後調好鬧鐘扔了手機,關燈睡覺。
看着卧室的燈滅了,樓下的宣和道人這才轉身離去。
走着走着,身形陡然變幻,雜亂的白發變為潑墨般的漆黑長發,皺紋消失不見,五官更加深邃精致。
原本略微佝偻的身形瞬間拉高,挺直的脊背修長的雙腿,步履間散發出傲人的氣勢。
回頭看了眼黑漆漆的窗戶,宣和道人這才繼續前行,身影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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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大哥咱還能再快點兒麽?我趕時間啊,飛機要起飛了!”
林凡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可憐兮兮的扒在前座的椅背上,看着仍在向右移動的車速表,朝司機師傅問道。
從鏡子裏看了林凡一眼,司機大哥表示鴨梨很大,摸了摸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瞅瞅道路兩旁的電子眼,無奈回道:“這個,這已經在超速的邊緣上了,我只能保持這個速度了。
這一路上全是電子眼,真沒辦法了啊。”
“啊?好吧,那大哥你加油啊,快變紅燈的時候記得使勁沖過去!”
司機大哥囧囧有神的應了一聲,而後不敢再多看這個祖宗一眼,專心致志的開車狂奔。
“啪!”
關上車門,背起背包,扛着行李箱,林凡使出吃奶的力氣狂奔向前沖,順利存上了行李,拿到了登機牌。
馬力全開,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放了個疾行術,終于趕上了飛機。
坐在位置上,無視他人的注目禮,林凡兀自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呼吸緩了下來,林凡的額上、鼻尖卻出了更多的汗水。
用力捏緊雙腿,力大到指節泛白血管突出。壓抑着呼吸,林凡悄悄為雙腿注入靈力,緩解蝕骨的疼痛。
見旁邊的男人盯着他直看,林凡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看什麽看,沒見過趕飛機跑到腿抽筋的啊?”
男人嘴角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的拿起報紙翻看起來。
疼痛過去,林凡呼了口氣,知道自己剛才口氣太差,猶猶豫豫的開了口,“額,那個,剛才不好意思了,早晨起晚了狂奔趕飛機還腿抽筋,心情不好,說話太沖了,對不住。”
男人擺擺手,笑道:“沒事沒事。”
林凡幹笑兩聲,扒了扒跑成雞窩的頭發,調了調座椅,安全帶一系,腦袋放正,開始睡覺。
越睡越冷,睡夢中的林凡不由皺緊了眉頭蜷縮起手腳,就是不願醒來。
坐在前排的男人回頭看了林凡一眼,叫來了空姐。
低沉的聲音小聲說道:“姑娘,麻煩給後面睡着的那位拿條毛毯。”
空姐俯下身,小聲回道:“這個……客人,這個天氣不需要蓋毛毯吧,而且機艙裏溫度适宜,毛巾被可以嗎?”
男人搖了搖頭,堅持道:“就要毛毯,聽我的,他體質不同,一年到頭穿的和頭熊似的。
給他悄悄蓋上就行了,別和他提起我,否則又要怪我多事。”
空姐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原來是認識的啊。随即微笑着應了下來,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林凡身上裹上了柔軟的毛毯,眉頭終于松了開來,繼續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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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飛機領了行李,拿出教授手繪的Q版地圖,再看看早已下載好的google地圖,林凡這天然路癡總算是順利找到了學校。
辦完了手續,林凡跟着學生會的大哥一路來到了宿舍。
公寓式宿舍,套四的房子一人一間屋,家具應有盡有,比國內那鐵架床的條件好太多。
宿舍裏已經有三個舍友了,知道林凡今天到,大家都沒出去,在屋裏圍觀新舍友。
看着眼前三張标準的亞洲人面孔,林凡稍稍放下了心,渾身都是毛的老外最讨厭了。
剛才那個學生會的大叔也是,明明才二十幾歲的研究生,卻長了一張三十五開外的大叔臉,近看皮膚粗糙的像老樹皮一樣,滿臉大毛孔,大鼻孔噴着粗氣打量林凡,明擺着一副不屑的樣子。
哼,叫你哼,聽說那大叔也是法醫系的,等以後上課或者有合作項目,叫你見識見識哥的厲害,解剖了你!
随手将行李放在地上,林凡微微一笑,“大家好,我叫林凡。法醫系研二學生,中國A大學生,A市人,大家都是中國人吧?”
視線從三位室友上掃過,待看到最後一人時,話語微微頓了頓,“額……這……”
不待林凡說句什麽,最後那位同學立馬捂臉咆哮道:“靠!別叫老子棒子!我不是棒子!我真不是棒子!不待這樣歧視人的。
哥可是土生土長的Z市人,國際貿易專業,研三,潘海!”
一看他這炸毛樣,林凡以及剩下的兩人都笑了。經過潘海這一鬧騰,大家很快便熟了起來。
無數次被人誤認為是韓國人的小眯眯眼是潘海,別看他一副又白又瘦的樣子,其實是這宿舍裏年紀最大的,27歲,被其他人戲稱為猴子哥——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膚色略黑有點發福,戴着堪比奶瓶底厚度的眼鏡,一臉憨厚模樣的是李健,地質勘探專業,和林凡倒是同省,是年紀第二大的,25歲,同是研二,外號二二五——宿舍老二,研二,25歲。
老三鄭林,也是25歲,但很幸運的比李健小了一個半月,免去了老二這一不和諧的稱呼。
B市人,和林凡同是法醫專業,研二。至于外號麽,名字太普通,相貌太大衆,性格不突出,實在讓人找不到吐槽的地方,于是,外號待定。
老四就是林凡同志了,24歲,三等殘廢的175身高,萬年怕冷大夏天還蓋兩床棉被的奇怪體質,迎來了他自上學以來一直保持的榮譽外號——林熊。
早晨七點的飛機,飛了十個小時到了法蘭克福,再折騰着從機場來到學校,此時已經是北京時間18點四十分,林凡早已又餓又困。
然而可恨的時差,德國這邊還是大白天,中午十二點四十分,惹得林凡萬分郁悶。
無奈的林凡被三個室友拉着出去吃午飯。
一屋四人都是交換生,但只有林凡一人是免學費來德國學習的,在衆人的羨慕嫉妒恨中,林凡心甘情願的請了這頓午飯。
吃飽了的家夥們在學校裏瞎溜達,在這裏呆了三年的猴子哥順便給這一群新來的菜鳥們介紹下校園,講了講注意事項。
終于挨到了德國時間的晚上八點,林凡立馬翻身上床,關燈卧倒。
拿了兩片暖寶寶貼在腿上,林凡仰面躺在床上,困到極致卻滿懷心事怎麽也睡不着。
捶了錘雙腿,還不錯,不疼。看來今天早晨輸入的靈力效果不錯,可惜就憑自己這薄弱的靈力,以後可有的罪受了。
算了,作為一個瘸子,能這樣正常活動就不錯了,還嫌棄個毛?
臭老頭,不給老子看你的模樣,老子還不稀罕看呢,有啥了不起,帥哥我見多了,不差你這一個!
郁悶,抖了抖特地買的大棉被,林凡将兩層厚棉被蓋好,墊了墊枕頭,慢慢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