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虛掩的隔間
看着淩嬌嬌無辜的眼神，愛麗絲無語凝噎。
還好樓梯間的鬼怪大姐和美術教室的雕像大姐不在，不然說不定得惱羞成怒，把她們倆殺人滅口了。
愛麗絲在心底腹诽時，忽然聽到淩嬌嬌疑惑發問。
“學姐，你怎麽捂着心口？”淩嬌嬌目露關切地看着病床上的女生，“是不是心髒不舒服？需要我去叫醫生過來嗎？”
坐在床上的何少雨緩緩擡起頭。
也不知護士阿姨對她做了什麽，眼前的她毫無之前癫狂的模樣，除了面色有些慘白，穿着精神病院的病號服外，乍看上去和普通的年輕人沒什麽分別。
何少雨幽幽開口：“不用了，我只是心頭有些發堵。”
她看了看淩嬌嬌，又看了看那剛被敲過的房門，眼底閃過錯雜的情緒：“我不太喜歡你剛才提到的那首歌。”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淩嬌嬌手足無措地愣了愣，“我只是這幾天聽得多了，一時被洗腦才沒忍住——”
何少雨嘴角抽了抽，沉默着垂下頭。
見學姐不願再搭話，愛麗絲八卦地湊到淩嬌嬌耳邊，低聲問：“學姐為什麽這麽讨厭《恭喜發財》？這首歌不是老少鹹宜的神曲嗎？難不成她以前買年貨時沒搶過大媽們，有了心理陰影？”
淩嬌嬌黑線：“不至于吧？她大概只是不喜歡這種曲風而已。”
二人小聲交流了幾句後，就沒再耽誤時間，把注意力轉移到何少雨身上。
淩嬌嬌試探着上前兩步：“學姐，我們倆是代表學校來慰問你的。請問你方便透露一下你的病……是什麽情況嗎？”
“學校慰問？”何少雨輕嗤，“恐怕慰問是假，來确認一下我是不是還安生才是真吧？”
愛麗絲皺眉：“學姐這是什麽意思？”
何少雨擡起頭，目光定定地直視着她，眼底是濃烈到化不開的厭惡：“你是皇甫家的小公主？呵，我以前在學校裏見過你，跟在你那投資商老爸身後耀武耀威，連老師們都得對你們卑躬屈膝。你這樣的天之嬌女怎麽可能明白我們底層人的苦楚？！你們皇甫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和上官、慕容、端木都是一丘之貉！”
她像是被戳了肺管子，臉色都憤怒得扭曲了。
她掙紮着想要下床，卻不知為何身體使不上勁，只能癱坐在病床上無能狂怒。
“學姐你冷靜一點。”淩嬌嬌安撫道。
想着面前的女生是人，即便對方此刻目眦欲裂，像是恨不得把她倆撕碎了，淩嬌嬌也并不害怕。且不說何少雨現在看起來軟弱無力，就算她一切正常，從小練武的淩雲山莊大小姐也不虛。
“冷靜……冷靜？！你們還要我怎麽冷靜！”何少雨聽了她的話後卻更瘋了，“我都聽話的退學了！我都和家人斷絕關系讓他們走得遠遠的了！不該說的話我從沒往外說過一句！這樣還不夠冷靜嗎！”
淩嬌嬌聽得皺眉。
何學姐到底經歷了什麽？
從她的話裏可以聽出，她似乎對學校和幾個豪門世家都有着濃濃的怨念……
難道她精神出現問題和學校有關？
事後學校希望息事寧人，所以威脅了她和她的家人？
所以她父母并非重男輕女，只是迫于生活的無奈、基于女兒的勸阻，才不再和醫院這邊聯系嗎？
那四年前其他發瘋的學生呢？
也是因為相同的原因？
謎底似乎初露端倪，但淩嬌嬌心底的疑惑卻更多更深了。她正想繼續從何少雨那裏套話，病房門卻忽然被人推開。
“這是怎麽了？”護士阿姨再度出現，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冽。
被她淩厲的視線掃到，淩嬌嬌心底莫名生寒。
“你們先出去，這裏交給我處理。”
不等兩個小姑娘有機會解釋，護士就大力把她倆推出門外，“砰”的一聲關上病房門。
淩嬌嬌連忙湊到窗口，想看看這裏的護士是如何讓病人冷靜下來的。
定睛一看，護士蒼白而嚴肅的臉卻正面對着她，幽深的黑眸定定注視着她，宛如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要把窺伺的人整個吞沒。
淩嬌嬌打了個顫。
護士突然伸手在門背後摸索了幾下。
唰——
濃黑色的布簾垂下，隔絕了窗口外的視線。
周遭也随即一片寂靜，昏暗的走廊中空空蕩蕩，就好像她們并非置身于一家正在運轉的醫院中，而是在什麽荒蕪的曠野裏。
“嬌嬌，我覺得這裏有點可怕。”愛麗絲扯扯小夥伴的衣袖，“不然我們還是走吧？到其他地方調查當年的事？”
淩嬌嬌抿唇：“也行。”
倆人順着走廊原路返回，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格外清晰，恐怕整層樓的人都對她們的所在一清二楚。
這種暴露自身的感覺讓淩嬌嬌格外沒有安全感。
她下意識運起內力。
雙腳輕盈地在地面上掠過，不會留下絲毫聲響，簡直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良——
等等。
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她的腳步聲不是應該已經消失了嗎？
為什麽耳邊聽到的……依然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嬌嬌你怎麽了？”愛麗絲注意到小夥伴臉色陡然煞白，不解地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悄悄告訴你，其實我也讨厭來醫院，尤其讨厭醫院裏刺鼻的消毒水味兒。不過說來奇怪，這家醫院裏居然沒有那種味道诶。”
手上忽然被淩嬌嬌重重掐了一把，愛麗絲不明所以地轉頭看她，餘光卻不經意瞥見——
就在她倆身後不足半米的位置，似乎有什麽人正緊緊地貼着她們一起走！
她頓時全身僵硬，帶着哭腔說：“嬌嬌，我們身後……”
此時，淩嬌嬌正在心底呼喚着她的“Alpha姐姐”。
‘戚寒？戚寒！你還沒醒過來嗎？’
原本活躍在她腦海中的另一個聲音依舊沒有回應，就好像他曾經的存在只不過是她的臆想一般。
距離上次戚寒出現，已經過去了十五個小時。
之前淩嬌嬌只以為是他的靈魂疲憊了，沒有反應是因為他陷入了沉睡，但現在她卻意識到了不對勁。
在察覺到奇怪的腳步聲時，她明明受到了驚吓。
以之前靈魂轉換的規律來看，這時候她應該已經下線，換戚寒出現了才對，可他不僅沒出現，甚至仿佛憑空消失了？
他會去哪兒？他能去哪兒？
見淩嬌嬌呆呆地不回應，愛麗絲輕輕搖了搖她的手臂。
淩嬌嬌回過神，先把戚寒的事兒壓下心底，專心解決自己這邊的危機。
她閉了閉眼，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不要害怕。
你是淩雲山莊嫡系的大小姐。
你是掌握了淩雲七式的女俠。
你已經年滿十八了，不再是那個被關在黑暗的柴房裏時，只會哭唧唧的弱小女童。
遇到壞人不能只想着等待別人來救，也不能只想着鑽狗洞逃跑，你要像大哥教導過的那樣——迎難而上！
淩嬌嬌猛地睜眼，眼底仿若閃爍着灼灼光華。
她倏地擡起右腿，在敏捷轉身的同時，朝身後鬼祟的跟蹤者橫掃而去！
運足內力的後掃腿帶起一陣勁風——這種強度的力道，曾經把山莊庭園中的假山踹出一個窟窿！
然而此刻……卻冷不丁撲了個空。
淩嬌嬌登時傻眼。
什麽情況？
為什麽她們身後空無一人？
吱——呀——
靜谧的走廊裏，忽然傳來門板摩擦的輕微聲響，聲音來自兩個女生剛剛路過的女廁。
像是有人方才慌亂跑了進去，不小心帶動了門。
“嬌嬌，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愛麗絲忽然說。
淩嬌嬌喉嚨滾了滾：“聞到了……是血。”
濃烈的血腥味緩緩從女廁裏面飄散出來，以淩嬌嬌過往的經驗，如果這些血都是來自同一人的話，那人大概已經沒了。
愛麗絲欲哭無淚：“我們倆是死神小學生附體嗎？怎麽走到哪裏哪裏就有命案！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吧？出去後立刻報警！”
“好。”淩嬌嬌點點頭，腳步已經調轉了方向。
“轟！”
耳邊驚雷炸響。
【觀衆“不要慫就是幹”打賞地雷一枚】
這位網友還緊接着發了條七彩的彈幕：【剛從隔壁直播間過來，女廁裏有重要線索噠！嬌嬌沖鴨！】
“……”
淩嬌嬌微頓，片刻後忽然調轉腳步：“仔細想想，報警要慎重，還是先進去看看情況吧。”
愛麗絲：？
她驚訝地看着小夥伴腳步雖遲疑，卻真的徑直往女廁裏走，臉上還帶着宛如即将英勇就義的堅毅神情。
愛麗絲不禁陷入反思。
是她覺悟不夠。
仗着有認識的小姐姐在公安局當刑警，就沒有擺正自己的态度，居然把報警當成了随随便便的事！
幸好有嬌嬌懸崖勒馬！
弄清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報警，才是她們作為熱心市民應該做的！
愛麗絲捏了捏拳，堅定地跟上了小夥伴的步伐。
女廁裏燈光昏暗，二人踏入門內，血腥味愈發刺鼻。
淩嬌嬌在距離格間一米遠的位置停下腳步。
不知為何，這裏所有的隔間門都是虛掩着的。
鐵鏽般的氣味太過濃烈，再加上習武之人的嗅覺比普通人更加發達，淩嬌嬌只覺那股刺激性的氣味從鼻孔直沖她天靈蓋，根本無法分辨出它的源頭具體在哪兒。
沒辦法，只能一間間地推開看了。
她拿起牆角處清潔工遺落的拖把，捂着鼻子用拖把頭頂開第一扇格間門。
砰。
門板撞在側面的隔斷上，又微微反彈回來。
然而裏面空無一物。
身旁的愛麗絲小小吐了口氣，淩嬌嬌的心跳卻漸漸加快。
她倒寧願這該死的恐怖游戲給她個痛快。
這種不知何時才會遇上可怕場景的提心吊膽的感覺，甚至比直面厲鬼還要折磨人。
第二間……沒有。
第三間……依然沒有。
淩嬌嬌深吸一口氣。
現在只剩下最後的兩個隔間了。不管裏面是人是鬼……戰役即将打響！
想到游戲裏一般的尿性，淩嬌嬌更傾向于最後一個隔間有問題。
于是她沒多加猶豫，便推開了倒數第二個隔間。
入目便是一片鮮紅。
密密麻麻的血字幾乎寫滿了四面木板，它們大小不一、筆跡各異，像是許多人的聯名作品，後人的筆跡甚至蓋過了在他之前寫好的文字。
淩嬌嬌雙眼被刺得發疼，蹙着眉擡手按住眼角，視線在那些文字上一掃而過。
[姓上官的暴斃！]
[慕容家不得好死！]
[端木全族永世不得超生！]
[死死死死死死！]
用鮮血寫成的詛咒仿佛還未幹涸，一滴血液倏然滴落在瓷磚上，綻放出嬌豔的花。
淩嬌嬌猶豫着擡腳，正鼓足勇氣打算湊上前近距離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就聽見前方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響。
咕咚。
好似有什麽東西在水裏游動。
怔忪間，眼前的馬桶蓋忽然憑空動了動。
耳邊傳來它合上時發出的“咔噠”聲，昭示着它剛才的動靜并非淩嬌嬌的幻覺。
她心跳幾乎驟停。
……這只馬桶成精了？？？
就在她怔愣的片刻，馬桶蓋忽然猛地掀起！
此刻明明應該在病房裏接受護士安撫的何少雨，詭異地從裏面爬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