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祁奕說得認真, 柯清瑤含笑聽着，心裏更輕松了些，對于以後的日子多了些期待, 畢竟未婚夫如此貼心，是件好事。
柯清瑤上了馬車，後面突然急匆匆跑過幾個宮女，在宮中, 這種事情可以說極少, 祁奕自然也看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胡嬷嬷已經上前攔住一個, “何事驚慌？”
宮女擡眼看到是胡嬷嬷，又看到不遠處馬車邊上的柯清瑤，福了福身道:“皇後娘娘突然腹痛, 紅嬷嬷讓奴婢去請太醫。”
說完微一福身，再不停留，急匆匆跑走。
胡嬷嬷面色微變，走回馬車邊，柯清瑤自然聽到了宮女的話。既然皇後身子不适，她還是得去看看，畢竟皇後對她不錯。若是不知就罷了，如今知道, 她要是不去, 難免給人一種涼薄的感覺, 且她自己也有些擔憂皇後。
柯清瑤趕到鳳陽宮時，外面跪着個宮女，一身狼狽，面如死灰。
她直接進了大殿。
大殿中，嚴帝面色難看，太後也坐在一邊，閉着眼睛念念有詞，顯然是在念佛，柯清瑤進去，她只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又恢複了方才的模樣。
柯清瑤自顧自走到一邊坐下，看着內殿中伺候的宮女來來去去。
很快，太醫氣喘籲籲而來，對着嚴帝跪下磕頭，卻被嚴帝不耐煩的一擡手止住動作，“去給皇後娘娘看看。”
太醫不敢怠慢，面色鄭重的随着宮女進去。
殿中落聲可聞，柯清瑤覺得氣氛很是壓抑，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沒覺得好一些。
太醫很快出來，跪在地上，“皇上，皇後娘娘就要生了……”
嚴帝“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太醫低着的頭更低幾分。
柯清瑤面色一變，皇後如今才八個月身孕，且她年紀大了，此次只怕是……
“給皇後接生。”嚴帝語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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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有幾個嬷嬷從外面進來，對着嚴帝和太後一福後，急匆匆進入內殿，柯清瑤餘光一掃，站起身道:“皇伯父，皇伯母如今輕忽不得，能否讓人搜查一下接生嬷嬷？”
嚴帝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給皇後接生的嬷嬷，應該沐浴更衣，穿同樣的衣衫，且盡量簡潔，可是如今皇後突然生産，這些嬷嬷雖是皇後親自備下的，卻因為皇後生得急，她們又早早就在殿外等候，并沒有換下衣衫，如今一個個衣着繁複，還有個身上居然還有香囊，膽子簡直大得出奇。
嚴帝身後的嬷嬷上前，将幾人搜查一遍，其中柯清瑤看到的那個香囊被取下遞給太醫，那接生嬷嬷趕緊跪下，道:“這個香囊是老奴的小孫女親自求來的平安符，皇後娘娘一時生産，老奴一急，便忘了取下。”
嚴帝面色沉沉，太後擡眼看了她一眼，太醫已經自動上前，打開香囊聞了聞，面色大變，跪下道:“此物對孕産的婦人極為不利，極易難産，就是順利生下孩子，也會血崩。”
“你們先進去為皇後娘娘接生。”太後吩咐道。
那幾個嬷嬷更恭謹幾分，急匆匆進去了。
嚴帝看着地上的嬷嬷，臉上幾乎可以滴出墨來，太後也怒氣沖天，冷笑道：“平安符？怕是催命符才對。”
嬷嬷頓時軟軟坐在地上，面色慘白。
“給我打，連同方才那個送膳食的，打到願意說為止。”嚴帝語氣肅然，森冷之意盡顯，顯然已經動了殺心。
太後漠然看着，并不反駁。
柯清瑤低着頭坐着，她還是有些怕的，強迫自己不去想外面傳來的板子打在皮肉上的沉悶聲，她還是不後悔提醒了嚴帝。人都是自私的，皇後對她好，她自然不會看着想要害她的人接近她。至于別人，她管不了。
嚴帝和太後大概是因為過于信任皇後的禦下手段，不覺得皇後親自挑的接生嬷嬷會有什麽問題。而且今日先是皇後誤食了東西，鳳陽宮亂糟糟的，接生嬷嬷才能趁亂進去。由此可見，幕後之人的缜密，一環扣一環，若是一個不小心，皇後就中招了。
很快，外面的板子聲停下，柯清瑤看向大殿門口，方才搜身的嬷嬷進來，弓身道:“皇上，她們說，是流音宮的何宮女，她們受過何宮女以前的恩惠，才拼命想要替她報仇。”
嚴帝冷笑，“報仇？傳旨，如今皇後生産，從輕發落，外面那兩人膽敢謀害皇後和皇嗣，誅三族。”
柯清瑤手指一顫，到底握緊了手中的茶杯。
“流音宮宮女何氏，犯下大錯，不知悔改，念在其為皇室生下子嗣有功，從輕發落，賜死。”
嚴帝面無表情，語氣沉沉。
柯清瑤聽到賜死二字，心裏又是一顫，這是她第一次直觀感受到皇家的生殺予奪。
太後面色始終沒有變化，柯清瑤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低下頭看着手裏的茶杯，她雖知道宮中形式複雜，卻沒想到風光無限的賢妃有朝一日也會落到這個地步。
馬上就有宮人領命而去。
大殿中寂靜下來，氣氛壓抑。
忽然外面傳來尖細的女子聲音，帶着憤怒，“父皇，我要見父皇。”
柯清瑤看向大殿門口，柯清月一身素白奔了進來，她無視攔住她的宮人，大概因為她身份的緣故，宮人并不敢用力。柯清瑤稍微一想便明白，畢竟嚴帝的态度不明，誰也不是傻子，柯清月得嚴帝寵愛不是一兩日，如今賢妃雖然倒下了，誰知嚴帝對柯清月還是不是一如既往？還有，若是以後嚴帝後悔今日賜死賢妃，那麽補償可就一股腦到了柯清月身上。到那時，得罪她的宮人可就慘了。
柯清月順利進了大殿，不看任何人，撲跪在嚴帝面前，“父皇……父皇，母妃她是冤枉的，我昨日還去看過她，她不會做出謀害皇後之事，一定是有人栽贓，母妃住在流音宮，已經夠可憐了，父皇，你最喜歡我們了，怎麽會舍得母妃如此被人作踐？”
柯清月面色蒼白，哭得傷心，自顧自碎碎念着以往的相處時的事情。嚴帝一開始暴怒的神情慢慢緩和下來。
這時，內殿中急匆匆走出來一個接生嬷嬷，出來對着嚴帝跪下，動作迅速，“皇上，皇後娘娘因方才用了虎狼之藥，如今……如今只能保住一人……奴婢們無能，皇上恕罪，求皇上定奪。”
柯清月還在那邊哭着訴說的話被打斷，營造出來的氣氛也蕩然無存。
“朕要她們母子平安，若是少了一人，你們就都跟她們陪葬吧。”嚴帝稍微緩和下來的面色又狠厲起來，語氣陰冷。
嬷嬷面色一白，磕了一個頭就連滾帶爬的進去了。
“等等。”
眼看着嬷嬷就要進入內殿，太後慢悠悠一句話，讓嬷嬷頓住腳步。
“若是你們能保住皇後和皇子，哀家重重有賞。”
嬷嬷對着太後一福身，轉身急匆匆進門去了。
柯清月早就被一連串的動作驚得哭都忘了，“父皇……”
“滾回去。”嚴帝不耐煩道。
柯清月身子一抖，幾滴眼淚挂在臉上将落未落，好不可憐。
“月兒，你先回去。至于你母妃，她罪有應得，你不必再求。”太後慈和的面色始終未變，語氣裏的淡然讓人心驚。
而落在柯清月的耳中，卻覺得一片絕望，到底還是不甘心，膝行到太後面前，眼淚不停歇的往下落，“皇祖母，求皇祖母救我母妃一命，以後她就住在流音宮，不再出來好不好，還有我，以後我也可以禁足，一輩子不出來也可以，求皇祖母開恩。”
太後已經又閉上了眼睛，淡淡道:“你再不去流音宮，怕是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柯清月面色大變，爬起身就跌跌撞撞的出去，門口的宮人并不敢攔，很快就看不到柯清月的身影了。
柯清瑤一直沉默看着，今日之事，一次次刷新她往日對于皇宮的印象，她到底還是被柯裕和常氏保護得太好，她今日到鳳陽宮來，其實是沒錯的，若是她直接出宮，是不會知道在她眼中對她寵愛有加的太後也是如此漠視別人性命的人。她雖早就知道，能做幾十年皇後，還能順利登上太後之位的皇祖母，沒有她以為的那麽善良，卻是第一次見她見死不救，或許，見死不救才是正常的……
“瑤兒……”
太後和往日一般無二的慈和聲音傳來，驚醒了胡思亂想的柯清瑤。
“皇祖母。”
太後見她神情如常，有些欣慰，道:“你若是覺得不适，就先回府去，皇後不會怪你的。”
柯清瑤搖搖頭，“我在這裏等着皇伯母的消息。”
太後也不勉強，不過看着柯清瑤的眼神裏更滿意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