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秋的小雨把B市洗出了蕭瑟的寒意,宋鎮影視基地高大的單體影棚,立在灰蒙蒙的天地間。
微博上,除了阮錦鯉的表情包還活躍在各處,《封天》換角事件已趨于平靜。
随着定妝照、試戲片段、主演互動等宣傳鋪開,阮驕號下,除了來求錦鯉轉運,圍觀錦鯉的觀光團,也多了小粉絲的花癡。
阮驕上戲兇殘魔尊,下戲呆萌小嬌包的形象差,給他帶來不少粉絲。
粉絲戲稱,阮驕一個身體裏擁有兩個有趣的靈魂,買一送一絕不吃虧。
阮錦鯉現在很痛苦,男二與男主、女主,一路對手戲飙到大結局,他的第一部 劇就排了近三個月,整整是男四的五倍。
阮驕痛苦地想,一百天啊,楚泰迪都能當爸爸了!自己估計要困死在這本小說裏,最後給楚泰迪的兒子當幹爹,每年出紅包,結婚生娃随份子,子子孫孫無窮匮也……嘤嘤嘤。
“cut!”導演走過來,“祺熯、阮驕非常好,哭戲一條過。”
當紅流量小生,光耀新生代NO1的宋祺熯從地上坐起來,看見阮驕還沒從戲裏出來,整個人頹做在地上,從沉默無聲哭到掩面而泣。
宋祺熯也是徐惠帶出來的,雖然好奇阮驕來路,更多是看在惠惠姐面上的提攜關照。
日子久了,他發現阮驕簡直是塊魔性的瑰寶,淩厲起來讓人生畏,特別是幾場後期的魔尊戲,宋祺熯入戲後能覺到隐隐的壓力,仿佛他生來就是七情皆毀的大魔頭。
而下了戲,阮驕像被戳漏的氣球,鋒利冷峻全無,是個好奇寶寶,嗲精、嬌氣包人設不倒。
宋祺熯氣質俊雅,扮相仙氣飄飄,在劇中是阮驕仙門大師兄,二人羁絆極深。
大師兄多次為了挽回堕入魔道的師弟,不惜以命相搏,仍無法挽回。
最後在女主助力下,大師兄除掉已是魔尊的師弟,深受打擊,不願繼承仙門與女主雲游而去。
“阮驕、阮驕,不哭了。”宋祺熯側頭在他耳邊輕聲哄。
阮驕開着淚腺系統,想着悲慘前程,系統撲捉到信息工作越發賣力,一下剎不住車,哭得稀裏嘩啦。
此時,工作人員圍了過來,瑤瑤也蹲在一邊,又是遞水又是遞紙,遠處的記錄攝像默默工作着。
宋祺熯最近排得全是與阮驕入魔前的對手戲,多少也有點帶戲,“大家都忙去吧,別堵着,讓他自己靜一靜。”
他說完微微攬住阮驕,逗他,“師弟啊,別哭了,都要發水了,你瞧師父的鍋碗瓢盆都被你哭跑啦!”
衆人哄笑,阮驕不好意思地從他懷裏蹭出來,眼睛紅得像只大兔子,這二把刀的淚腺系統,不開哭不出來,開了關不上,連個售後都沒有,要命了!
“熯哥,別笑了。”阮驕努力保持人設,慌張躲藏一張哭花的臉。
宋祺熯把他拉起來,“你要懂得适當控制自己的情緒,太入戲也不好,會失眠,也會影響你下一場的發揮。”
阮驕用紙巾捏着鼻子,乖乖點頭。
兩人站着說話,化妝師、造型助理,在身邊飛舞。
候場的韓熙一身書生打扮,翻了一個曠世奇絕的白眼,“就裝吧,西湖都裝不下你說來就來的眼淚,還哄誰誰信?也是奇了怪了!”
他與阮驕正面沖突過,知道這朵小嬌花皮下是個真二杆子,來路也神得很,他角色被搶,抱怨一下,公司、家裏輪番施壓,怎麽這麽倒黴,天上掉下個太上老君,一屁股就坐自己頭上了?
不過作為補償,光耀邀請他參演另一部都市青春偶像劇,也算是給了面子,《封天》的反派boss并不好演,沒必要,最後他接下男三的戲份。
韓熙一邊找臺階,一邊恨得牙癢癢。
《封天》劇組要求非常嚴格,提前進組,不許串戲,每天淩晨五點半,大巴車都準時把演員從基地酒店送到影棚。
阮驕長袖套頭衫外裹着一身漆黑的羽絨服,襯得膚色雪白,他頭發短了不少,天天粘頭套,對發質傷害很大,過幾天造型師就幫他剪掉一些發尖,做些基礎保護。
宋祺熯有專門的保姆車,來得較早,身上已收拾停當,看阮驕有氣無力地打了個超級大哈欠,“阮驕,注意形象啊,順着嗓子都快看見你心眼兒了。”
阮驕夢游似的拍了拍臉,手掌撐着搖搖欲墜的腦袋,半睜着眼一言不發,徹底放棄掙紮。
“小孩就是好,無時無刻都能睡,哪兒像我們有點事兒就睡不着。”宋祺熯笑着跟身邊工作人員聊天。
“哎呀?我的化妝膠去哪兒了?”宋祺熯的化妝師翻箱倒櫃。
“響哥先用我的吧,一會再找。”阮驕的造型師把一個棕色小瓶遞過去。
做頭套,最痛苦的還是貼紗邊,化妝膠貼着肉,觸感要多惡心有多惡心,阮驕是個狗鼻子,功力只剩少半,嗅覺還是比常人靈敏。
化妝膠的化學芳香劑裏,有一種不為人知的腥味兒,每回打開別人沒事,阮驕被熏得直皺眉。
今天這瓶化妝膠很奇怪,腥味被淡淡的臭味代替?
化妝師擺好頭套,正要給紗邊上膠。
阮驕支頭眯着眼想了想,“瑤瑤,幫我弄點膠水,我粘個胡子玩。”
他拿起眉筆在手背上畫了兩只大眼睛,動了動虎口。
每天做造型一個多小時,幹坐着不能動,有多無聊瑤瑤明白,湊過去用小勺沾了點膠水,拿給他自娛自樂。
阮驕飛快地将膠水塗在自己虎口上,低頭嗅了嗅,确定不是平常用的那種味道,但被香氣掩蓋,區別實在是太小。
宋祺熯的化妝師已經将膠水均勻地塗抹在紗邊上,擺弄了一會,準備上頭套。
阮驕手上一陣火辣辣的疼,伴着奇癢,他難以抑制地抓了兩把,虎口整片紅腫起來。
正擺弄假發的造型師,低頭一眼就看見了,“喲!怎麽還過敏了?”
他趕緊拉起還在撓爪子的阮驕,用酒精浸濕的紗布,把膠水沾幹淨。
“熯哥,別用這個膠,我過敏啦!”阮驕沖着宋祺熯膽戰心驚地喊一聲。
宋祺熯還算鎮定,只對自己的小助理說,“去找現場制片。”
阮驕的手上一串小水泡,很快連成片,非常明顯的腐蝕性過敏,這要是塗在臉上,後果不堪設想。
宋祺熯悄悄拍阮驕的背,“叫你助理今天注意點,看好私人用品。”
阮驕又痛又癢,表情豐富地點了點頭。
劇組反應迅速,立刻重新檢查了用品,派了新另一組化妝人員,并送阮驕去醫務室做了處理。
阮驕的手上塗了厚厚一層藥膏,只能先拍不露手的鏡頭,女主和男主的戲份被提到前面。
他看一眼邊等戲邊摘櫻桃吃的韓熙,左右無人,就輕手輕腳走過去,拎着韓熙後領子,連人帶櫻桃一起揪走。
韓熙被扔進道具室,差點被櫻桃核卡死,“阮驕!你發什麽瘋?”
阮驕用腳和上門,背手擰死門鎖,順手提起一截木棍,詐他,“化妝膠是不是你幹的?”
“我有病啊我?沒事兒給宋祺熯下料?”韓熙少爺脾氣,直來直往的暴躁。他,家裏地産百強,演戲就是個愛好,犯得着這麽真情實感嗎?
“全劇組就你跟我有仇,不是你是誰?”木棍被阮驕戳在地上,悄無聲息地慢慢裂成兩半。
韓熙被吓得頭皮發麻,知道他有點二,磕磕巴巴說,“不是?宋祺熯被人陰,你激動個什麽勁兒啊?”
他只聽說宋祺熯正要帶頭套,阮驕幫他試了膠水,結果膠水不對勁。
韓熙眼仁一轉,片場點滴突然閃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喜歡宋祺熯!你想泡他!”
阮驕同情地看傻子,“我說熙少爺,你生出來智商欠費,到現在都沒充過值是吧?宋祺熯化妝膠莫名其妙沒了,借我的化妝膠,結果我的化妝膠有問題,這是沖着宋祺熯嗎?”
韓熙皺眉想了很久,默默說,“真缺德,你說你得多遭人恨?你以前是不刨過誰家墳啊?”
阮驕無語,但他可以肯定韓二傻子是清白的,人直智商低還嘴賤,典型活不過兩集的惡毒配角。
“現在全劇組都知道咱倆不和,你可是最大嫌疑人。”阮驕繼續忽悠他。
韓熙指着自己鼻子,眼睛繃得老大,指着自己鼻子問:“我?能不帶我玩兒嗎?”
阮驕笑得春風和煦,伸手攬過他的肩膀,打開門,“我怎麽舍得少爺你背黑鍋呢?”
韓熙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淌了一地,“阮驕,你是魔鬼嗎?”
“誰幹得,我肯定揪出來,不會讓少爺受一點兒委屈。”阮驕臉上帶着笑,漆黑的眼仁裏汲滿了冷光,拍着他後背,親密地走進片場。
“關我屁事兒!”韓熙心中咆哮,可惜已回到片場,臉上還得是一副春光燦爛。
工作人員紛紛側目,片場死對頭,微博撕逼大戰,粉絲互相問候全家,其中一個今天早上還疑似投毒,現在兩人居然有說有笑,勾肩搭背?真是懶□□長毛——奇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