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 讓褚詩渺反應不及。
她人傻了。
不知道是該問她們鬧了什麽矛盾,還是該問她們究竟是什麽關系。
更震驚的是,如果裴幼珊和徐靜舒真的是一對, 那之前裴幼珊為什麽要幫她約徐靜舒?
“……”
她看着背對自己鬧矛盾的兩個人。
世界好亂,她好懵逼。
裴幼珊這頭, 怒氣直沖腦門,把理智攪得一塌糊塗, 讓她根本沒法冷靜地思考別的事情。
腦海中只有“她的确騙了我”這件事在無限放大, 以致她因此失态, 體面蕩然無存。
可她從小接受的教養又讓她腦海中罵人的詞彙緊急告罄, 哪怕漲紅了臉,罵出來最狠的也就是“你他媽”三個字。
但她依舊要罵,嘴笨也要罵:“有病,你就是有病!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麽混賬的王八蛋!!!”
徐靜舒緊緊地抓住她, 由着她罵,絕不還嘴。
和裴幼珊避着她生悶氣比起來, 她寧願當這宣洩口, 任由裴幼珊罵她, 這樣彼此的心裏才能好受一些。
裴幼珊罵還不夠痛快,氣急了直接抓過她的手就咬。
讓她心痛了這麽久,她總該還一些回去才行。
布偶貓生氣了, 不再像從前玩笑般地咬一下就松口。
牙齒咬住手腕,尖利的虎牙摩擦肌膚, 用力得就好似随時都能刺破纖薄的皮膚, 讓觸目驚心的顏色染紅每一個人的眼眶。
疼痛頃刻漫上眉心,又在喉嚨裏盤旋成字。
徐靜舒卻沒喊疼,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繼續不聲不響地任裴幼珊撒氣。
她用另一手輕輕放在裴幼珊的發頂上,像她們還在一起時,溫柔地揉摸着,語調就像在哄她:“咬吧,你高興就好。”
話音剛落,裴幼珊咬合的力道頓時松了大半。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咬得有多厲害,再往下用力,血都能被她咬出來。
但徐靜舒就是不喊疼,反而心甘情願,像是被她咬碎了骨頭都沒關系,只要她高興。
冷靜瞬間蘇醒,幫她找回理智。
腦海終于不再被單個信息霸道占據,另一個信息随之映現,讓人無法忽視。
——徐靜舒騙過她是真,但對她的喜歡……也是真的。
怒氣散了不少,多出幾分難以理清的複雜心緒。
她松口,把徐靜舒的手像沒用的骨頭一樣丢開,別開臉看着酒店外的風景:“你叫我咬,我就要咬嗎?可笑。”
她現在還在氣頭上,就要跟她對着幹!
徐靜舒看她冷靜得差不多了,沒管被咬得通紅的手,低眸溫柔地笑着,半開玩笑道:“那我讓你不喜歡我,你會喜歡我嗎?”
“……”
裴幼珊涼涼一笑:“既然徐總想讓我這樣,那我當然要給你一個面子,滿足你的願望!”
給她下圈套?
當她還是傻子嘛!
徐靜舒面對她的雙标,既不氣也不惱,趁機告白,腔調依舊溫柔:“那我希望能得到裴小姐原諒,能陪裴小姐看每一年的煙花,度過人生中每一個十年。”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過了片刻,才聽見一聲冷哼。
“花言巧語。”裴幼珊如此道。
裴幼珊說完轉身就要走,一回頭,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褚詩渺。
她頓感無言。
褚詩渺喜歡徐靜舒,她還什麽都不知道的、傻乎乎地幫着約徐靜舒……天啊,讓她死了算了!
“都怪你!”她扭頭惡狠狠地瞪了徐靜舒一眼,越發覺得徐靜舒就是萬惡之源。
徐靜舒對她的态度可謂溫柔如水,任打任罵任指責:“嗯,都怪我,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不好!”裴幼珊兇巴巴道。
褚詩渺靠着牆,擡手沖她們打招呼:“你們聊完了嗎?”
兩手環胸,目含打量,她微微一笑:“我就一個問題,麻煩二位回答一下我。”
“請問你們二位,是什麽關系啊?”
裴幼珊選擇私聊,拒絕徐靜舒在場。
褚詩渺看出二人現在在鬧矛盾,也沒拒絕。
徐靜舒很識相,沒跟上去,轉身找了一趟陳漢明。
“如果裴小姐再過來,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陳漢明方才也聽到了一點聲音,不敢确定發生了什麽,但面對大老板也只得應好。
心中默默擦汗。
裴、徐兩家果然是冤家吧……
許歌打來電話,關心她的追妻進度。
“在劇組見到人了嗎?”
“見到了。”
“哦豁!那不錯,進展怎麽樣?她理你了嗎?”
“還可以。”
徐靜舒看着手腕上顯眼整齊的牙印。
“她咬我了。”
許歌:“?”
都上牙了還叫可以嗎???
……
餐廳裏靠牆角的角落。
由于故事過于複雜及尴尬,裴幼珊選擇簡要概述:“徐靜舒瞞着身份跟我談戀愛。”
“我也被她騙了。”
褚詩渺做夢都夢不到這個發展:“啊???”
“徐靜舒居然成了愛情騙子???”
受害者裴幼珊深深嘆了口氣。
然後就看見褚詩渺一拍大腿,憤慨不已:“可惡,都當愛情騙子了,居然騙都不願意騙我一下!”
徐靜舒真的就那麽不喜歡她哦!
腦回路異于常人的褚老師感到很不服氣。
裴幼珊:“……”
褚老師不至于,我們做人還是要有點骨氣的……
但褚詩渺又确實提醒了她一點。
徐靜舒只當了她一個人的愛情騙子。
偏偏是這一點讓人難過。
她做錯了什麽要被騙?大家做人不可以真誠一點嗎,她只想要愛情不想要騙子!
褚詩渺收回遨游到外太空的腦回路,輕輕握住她的手:“不過你放心,這不是你的錯,我不會怪你的。”
裴幼珊和徐靜舒的矛盾,哪方占理,她看得一清二楚。
再說了,裴幼珊平時那麽可愛溫柔的一個人,能被逼得發這麽大的火,那肯定是對方的問題!
“那你們現在……?”
“分了。”
“這……”
褚詩渺不知道徐靜舒騙了裴幼珊什麽,但乍一聽她這麽說,反而遲疑起來。
站在第三方的角度看,誠然瞞着身份不說确實不好,但如果僅僅是瞞着身份一條,其餘的愛與情都是真的,那還不到分手這麽嚴重的地步,發發脾氣也就過去了。
更何況,她能看出她們的确是真心實意喜歡彼此,如果僅僅因為隐瞞身份就分手,那也太可惜了。
“幼珊,你真的想好了嗎?”
裴幼珊扭頭看着她:“你要幫她說話嗎?”
褚詩渺搖了搖頭:“我是幫你們兩個說話。”
“犯的錯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但她真的就已經錯到連喜歡也不可以彌補的地步了嗎?如果沒有,那你們這麽喜歡對方,就這麽錯過了,難道不可惜嗎?”
裴幼珊沉默着,不答話。
她原先那麽生氣,是因為徐靜舒的欺瞞和虛情假意。
經過方才一事後,她的怒氣顯然平複了不少,不再像先前那樣猛烈洶湧,也可以更加冷靜地度量從前的相處。
徐靜舒對她很好,有求必應,寵溺無度。
發現她生病立馬趕來照顧她,為了她學做飯,記得她每一個口味愛好,基本随叫随到,甚至還會為了她幼稚地跟一個孩子計較稱呼……
這種種表現表明,徐靜舒喜歡她,對她有所欺瞞,但沒有虛情假意。
因此怒氣被撫平了不少,大概是有了對比,發現情況還不到全面崩潰的時候,所以可接受度都高了不少。
但撫平不少,不等于不氣了。
她仍舊在惱怒徐靜舒的不坦誠,尤其是想到徐靜舒剛才說的因為可愛所以想逗她,就更不會就此一筆勾銷了!
——氣死了氣死了,什麽叫因為可愛,我看徐靜舒就是有病!
她煩躁地喝了口果汁:“我們換個話題吧,我現在不想談她。”
褚詩渺看出她的煩躁,收起好奇心:“好啦,不聊這個了。”
随便找了個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對了,我還沒問過你家住在哪裏,有空我去找你玩啊。”
裴幼珊沒有隐瞞:“以後吧,我最近在‘海天一色’,住我朋友家裏,不大方便呢。”
“噢,好吧,下次再去找你,大概等我拍完戲吧,你那時候應該也回家了?”
“嗯。”
“那我們就約好了哈。”
“放心,褚老師的約定,我一定記得。”
……
徐靜舒等在餐廳之外。
裴幼珊出來之後,見到她扭臉就走,還不準她跟上。
已經徹底放下徐靜舒的褚詩渺,看着這個畫面,覺得又稀奇又有趣,還特別新鮮。
那可是徐靜舒啊,拒絕了她八百遍,仿佛沒有七情六欲的徐靜舒啊。
有生之年,她居然也能看到徐靜舒受情傷。
——絕了,太絕了。
“稀奇啊徐總。”她走上前去,含笑着安慰了兩句,“別難過,這就是愛情,讓人吃盡苦頭的愛情~”
徐靜舒瞥了她一眼,繼續看着裴幼珊離去的方向。
褚詩渺看了一眼她的手:“你手不疼嗎?看你都不吱聲。”
徐靜舒按住被咬的地方,從容道:“不疼。”
反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她現在住哪裏。”
褚詩渺聳肩,随口答:“朋友家呗。”
“你想知道啊?自己去問她嘛,那樣更有誠意。”
徐靜舒一言不發,腦子裏靜靜過了一遍裴幼珊曾經對她誇過的地方,最後緩緩不确定地說出四個字:“海天一色?”
褚詩渺被吓到了,一聲滿含驚訝的“草”下意識脫口而出。
徐靜舒是怎麽猜到的???
徐靜舒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褚詩渺錯愕不已:“你怎麽知道的?!你改行當偵探了??”
徐靜舒冷靜地說:“不是,只是記得她誇過很多次‘海天一色’的風景,說過想去那裏試住。”
“最重要的是——”
“那裏有海。”
褚詩渺保持着掩唇的動作,目送她離去,整個人雲裏霧裏的。
海?
有海怎麽了??
這是什麽新式啞謎嗎???
……
“因為你可愛所以想逗逗你?”邵星丞表情訝異,“她真的這麽說的?”
裴幼珊喪氣地點了點腦袋:“嗯,真的就這麽說的。”
夜幕之下,兩人并肩而行,踩在一道道路燈撒在地面的光裏,從海天一色旁的公園往家走。
裴幼珊的長發被秋風吹得輕輕揚起,低垂的眉眼染着一層溫和的光,美好得如夢似幻。
邵星丞覺得好笑:“徐大小姐果然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裴幼珊低着頭走路,不說話。
邵星丞很樂觀地說:“但至少她對你的喜歡是真的,你的感情沒有被辜負。而且她也沒有逃跑不負責,知道留在你身邊任你打任你罵還任你咬,這認錯态度還是可圈可點的。”
裴幼珊嘟囔了一句:“又來了又來了,邵老師又來了……”
邵星丞出身書香世家,父母都是老師,從小耳濡目染,說話前愛舉手,而且有時候說話還像個老師。
比如現在。
邵星丞笑着狠狠摸了一把她的頭發:“怎麽啦裴同學,邵老師難道說錯了嗎?你看看你之前多在意她是不是真心這一回事。”
裴幼珊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嫌棄地拍開他的手,狂理發型:“哎呀,別弄亂我的頭發,有損我的形象!”
邵星丞擡手幫她整理:“好啦,我回去幫你梳。诶,對了,我今天剛從同事那學了個編發,特別好看,一會幫你編吧。”
裴幼珊沒有意見。
邵星丞哄好她,又問了一句:“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裴幼珊又随手扒拉兩下頭發:“不知道,我氣還沒消呢,先晾着吧。”
“不管怎麽樣,她故意瞞着不說,耍我就是不對!不讓她多吃一段時間的苦頭,還以為我裴幼珊多好欺負呢!”
邵星丞發現她其實心裏清楚得很,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公園和海天一色離得很近,中間這段路的綠化做得也很好,兩旁栽着好幾棵枝葉樹,枝葉已經開始泛黃,樹與樹之間各放着一條塗漆長木凳。
再往前過一條馬路,就到海天一色正門了。
前方的長燈之下,立着一個人。
兩人掃量一眼後,裴幼珊立馬挽住邵星丞的胳膊,秒速進入狀态。
裴幼珊低聲道:“他怎麽又來了啊。”
邵星丞:“不知道,煩得很。”
裴幼珊:“你趕緊把你們老板拿下,他就不敢靠近你了。”
邵星丞壓着聲:“你當吃飯呢,這麽容易?!”
兩人的碎碎念到了邵星丞前任跟前止住。
前任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二人親昵相貼的手臂上。
邵星丞客客氣氣的:“有事嗎?”
前任仍舊難以置信道:“我還是不相信你變直了。”
邵星丞微笑:“生命蘊含無限可能,你已經看到了,可以相信了。”
前任表情憔悴又不願意相信:“不,你一定是在怪我從前對你不好,是在報複我。”
邵星丞嘆了口氣:“看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他微微俯身,朝裴幼珊點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來,寶貝,親一個給他看看。”
裴幼珊配合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都是姐妹,親一下又不會掉肉!
這自然的一吻直擊前任心房,打出了億萬點傷害。
他從前沒看過他們這麽親昵時,還可以騙一騙自己,現在卻不能再自欺欺人。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
裴幼珊還補了一句:“麻煩你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男朋友。”
“一個好的前任,應該跟死了一樣。”
說完之後,她拉着邵星丞就走。
邵星丞回頭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男人,簡直想給裴幼珊鼓掌叫好。
做戲做全套,兩人直至進了小區,确認前任再也看不到了才松開彼此,擊掌慶祝。
只是裴幼珊想不到,光與樹之下,還有一個誤打誤撞遇見他們的人。
徐靜舒看着裴幼珊親熱地挽着她從沒見過的男人走進小區,沉默無言,就像一盞路燈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男、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小靜:我就不該在這裏。
寫到褚老師那句“請問你們兩位,是什麽關系啊”我腦子裏忽然有了錢夫人的聲音“膩悶三喂是什麽關系呀,窩咋瞅着有點不正常捏。”
這篇文短,不加更,加更就是加速完結啦。
非常感謝大家能喜歡,愛你們吧唧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