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陽是個好雄性

第68章

第69章

查爾斯只覺得他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剛剛醒時他沒覺得疼，就是腦子有點暈乎，嗓子有點幹。拉斐爾很快就給他喂了水，甘甜的液體進入了喉嚨，查爾斯覺得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還是很上道的。

不過，口渴的問題解決了，自己怎麽覺得那麽疼啊，好像是大腿腿最疼啊，想要動一動大腿，可是查爾斯完全使不上力氣。

記憶入潮水一般洶湧而來，瞬間吞沒了查爾斯剛剛清醒還尚在迷惑中不甚靈光的腦子。

“我的腿，是怎麽樣了？”查爾斯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結局，但是他還是期望着拉斐爾能夠給他一個美麗的謊言。

“。。。”拉斐爾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者說，該怎麽說。

拉斐爾的沉默，證實了查爾斯心中的猜測，他頹然地向後一倒，倒在拉斐爾早就準備好的手臂上。查爾斯閉上眼睛，不再言語，唯剩眼皮微微地顫抖着。

“東陽，你不要難過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然後，我們就去北邊找人馬族！聽說那邊的巫醫對于腿傷很有經驗的，或許他們就能讓你重新走路了呢？不對，我一定是會讓你能重新走路的，你不要太傷心了。你還有我，我一直會在你身邊的！”拉斐爾見查爾斯這樣絕望，恨不得自己頂替他才好，心都要被絞碎了。

查爾斯閉着眼睛沒有說話，其實，他之後都沒有說過話。

查爾斯完全沉浸在一片漆黑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心裏想的是什麽。

他也不敢想。他生怕自己一動腦子，腿已經斷掉的事實就會被他想起，他怎麽就不能再走路了呢。查爾斯覺得逃避一切，至少能夠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若是不然，他很有可能會跳海自殺。

查爾斯現在能夠體會到當初的查爾斯跛了一條腿沒有辦法打獵以後的絕望心情，現在他自己也是一樣的。當時剛剛穿越，生活要緊，同時這裏的世界和地球太不相同，一切都很新奇，他連傷春悲秋的時間都沒有。而且他也有一種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随便怎麽樣都好的心思，頂多罵罵老天怎麽給了自己這麽一個破爛的身體。

好不容易安頓了下來，拉斐爾就出現了。他每天忙着照顧拉斐爾，也沒有精力再去哀嘆自己的左腿。等到終于閑了下來，他已經習慣了稍稍使不上勁的左腿，也沒有感覺行動不便。

可是稍稍使不上勁還是有點力氣的，完全的殘廢可是查爾斯難以想象的。回想地球上的那些殘疾人生活在痛苦與掙紮之間，就算有些人通過努力地拼搏獲得了一定意義上的成功。但是卻也是生活在人們異樣的眼光之下的。

而且，殘疾人士，不僅僅是自己會受到歧視，還會拖累身邊的親人一起跟着受苦受累。往往不是父母的話，其他人很難有那種耐心去長久地照顧一個殘疾人。拉斐爾雖然是個重情重義的，但是他還太年輕，難保不會厭倦了被捆綁在一個永遠不能走路的老頭子身邊。

查爾斯不知道以他現在這樣的身體，該怎樣面對将來。

他以前的那些美好憧憬，一瞬間就轟然坍塌。那些宏圖偉業的計劃，就只能在心中幻想了。查爾斯之前對拉斐爾描述的那種縱馬揚鞭，暢飲高歌的生活，現在看起來是那麽可笑。

沒有了腿，他能幹什麽！

查爾斯也在心中怨恨着，怨恨着老天爺為什麽對自己這麽不公平。當年大學畢業了就一直找不到工作，家裏人都為他擔心。好不容易有點眉目了，又穿越到這個貧窮落後的地方，還是一個跛子！自己通過了不懈的努力，過上了好生活，一切幸福美好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卻忽然被這樣的打擊。

紛擾的思緒，負面的思想，在查爾斯的腦子裏亂糟糟地飛過。查爾斯只好什麽也不去想，這樣他或許心裏會好受一些。

查爾斯甚至想，就這麽什麽也不想地死去，或許就是他自己最美好的結局了。

拉斐爾看見查爾斯眼中的死氣，心如刀割。但是他也沒有辦法開導查爾斯，他其實連自己都沒有辦法開導，沉浸在查爾斯無法走路的痛苦中。

拉斐爾強打起精神想要安慰查爾斯，引導他走出困境，至少能夠坦然地面對現實。但是搬來木蘭花巷的小院已經半個月了，查爾斯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對周圍的信號也沒有任何反應。

拉斐爾只能每天都把查爾斯放在小板車上，天氣好的時候就推到院子裏曬曬太陽，下雨天就打開窗戶聆聽雨滴打在花瓣上的聲音。

查爾斯雖然不說話也不動，但是拉斐爾要他做什麽他還是會順從的。吃飯的時候會咀嚼吞咽拉斐爾用小勺子送進嘴裏的食物，洗澡的時候會主動擡起手方便拉斐爾的動作，睡覺的時候會乖乖地躺在床上抱着拉斐爾縫制的一只很醜很醜的抱抱熊。

不過，再多的，拉斐爾也不去奢望了。

拉斐爾有時候看着查爾斯面無表情地躺在院子裏，任由花瓣和樹葉落在身上，遮住了眼睛遮住了臉，就覺得，不如就這樣吧，只要查爾斯還好好地活着就好了。

過去總是拉斐爾遇上了苦難然後到查爾斯那裏尋求苦難，拉斐爾總是肆意揮霍着自己的青春，是因為他知道，只要查爾斯還在，他的就永遠有一個堅硬的強大的後盾。查爾斯在的時候，拉斐爾從來不需要憂愁，從來不需要擔心。

現在，他心中海利斯特山一樣的查爾斯倒下了，拉斐爾頓時失去了主心骨。

雖然為了查爾斯他硬逼着自己去面對那些痛苦，但是拉斐爾現在不過是外強中幹，他的內心還沒有強大到可以抵禦各種各樣的風吹雨打。

拉斐爾覺得很累，如果受傷的人不是他的查爾斯，拉斐爾可能早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就算是為了他心尖尖上的查爾斯，拉斐爾已經擔當起了所有的困難，但是拉斐爾還是有想過幹脆抱着查爾斯一起死好了。

他真的很累。

可是，每一次有這樣的念頭冒上來，就被拉斐爾強壓下去了，拉斐爾的手心總是一片血肉模糊，他将繃帶在手掌上纏緊，就轉身又忙碌于照顧查爾斯了。查爾斯是他的愛人啊，他願意共度一輩子的人啊，他用盡全身力氣去愛的人啊，自己怎麽能夠舍得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

查爾斯在拉斐爾還小的時候就經常教育他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風雨過後才會有彩虹。拉斐爾現在就不斷地告訴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不過是摘到玫瑰前被刺到的那一下，等到他和查爾斯都熬過這樣一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就如查爾斯所說的，比起當年死去的那些英雄的同伴們，活下來的人真是太幸福了。

查爾斯還能活着，他真是太幸福了。

今天天氣很好，拉斐爾打算把查爾斯推到街上去看看，總是把查爾斯圈在一個小院子裏，見到的天空都是被裁剪過的，應該是不利于回複心情的。

盡管是害怕路上行人同情驚嘆的目光會讓查爾斯不舒服，但是或許多見一些人，查爾斯能開口說話也不一定，拉斐爾覺得沒有什麽能比現在更差了，有一線生機的事情都應該試一試，就算是查爾斯被負面的信息刺激了，至少也是被刺激了不是。

拉斐爾把查爾斯抱到了特制的小木板上，查爾斯躺上去以後，腰的位置是可以調節的。拉斐爾特地找了科倫巴一個很有名的木匠大師，倆人一起合計了好久才制作出這樣一張躺椅。他是覺得稍稍能夠直起上身，至少比一直只能躺在床上舒服得多。拉斐爾特地将控制躺椅角度的扳手設計在查爾斯的手邊，就是希望有一天查爾斯能夠自己去感受自己對他的愛。

拉斐爾把木板調到一個舒适的角度，這個角度是拉斐爾親自試驗過的。用棉布條松松地綁在查爾斯的腰部，免得遇上突發狀況把查爾斯颠下去。再一次仔細地檢查了查爾斯大腿上的夾板綁緊了，不會松脫沒有錯位，拉斐爾才在查爾斯的身上蓋上了一床薄被，推着小車子出了院門。

車輪在石板路上緩緩地駛過，拉斐爾再小心也不能避免颠簸。幸好查爾斯現在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小小的颠簸并不會影響到他的骨頭愈合。再者，拉斐爾給小車鋪上了厚厚的透氣棉麻軟墊，讓查爾斯躺得更舒服的同時也吸汗，長久躺着不翻身是很容易長褥瘡的。

推着查爾斯走在幽靜的小路上，別人家院子裏的樹開滿了鮮花，枝條伸出院牆，有些花瓣落下，撒在白色的石板路上，海風一吹就圍繞着拉斐爾的腳邊，查爾斯的車邊打着卷。

拉斐爾發現，查爾斯在花瓣落地的時候會用憂傷的，同病相憐的目光注視着那些緩緩飄落。但是他還是躺在小車上，一動不動。拉斐爾把飄到他衣領裏的花瓣檢出來，扔掉，查爾斯只是靜靜地看着，依然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

咬咬牙，拉斐爾趴上別人家的院牆，折下了一支花枝，別在查爾斯的衣襟上，但是查爾斯只是閉上了眼睛，再沒有任何與拉斐爾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