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收到通知, 虞秋她們便要琢磨開始練舞。
因着虞秋是主舞, 所以跳什麽舞,得由她決定, 別人不會的地方也得由她教。對于此事, 以教舞為業的她倒不覺得有多麻煩。
後來不速之客顧音音她們踏進了她的房間, 正是商量着此事的虞秋與言顏便停止了話頭。
顧音音素來都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她進來就坐在桌旁,以冰冷不屑的目光打量着虞秋,過了會兒後,便道:“若是沒那本事, 便讓我來。”這根本就是命令的語氣。
正在用早膳的虞秋只頓了下,便點頭:“好啊!”
顧音音從未想過虞秋會有膽拒絕她,但也未想過她會答應得這麽幹脆,便有些驚訝, 她再看了看對方低頭喝了口粥, 那無辜極的模樣。
她揣摩不了這丫頭的想法, 只覺得傻裏傻氣的。
自昨日過來看到虞秋所住的環境後,顧音音便已不打算過問這丫頭為何會進堇寧王府,因為若真是受堇寧王府特待,也不會住這種鬼地方,她要做的事情,便僅僅只是将這丫頭趕走, 因為礙眼。
“有自知之明便好。”顧音音不屑于與這種傻貨多言, 起身離去。
随着顧音音的離開, 言顏便對虞秋道:“只希望她看在你對她不會形成威脅的份上,別找你事。”也虧得虞秋,似乎什麽事情都不在乎,也特別能忍,應付起顧音音這種人也不難。
“嗯!”虞秋覺得,只要不傷到她的人身安全,便不覺得有什麽。
顧音音的效率确實高,當日下午便領着她們開始練舞。顧音音盡心教,其他人盡心學,包括虞秋。應言顏所說的,虞秋有意藏拙,讓她學,她便學,沒有讓別人知道自己早會了。
但終究是沒出過錯,以顧音音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她的底子。
如此,便更容不得她。
正是顧音音與其他四位一起練習時,向嬷嬷踏入,身後伴着一名丫鬟。
顧音音轉眸間恰見向嬷嬷的目光在進來時就直接落在虞秋身上,那敵意極為明顯,便知有不該有之心思的向嬷嬷最容不下的便是這虞秋。
因跳舞的位置是變化的,顧音音約莫估計了下位置,在虞秋恰被擋在她身後,是向嬷嬷所不易見時,忽然摔倒。
向嬷嬷走近突見這一幕,便眯了下眼。
顧音音雙手撐地,轉頭看向虞秋,怒道:“你做什麽?”
虞秋本就奇怪顧音音怎會突然摔倒,當下莫名被冤枉,便更覺得奇怪,不知對方玩這一出究竟是為什麽,只道了聲:“我沒有。”
顧音音被虞聽燕邵芊芊扶起身後,似乎是因為虞秋的不承認更生氣:“都看着,不是你是誰?你明着讓我跳主舞,暗地裏陰我?”
虞秋看了看這裏的人,知道除言顏外沒人會相信自己,便不說話了。
言顏站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大概只是誤會。”
“哪有那麽多誤會?”向嬷嬷銳利的目光落在虞秋身上,“虞姑娘本就是心底不純不善之人,但這裏是王府,容不得你多次放肆,姑娘最好是收斂些,尤其是不要再去找王爺。”
後面那句話分明就是故意加上的,果不其然,顧音音聽到這話後,看虞秋的目光更是仿若淬了冰似的,恨不得除之。
若之前只是嫌她礙眼,如今卻是非将她趕走不可了。
向嬷嬷只是過來看看,發生了這麽件事,說了這麽句有意挑事的話,便就在再看了虞秋一眼後,轉身離去。
顧音音也沒再說話,只瞪了虞秋一眼,被虞聽燕邵芊芊扶進了房。
言顏看着低頭在踢石子的虞秋,道:“我們這種沒身份沒背景的人,吃啞巴虧是常事,不用放心上,不痛不癢便好。”
“我知道。”
言顏嘆了口氣,将虞秋拉進房間後,才繼續道:“我看哪,顧姑娘是打算唆使向嬷嬷将你趕出去,尤其是向嬷嬷說了那麽句話後,顧姑娘更是會找事。”
虞秋不怕被冤枉,不怕被罵,就怕被趕,便問:“那我該怎麽辦?”
言顏想了下,道:“你不是說,你是暮王送給堇寧王的?也是堇寧王親自帶來王府的?”
“嗯!”
“如此向嬷嬷便沒權利趕你,除非是在堇寧王耳邊嚼耳根,但就算是堇寧王自己,也得顧及些暮王那邊。”
虞秋聞言稍放了些心。
也确實如言顏所說的,接下來幾日,顧音音可謂是日日找事,生生把虞秋塑造成了一個惡毒的小人,甚至院外都有人聽說并這麽認為,這足見顧音音想趕走她的決心。
這日,向嬷嬷親自端着晚膳去到江以湛的書房。
因近幾日較忙,好不容易得了閑,江以湛正坐在案桌後頭假寐養神,已緩解那突然又疼起來的腦袋。
向嬷嬷将晚膳擱在桌上,畢恭畢敬地喚了聲:“王爺。”
江以湛未應也未動,向嬷嬷嘴唇動了動,本欲說些什麽,卻終究是沒有提起那個膽,便退下去。
這時江以湛突然出聲:“近幾日虞秋如何?”
向嬷嬷沒想到王爺竟會特地提起虞秋,眉頭擰了下,便道:“老奴聽說自顧姑娘取代她的主舞之位後,她便總是玩陰招企圖弄傷顧姑娘。”
“哪來的顧姑娘?”江以湛似乎還不知道王府加了四位舞姬的事。
向嬷嬷應道:“戚二公子前幾日安排了四名舞姬過來,與虞姑娘為伴。”
江以湛嘴角隐約勾起一抹諷刺,未再語。
向嬷嬷見王爺未再做聲,便福身離去,走出書房後,她立刻變了臉,老臉沉沉的,極為駭人。
這虞秋果然是留不得,她倒要看看那顧音音究竟有多大用處。
轉瞬便到了花宴之日,姑娘們也都準備妥當了,便陸陸續續往後花園去,顧音音向來架子大,在其他人走後,她還在房間裏。直到院內已沒了別人,她才拿出自己老早準備好的一包不致命的毒.藥,倒了一半放茶裏,很果斷的飲盡。
後來她親自将剩下一半擱入虞秋的房間,才離去。
當她到後花園,虞秋她們已在離花宴不遠處的花叢後等候了一會兒。
虞秋見到顧音音,只一眼便收回目光,這幾日她在王府的名聲算是被顧音音給敗了,她不是沒企圖過解釋,可沒有見效。
就如言顏所說的,若沒實質性的反轉,便都相信第一次聽到的。
這次的花宴确實是江以湛自己提出的,請的人不多,都是些跟随過江以湛打仗的将領,所以當下的後花園裏坐的都是些武夫,數數不超過兩手。
習武之人多快人快語,當下便有人扯着中氣十足的嗓門問坐在北頭亭中的江以湛:“王爺怎想到設這花宴?咱們這多是五大三粗的莽夫,倒顯得與這花宴有些格格不入。”
與江以湛一起坐亭下的戚韓倒是高興二哥能有這覺悟,便替江以湛道:“如今天下太平,又沒個仗打,咱們也都學着做些雅事打發打發時間,也沒何不可,說不定也能發現一些樂趣。”
有人應道:“樂趣自然有,能再次與堇寧王一道飲酒便是樂趣。”
江以湛品着酒,後似感應到什麽,便擡眸看去,就見到前後五名皆亭亭玉立的舞姬由遠到近,他的目光首先便落在虞秋身上。
虞秋似有所覺,便也擡眸,不能辨別他是否在看她。
後來離得近了,她便與其他姑娘一起,成為了襯托顧音音的存在,圍着中間光彩照人的顧音音起舞。
這時這些将士們的目光也都落在她們身上。
舞就是舞,這裏的宴客并沒有幾個會欣賞的,他們端着酒杯看着這舞,只知道看哪個姿勢好看,哪個姑娘的身段好,又哪個姑娘的臉蛋好,他們的眼神都極為直白。
戚韓看着她們,心下有些疑惑,不懂這主舞怎變成了顧音音。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覺得虞秋跳得最好,長得也最好看。
他有眼,別人也有眼,哪怕虞秋只是個伴舞,卻仍是有着顧音音擋不去的光華,漸漸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柔美動人的臉,玲珑有致的身段,柔軟靈活的舞姿,都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這時有人誇贊:“還真是尤物啊!”
聽到誇贊的聲音,江以湛便收回落在虞秋身上的目光,看向了亭外坐着那幾位,見到他們個個眼裏毫不收斂的神采,甚至有些還透露出了明顯的色氣,便足見他們看到虞秋之後想到了些什麽。
他再擡眸看向虞秋,目光由她的臉移到她的身體上。
他瞳孔微縮了下,便垂眸喝了杯酒,之後又倒了杯繼續喝。
當下姑娘們中最受人注意的本該是顧音音,偏偏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被虞秋給吸引去。因着她自視甚高,跳舞時也有大大方方地注意着堇寧王的反應,不想卻見他與別人一樣只看虞秋這個傻裏傻氣的賤人。
她登時氣得恨不得虞秋去死。
她本想着身體裏的毒,會在她于堇寧王面前表現了整支舞後才會發作,不想卻因她心中怒火太盛而提前。她突然覺得頭暈,緊接着四肢無力,便忽然癱倒于地,随之又吐出了口鮮血。
為了當堇寧王的面陷害虞秋,她當真下了血本。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驚住,除了亭內的江以湛,他的目光只随意地從顧音音身上瞥過,便繼續若無其事地喝自己的酒。
意識到什麽的言顏首先便握住了身旁虞秋的手。
一直站在江以湛身後的姜風過來從顧音音跟前蹲下,問道:“這是怎麽了?”
顧音音虛弱地趴在地上:“我……我不知道,好痛。”
姜風便隔着衣袖為她把脈,随即擰眉道:“中毒了。”
戚韓也已過來,他歡喜地看了虞秋一眼,才問了句:“好好的如何會中毒?”
姜風吩咐了護衛去喚府醫後,與顧音音串通好的邵芊芊突然過去扶着顧音音,激動道:“是虞秋,自顧姑娘看她經驗不足而取代主舞後,她便處處陷害顧姑娘,也虧得顧姑娘次次都躲了過去,都不與她計較,可這次……”
聽到這話,戚韓便不滿了:“誰給你的膽子胡言亂語?”
“是她,芊芊說的都是真的。”虞聽燕走到虞秋面前,看着極為難過,“二姐,你平時小打小鬧也就罷了,怎連下毒之事都能幹出來。”瞧着倒真像是對自家姐姐極為失望的模樣,她有意将“二姐”二字咬重,為的就是讓人覺得她這做妹妹都這麽說,那虞秋下毒之事便更具信服力。
下毒這罪太大,虞秋不想背,便難得出聲:“你們平時小打小鬧地冤枉我,欺負我倒也罷,怎連下毒這種事也算我頭上?”
“二姐……”
其實這裏看臉說話的人不少,便有宴客道:“還是莫胡亂冤枉人了罷!我看這姑娘不像那種人,是與不是,查查便是。”
姜風也相信不是虞秋,但确實得查,便轉身欲走。
對顧音音來說,要查自然最好,待到從虞秋搜出毒.藥,只要沒證據證明是嫁禍,那下毒的便就是虞秋,這種歹毒之人必須得被趕走。
不想這時一直置身事外,只仍舊低頭飲酒的江以湛突然出聲:“不必查。”
聲音不大,卻足夠所有人聽到,但沒人能猜得準他這是何意,便都是懷着不解看着他。
姜風過去拱手道:“王爺有何吩咐?”
江以湛擡眸看了那滿臉不高興的虞秋一眼,過了會後,才不緊不慢道:“現在就将這穿紅衣服的給趕走。”
穿紅衣服的,在場只有中毒的顧音音。
本是滿懷期待的顧音音聞言,因中毒而沒什麽血色的臉,這回更是倏地煞白一片,她緊緊地盯着面不改色的江以湛,如何也不願相信,她心心念念,也有信心到手的男人竟會這般對她,還是在她看起來不知是否有命活之際。
她以為他會對她心生憐意,卻不想這般絕情,她怔怔地問起:“為什麽?”
姜風愣過之後也問:“是啊!王爺,這是為什麽?”
江以湛只道了句:“礙眼。”便起身踏出亭中。
虞秋面含不解地看着朝這邊走來的江以湛,直到他離近了,她本是以為已經越過她的江以湛要直接離去時,他突然從她旁邊站定。
她又看向他。
他只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了聲:“收斂些。”
這話是對她說的,所以他也覺得她下毒了,可她真不想背這個鍋,便在他邁步要走時,突然鬥膽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