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口小甜包
裴鹿突然就覺得哭戲其實也不是那麽難, 原本困擾他已久的劇本也好似終于找到頭緒,摸索到突破點,不再那麽迷茫了。
不過眼淚太多還是有點過了, 他要表現的情緒是委屈, 而不是娘娘腔似的哭唧唧。于是他仰了仰頭, 情緒一收, 眼淚就淡了下去。
然後他快速眨了下眼睛後又開始醞釀眼淚,眼睛一陣酸脹後,睫毛忍不住顫了顫, 眼眶就又紅了。
“開始嗎?”裴鹿問。
安子錫點了點頭。
裴鹿便正坐到茶幾前面,安子錫也随之面對面坐好。裴鹿擡起雙手, 仿佛兩手之間被铐着手铐一般行動不便。此刻一并被壓在茶幾上,姿勢端正,一臉真誠,微紅的眼眶叫人有些心疼:“我是無辜的, 我真的是無辜的!”
安子錫淡然開口,說着劇本上柔弱女警的臺詞:“可他們都說你是殺人魔。”
對于楚清這個角色, 安子錫一直有種很微妙的想法。這個角色的性格和裴鹿太不搭, 就好比是要一個強悍直球的人去絞盡腦汁飾演一個膽小怕事的慫包。
不搭的同時, 也很有意思。
借着拍戲,安子錫能看到裴鹿這樣的一面,楚清的呆萌,楚清的愚笨, 楚清的憨厚老實雖然很精彩,但看在他眼裏總會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在他的眼裏,這些詞永遠和裴鹿本人是搭不上邊的,他怎麽都看不膩, 甚至興致滿滿。只因為裴鹿的外表看似無害的,但實際上就如一只藏緊利爪的小野貓,平時可可愛愛,可急了會是咬人的。
現在卻是委屈無助地模樣望着他。
于是他的腦海忍不住浮現一個荒誕的念頭:這樣一個狀似無堅不摧的男人,如果在他面前哭喊,求饒起來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畢竟在他的夢裏,被徹底征服的裴鹿一直是很甜很軟,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的高中時期模樣。
纖瘦稚嫩,很好制服。
一如現在這般,平靜相處下的裴鹿頭發烏黑濃密有光澤。五官也精致細膩,屬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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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白得發光,臉頰也因為情緒激動而泛着微不可見的薄紅,總引人想去摸一把。
安子錫的喉結上下滾了滾,他一手搭在了茶幾上。思緒恍惚之間,他就見裴鹿忽然将雙手前移,細白的手指先是勾住了他衣袖的一角。随後手指一扯,順勢揪住了他的衣袖,緊緊捏着。
“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裴鹿的嘴唇有些顫抖,眼眶更是紅得厲害,壓抑克制,能看出是強忍着不讓情緒決堤而出——他在往崩潰的情緒一點點地過度。
這個時候的裴鹿我見猶憐,仿佛一個乖巧純良的人被惡劣欺負得狠。蜜色的夜燈下,裴鹿的發頂泛着柔和微光。安子錫目光向下,落在了那被雪白皮膚襯得愈紅的唇上。
那唇看上去竟然很軟的樣子,下颔線條也很分明,下巴很尖,脖頸線條修長優美,敞着兩顆扣子的襯衫裏面則露着半截白皙的鎖骨。
每一處,都讓人情不自禁地着迷。
安子錫忽然有種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攫住的感覺,讓他呼吸越發艱難。
裴鹿隐約有種安子錫的心根本不在這裏,并沒有在跟他認真對戲的感覺。他覺得很怪異,因為以夜燈和夜空為背景,他看到安子錫的神情一點點落了下去,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眸子逐漸幽如深潭。
給他一種無形的壓力,甚至……有點可怕。
裴鹿心頭一緊,暗道自己難道是又做了什麽讓他不開心的事了?
不會吧,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啊,對戲也不過是剛開始而已,安子錫的表情怎麽說變就……
倏地,他的手腕一緊,眼前一暗,一個身影就壓了過來!
安子錫一手撐着茶幾一手捉着他的手腕,長腿擠入他兩退之間,俯着身鉗制,迫使他身子不得不向後傾,下意識往後躲!
絕美的五官近在眼前,迷人又魅惑。視線對視,兩個人的呼吸也盡數相碰。
太近了!裴鹿在心中暗道。
“你說你是無辜的,可現場我們只找到你一個人影,臉上還戴着面具,你讓我怎麽信你?”安子錫用力捏了捏裴鹿的手腕,态度強硬。
裴鹿吃痛地抖了下眉角,同時心驚安子錫竟然入戲了!
“這只手難道沒有沾染過一個人的血嗎?或者說你從未給Enimiu這個組織出謀劃策過一次?”安子錫的眸光越發冷厲怪異。
裴鹿傻眼了。
因為這句臺詞根本不是劇本上的,按照劇本,安子錫飾演的女警因為跟他相熟,被他三言兩語哄騙解開手铐,而後一槍反殺。并且殺掉其他聽到槍聲進來的警·察。
可現在的安子錫卻全然不是這個樣子,而是狠狠揪着他的手腕。燈光下,因為兩人一站一坐的原因,安子錫俯視着他時表情籠罩在陰影裏。可裴鹿依舊從那越發陰暗詭異的眼神裏看出些端倪。
那雙狹長漂亮的桃花眼裏仿佛裏面困了只危險至極的巨獸,壓抑已久,蟄伏難耐,好似分分鐘都有可能沖破牢籠撲出來。
撕咬他,吞噬他,将他拆吃入腹。
裴鹿就突然噤聲。
他從未見過安子錫這樣的一面,可是莫名地,畏懼的同時,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半拍。
忽然,安子錫勾唇嗤笑一聲。
陰暗的眸子恢複了點光亮,他松開裴鹿,臉上浮現一如既往的懶散與漫不經心:“瞧把你吓的。”
“你裴鹿日天日地,可不是連這點恐吓都經受不住的人啊。怎麽,被我的演技吓呆了?”
熟悉的對話令裴鹿氣笑了:“我特麽被你吓呆了?”
“你好像病得不輕,突然改劇本改臺詞,你讓我怎麽接?”
裴鹿覺得安子錫剛才的發揮徹底跑偏了,安子錫徹底把他的情緒帶跑偏了。
裴鹿雙手撐在身後,梗着脖子不悅道:“你是不是故意搗亂,不想好好教我?”
瞎發揮什麽?
安子錫笑了笑,靜靜看了他半晌。
然後開口道:“沒錯。”
“的确不想教你了。”安子錫笑得很灑脫,也很欠打,“我困了累了,想去休息。你如果不開心,可以随便去老陳頭兒那告狀。”
說完,安子錫等着跟裴鹿跟他吵一架,一如曾經學生時期發生過的那些小摩擦,裴鹿與他的針鋒相對不斷。
然而意料之外的,裴鹿并沒有跟他發脾氣。而是有些怔愣地又問了他一遍:“真的不教了啊?”
安子錫沉默一陣。
然後偏過頭說:“也不是不教,回去我會給你準備一些材料,諸如我往期的拍攝視頻或者類似角色的經典素材發給你。你只要能認真看完這些,反複看,吃透它們,楚懷那個角色你基本能演個八九不離十。”
裴鹿聞言感受到一絲欣慰,可很快他意識到另一個問題:“發給我?你怎麽發,我們……我們都還沒有對方的聯系方式不是嗎?”
仿佛加好友就應該是水到渠成,然而安子錫頓了頓,偏是要劍走偏鋒:“我會讓我的助理發給你。”
裴鹿的心沉了沉。
安子錫拿起桌子上的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叼在唇間吸了一口:“我先回去了。”
煙霧飄繞,裴鹿忍不住咳了好幾聲。再看清安子錫的背影時,人已經消失在拐角了。
就很離譜,裴鹿有些無語。
看來對方是真的并不想教導他。
裴鹿垂了垂眼簾,說不清心底的那絲心情。說不失望是假的,畢竟大家是十多年的老同學。多年不見再重逢,肯定是心懷感動的。
現在卻發展到了這糟糕的地步。
裴鹿輕輕嘆了口氣,有些失落。
垂眸看了眼時間,的确很晚了,裴鹿決定回去洗個澡就休息。他左手一支躺椅,就想起身。
“嘶。”一陣刺痛讓裴鹿叫出聲。
低頭,一道觸目驚心的紅映入眼簾。
他白皙的手腕被掐出了深深痕跡。
他愣了一瞬。
緊接着,他心中暗罵安子錫這狗東西,怎麽下這麽狠的狠手?
他到底哪裏得罪了那狗東西?不教就不教,至于人身攻擊嗎?
生平二十多年,裴鹿頭一次由心底真情實意地湧上一股委屈感。
但很快他就摒棄心中的那抹懦弱,揉了揉手腕,罵罵咧咧地回到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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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換睡衣,吹頭發一氣呵成。裴鹿打開衣櫃,拿出他瞞着純哥偷偷藏在角落裏的一袋餅幹,坐到床上不一會兒就幹點大半袋。
時間不早,他其實早就有點困了。經過今晚這麽一折騰,超人也得沒電。
但他仍舊撐着,仿佛不死心一般,他打開微信通訊錄,果然有個小點。
等到了。
裴鹿的心中隐隐懷着某種期待點進去,卻發現申請的好友頂着一個男人中規中矩的西裝頭像。
是何禾,安子錫的經紀人。
裴鹿通過好友申請,十分鐘左右,對方果然打包了一堆文件傳給他,裴鹿一一轉存接收。
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何禾跟他說的話少的可憐,就仿佛真的只是在完成某種任務似的。
完成後,大家各不相幹。
裴鹿揉了揉眼睛困得不行,打了個哈欠。
他仰頭将袋子裏最後剩的所有薯片一股腦兒倒進自己嘴裏,咀嚼完後送了口水便躺進被窩。
他關掉電燈後左右滾了半圈将自己裹緊,在黑暗中沉寂了好一會兒後,突然身子一挺,抓過自己扔在枕頭邊的手機。
他越發心情浮躁,明明已經很困,但他就是不想睡。靜谧漆黑的房間裏唯有他這處亮光映照着他的臉,他手指飛速敲打,在搜了很多帖子之後,微博登錄他那終于解凍的小號,去一了一個大型吐槽超話發了一個帖子:【他有時候的舉動會讓我感到害怕,卻又讓我心跳加快,請問這是什麽原理,是生病嗎?】點擊發送,裴鹿握着手機的手重重摔在軟被上。他打算眯兩分鐘,再睜開眼的時候他一定能得到熱心網友的回複與提點。
畢竟那種感覺太怪了,他自己絲毫沒有頭緒,卻急于找到答案。
好在互聯網是萬能的,裴鹿欣慰地想。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機就瘋狂響起鈴聲。在寂靜的夜裏破空響起,勢如滔天,驚得裴鹿睡意全無地支起上身。
來電人是李純。
裴鹿懷疑是不是天塌了,他剛一接聽,隔着聽筒就聽見李純拍桌子的聲音:“快删掉快删掉!你發的那是什麽東西,趕快給我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