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同
積雨雲厚重地壓在天空, 看上去好似下一秒就要墜落。
雨下了一天,晚上才堪堪停下,空氣滿是潮濕的氣息, 參加晚宴的賓客已經入場一多半, 至今還未發現任何可疑物品。
大樓裏的金碧輝煌和大樓外的緊張戒備, 隔了僅僅一層的牆壁,就好像是不同的世界了。
臨近預告的時間, 太宰治卻不合時宜地消失了好幾個小時, 直到數分鐘前才回來,也不打傘, 頂着濕漉漉的衣服和頭發, 若無其事地吩咐她做事。
“那麽,我來負責會場內可疑人物的試探。”太宰治笑眯眯道,“拆彈部隊和狙擊手就拜托辻村小姐啦, 一旦收到信號,就立刻行動哦。”
說完就擡起腿,一副要這麽走進會場的模樣。
“太宰先生!”
辻村深月無語凝噎, 趕緊揪住他的衣領, 拉着他去換了一套新的西裝。
總覺得跟這個人相處的時間越長, 上下級之間的尊敬就愈發模糊。
酒店提供的休息室裏,辻村深月把毛巾按在太宰治的頭頂, 來回擦拭着念叨。
“太宰先生!知道下雨怎麽也不拿把傘啊,今晚還有任務诶, 你這樣進去絕對會被當做流浪漢趕出來吧?而且,要是感冒怎麽辦……”
“辻村小姐……”太宰治忽然道。
“…”
辻村深月的動作一頓,克制地後退一步,彎腰欠身。
“抱歉, 太宰先生,是我逾越……”
“沒有啦……”太宰治拉下頭上的毛巾,“我只是想說——辻村小姐是個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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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的燈光是柔和的暖黃,在那雙鳶色的眸子裏染上層層金線,褪去戲谑和輕浮,好像也含着些許溫柔。
他輕嘆道,“辻村小姐的母親……很愛你哦。”
辻村深月怔了一下。
我母親?
我母親的事,太宰先生怎麽會……
但那光景只一閃而過,并沒有給她留下追問的時間。
太宰治站起來,整了整西裝的領帶。
“那麽——今晚的任務要開始了,辻村小姐。”
時間,七點五十五。
距離預告的八點,還有五分鐘。
辻村深月站在會場的角落,視線在人群中警惕地掃視。
她真想為自己剛才一瞬的感動道歉。
明明正經八百的說完「那麽,今晚的任務要開始了」,這種帥氣的臺詞,結果一轉眼就去勾搭會場裏的小姑娘,在會場裏玩的不亦樂乎。
這算什麽啊!給我向你的臺詞道歉啊混蛋!?
啊?你問她是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因為,這家夥一邊撩妹,還一邊用通訊的對講機給她直播啊。
糟透了這個人。
從芯壞到表面,完全沒得救了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臨近,辻村深月也有些焦躁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迎接考試,不管你複習的再充分,不到打開試卷的那一秒,你都不能判斷自己能否及格。
更何況,對他們來說,這場考試只有兩個結果。
合格,全員平安無事。
不合格,全員陣亡。
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概率,那也是致命的。
辻村深月在腦海裏細細回顧已經采取的措施。
對比了國內外炸彈類異能力者的資料,排除了會場已經裝有炸彈的可能,所有可疑物品和可疑人員都被拒絕進入且密切監視……
有沒有、還有沒有什麽疏漏的地方?
還有哪裏可能帶進炸彈?
“辻村深月!”
接着她腦內的活動,一個焦急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那封預告函還在你身上嗎!?”
“在啊!”辻村深月下意識回答。
預告函是這個任務裏最重要的線索,她平常看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遍,一直貼身放在口袋裏……
貼身……咦?
辻村深月掏出那個貼身放着的塑膠袋——裏面裝着一張同樣材質的黑色卡片,但是,上面空無一物。
預告函被調包了!
什麽時候!?
她眼皮一跳,腦海中浮現出剛才近身替太宰治擦拭濕發的場景……
她的聲音和剛才的聲音重合。
“操!”x2
“等等……”辻村深月懵了,“你是誰?”
她迅速看向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這句話也并沒有得到回應,與之相反的是,通訊用的對講機傳來了太宰治的聲音。
“這位美麗的小姐,你知道嗎,據說在古代的埃及,人體也是可以用來作為炸彈的哦……”
辻村深月一怔。
“哈哈,當然是騙人的啦!人體怎麽可能被引爆呢,除非——”
除非,是異能力。
五秒……
【會場全方面的排查過,沒有找到任何炸彈的痕跡,入會的人都要檢查随身物品、甚至通過指紋驗證,最高級別的國家會議也不過如此了吧?】
四秒……
【不然幹脆,辻村小姐自己帶個炸彈過去,提前把會場炸掉,說不定能救衆人于水火哦——】
三秒……
會場沒有布置炸彈,賓客也沒有帶炸彈進去,那麽——那麽——其他的還有誰?最可疑的是誰?
誰會将炸彈帶進會場?
是他們自己。
是負責調查的探員。
兩秒……
一個紅色的光點對準了太宰治的額頭。
辻村深月的瞳孔收縮了。
是狙擊——她并沒有要求狙擊部隊瞄準太宰治!
是誰!是誰在瞄準他!?
辻村深月的腦海裏迅速回顧看過的資料,預告函發出數起,但最後發生爆炸的只有一次,為什麽?
是什麽讓犯人的計劃無法順利進行……
最後的線索也歸位。
為什麽有時會發生,而有時不會?
因為犯人失敗了,他沒能奪取……
奪取探員的生命。
以生命為引線,燃盡至最後一秒的盛放。
當探員死亡的時候,就是炸彈爆炸的時刻!
一秒……
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辻村深月拿着塑膠袋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拿着預告的探員就會成為炸彈,太宰治的能力是無效化,那炸彈自然就不存在,但是,犯人并不知道這一點——
他仍然會想要殺了他!
零秒……
子彈從百裏外破空而來,她已經來不及到達太宰治的身前,腳下剛邁出一步,就聽到了另外一個憤怒的聲音。
“太!宰!治!”
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白發的青年拉住太宰治的手腕向下一扯,在千鈞一發之際避免了慘案。
緊急出動的黑蜥蜴迅速反撲,數分鐘後,追蹤到子彈發出的地點,狙擊者的頭顱滾下,鮮血灑了滿地。
觥籌交錯的會場間,八月只覺得胸口一股怒氣上湧。
“你出息了啊太宰治——我躲你,你就自殺給我看是吧?”
狙擊槍的子彈嵌進地板,引起會場的騷亂。
辻村深月瞬間被恐慌的人群淹沒,她趕緊聯絡門外的特殊部隊維持秩序,等一切都平息下來,罪魁禍首的那兩個人,已經失去了蹤影。
她的視線轉向窗外。
雨點零零散散的從空中飄落下來。
零星的雨點連成線,在汽車頭燈明亮的光幕中顯形。
早川八月雙手抱胸,冷着臉走在前面,太宰治不遠不近地綴在他身後,無奈地喊他的名字。
“八月……”
“叫我早川先生。”白發的青年冷笑一聲,頭也不回道,“異能特務科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充耳不聞。
“八月……你至少打個傘嘛。”
打在臉上的雨滴消失,微涼的指尖輕輕搭上他的腕骨,太宰治打着一把黑色的雨傘,拉住了他的手腕。
嘴裏說出的話卻讓人更加怒火升騰。
“八月……”他無奈道,“你到底在生什麽氣?”
早川八月:“…”
他生什麽氣?
這個人居然還有臉問他生什麽氣?
早川八月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剛才的擔心、恐慌和忐忑在這一刻全部轉化為憤怒,情緒宛如洪水沖過神經,他停下腳步,騰地轉過身,對上這人的眼睛。
“我生什麽氣?”八月長長出了口氣,“自殺很好玩是吧?太宰治,想死跟我說一聲,我可以直接把你送走!”
太宰治垂下眼簾,語氣淡淡道。
“八月,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這個。”
“你不肯見我——到底是在生什麽氣?”
雨點在傘上彙成水流,順着傘骨往下滴。
漲潮的情緒逐漸退卻,理智露出水面。
八月漸漸冷靜下來。
他到底在生什麽氣?
吉光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
太宰治叛逃的前兩年,八月往異能特務科塞間諜的數量翻了好幾番。
他還派吉光去打探消息,但太宰治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整個人杳無音訊。
第三年,異能特務科在某個偏遠縣區的分部,空降了一個新的部長。
早川八月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微笑着把這些年收集的情報,一張張全部扔進了碎紙機。
要不是吉光攔着,他差點把自己派出去的間諜也全都撤回來。
【你到底在生什麽氣?】
吉光吐槽。
【當年費奧多爾邀請你去軍警研究基地想要弄死你,你不是毫無波瀾的瞬間想出了三種以上的反殺方案麽?】
更何況太宰治什麽都沒做。
他只是和首領商量好,暗地裏換了一個陣營。
森鷗外都不介意,你生個什麽氣?
他下意識反駁:“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
哪不一樣?
幾年未見,少年看起來和當初完全不同了。
筆挺的白色西裝,颀長的身形,蜷曲的黑色短發一邊別在耳後,露出那雙幹淨的鳶色眸子,垂着眼看過來的時候,透着一絲說不出的缱绻味道。
他的眼底染着濃重的疲憊。
傘柄随着太宰治的手靠近他的後背,那時可以被圈在懷裏的少年,現在比他還要高了幾厘米,也可以輕輕将他擁入懷中。
這個擁抱輕輕的,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卻十分用力。
哪裏不一樣?
雨幕連綿,車笛鳴響。
心髒跳動着。
撲通,撲通。
想說的話呼之欲出,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青年的呢喃飄在耳邊,透着些許茫然的委屈。
“別再躲着我了……八月。”
“拜托了……”
作者有話要說:正常人的邏輯:男朋友生氣了不見我我去哄哄他太宰治的邏輯:男朋友生氣了不見我,我弄死我自己就不信他還不出來!
太宰治:不愧是我.jpg
我萬萬沒有想到讓黑泥精談戀愛居然是這麽困難的事……最後的劇情快要卡死我了 還tm忙如果我ooc了 算了 反正從根上就改了 我這文還不夠ooc嗎?【危險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