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戚韓武藝高, 自然能知道外面有人來過,又立刻走了。他沒想太多,只繼續壓着虞秋欲脫襪子的手, 語中含着哄意:“忍忍就好了。”
虞秋打了個酒嗝,搖頭:“不忍。”
戚韓打量着懵裏懵懂的她,又道:“你醉了。”他覺得這丫頭的酒品還怪好的,哪怕醉酒也仍舊軟乎乎的, 一看就很好捏的模樣。
不想正是他壓着她要脫襪子的手, 越看越覺得喜歡她時, 她忽地擡起那只握着鞋的手,“啪”的一聲, 姑娘的鞋板直接以讓人措不及防之勢甩到他臉上。
戚韓登時愣了。
虞秋又變了臉,兇巴巴地看着他:“把酒還給我!”
戚韓摸着自己臉上的灰塵,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神。
感情這丫頭是故意引走他的注意力, 要打他。若是別人敢這麽對他,他能整死對方,偏偏眼前人是她。他自然不會與她置氣,只嘆了口氣,拍了拍臉上的灰塵,無奈地笑了笑,道:“你真醉了,別喝。”
喝醉的她, 倒是古靈精怪得很, 脾氣也大。
虞秋又打了個酒嗝, 再次歪頭傻乎乎地看着他,看着極乖。
但根據這之前她所做的事,戚韓算是明白了,現在的她極有可能在琢磨着什麽,然後再給他玩出意料不到的一套。
他壓着嗓子咳了咳,不由防備起來,但內心也有些不亦樂乎。
他喜歡陪她玩。
且說火急火燎離去的姜風,他速度如風,跳入藍軒後,又嗖的進入書房,他急吼吼地對江以湛道:“王爺,不好了。”
江以湛正起身,打算離開書房去後面練武場練會武,忽然又被這死性不改的手下打擾,他冷眼瞧着對方:“說!”
姜風可不想耽擱什麽,直接便道:“二公子與虞姑娘在虞姑娘房裏……”
江以湛眼簾擡了擡,倒是難得問起:“如何?”
姜風想了下,接着又道:“屬下也不能肯定他們在幹嘛,反正我聽着就是虞姑娘要脫衣服,聲音嬌滴滴的,二公子雖不讓脫,聲音卻極溫柔。”這明顯就是一個在行勾引之事,一個卻難以把持。
姜風當真是心急,正欲再說什麽,卻見王爺的臉上瞬間結起寒霜,瞧着冷沉沉的,便不由吓得停止話頭。
這時江以湛又坐了回去,并未說話。
他衣袖下的手緊緊握起,是姜風所不能看到的,但光是這仿若進入了寒冬般的氣氛,就足夠姜風不由吞了吞口水。
但卻始終不見王爺再有所其他表示,他便終是不由道:“王爺,你就這樣坐在這裏?不做些什麽?”
不想這時江以湛忽然扔出案桌上的文書,喝道:“與我何幹?出去!”
姜風被吓了一跳,暗道王爺最近脾氣越來越差了。
既然王爺沒有其他表示,作為積極為王爺終身大事考慮的姜風,就不得不為此操點心,他嘆了口氣,轉身一步三回頭後,趕緊又跑了。
他回到虞秋那,站在正屋前,聽着裏面的動靜。
“我美不美?”
“美。”
“那我讓你抱抱,你把酒給我。”
“不……”戚韓的拒絕突然頓住。
姜風聽着他們的話,越發感覺不太對勁,便立刻也進了房間,他循着聲音看去,恰見虞秋正抱着戚韓,而戚韓明顯是僵住的。
戚韓确實僵住了,在虞秋面前,他總能被制服得死死的。
虞秋正抱着戚韓,擡着渙散的眸子,看着耳根已經紅起來的他,噘着嘴,模樣渾渾噩噩的:“我抱了,還我酒。”
姜風本欲去拉開他們,但突然意識到虞秋老說酒,便有些疑惑起來,這時又恰見戚韓在不斷給他使眼色,他便循着那眼色看去,當他見到地上被戚韓擋在身後的那壇酒,總算明白是怎麽回事。
再看了看戚韓那眼皮子似乎快要抽筋的模樣,他立刻反應過來,便過去欲偷偷将那壇酒給藏起來。
“酒給……”
這時還在嘀嘀咕咕的虞秋陡的轉頭,目光恰恰落在姜風身上。
當下的她,那眼色可比平時清醒的時候犀利多了,惹得姜風身子也不由僵了,覺得手裏那壇酒突然變得燙手起來,他幹幹地笑了下,便開始胡扯:“王府忌酒,我去把這壇酒給扔了。”
不想他剛轉身,就被陡然靠近的虞秋給拉住了胳膊。
他下意識轉頭垂眸看着個頭嬌小的她,很想問,她哪裏來的這速度,這分明就是酒鬼的爆發力。
她睜着漂亮朦胧的大眼瞧着他,又道:“我美不美?”
“……”
姜風本以為自己只要不說話就可以了,他想着自己一武藝高強的大漢還能擺脫不了一小丫頭不成,他便直接欲将她甩開,未想她的爆發力真的大,小手竟将他抓得緊緊的,他一次沒甩開,便欲加大力。
“姜風!”已經得到自由,本是又好笑又無奈的戚韓見了立刻不悅,“力氣小點,她若摔倒,我揍你。”
“我知道,我有分……”不想這時卻見虞秋直接欲抱他,“哎?別……”他趕緊趁着她手下力道放松時,甩開她跳遠了。
虞秋朝他靠近:“我抱你,你給我。”
圍着桌子轉了圈後,姜風直接跑出了房間,他轉頭對戚韓道:“我去把酒扔了,你看着她。”言罷他便快步就走。
戚韓本欲拉住欲追出去的虞秋,卻見她突然在門口停了,她迷糊地嘟囔着:“惜惜說,喝酒之後不能出房間。”
“西西?”戚韓不解,“誰?誰說喝酒之後不能出房間?”
這時姜風并沒走遠,就算虞秋的聲音不大,以他的武藝自然也能聽到她的話,他便停下腳步,轉頭看去,恰見虞秋低着頭轉身回了房。
姜風想了下,便走了回去,站在門口看着裏面。
虞秋如個游魂似的,去到裏間,極為安靜乖巧地爬到床上鑽進被窩,之後面向着裏頭一動不動,似乎是打算就這樣睡覺。
戚韓愣了下,便也去了裏間,他伸着脖子看了看她閉眼的模樣,再貼近聽了聽聲音,發現她呼吸極為均勻後,便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她……”
姜風欲說話,戚韓立刻噓了聲,小聲道:“她睡着了。”
姜風聞言驚訝了下,便拉起戚韓就往外走,他也壓低了聲音:“既然她睡着了,你也別留在這裏。”出了房間,他輕輕将房門給關上。
“她若醒了怎麽辦?”
“醉成那樣一時半會醒不了,何況她又不會出來。你一大老爺們,老待在一姑娘家房裏不合适,誰知道你會不會趁她睡着對她不軌。”
這話戚韓就不愛聽了,他正欲為自己的君子作風辯解一下,想想還是算了。
後來二人離遠了,姜風便問:“她幹嘛喝酒?”
戚韓抱着胸,想着她的一系列反應,應道:“似乎是因為愛喝酒,便喝酒打發時間。”這個他懂,他也時常如此。
“姑娘家怎麽跟我們男人一樣。”姜風覺得有趣,他看了看自己手裏幾乎已經差不多喝完的一壇酒,道,“也不知這一壇酒她喝了幾日,她酒品還真差,為了酒,還能見人就色.誘。”他仍當最開始她是要對戚韓脫衣服。
戚韓想起虞秋那可愛的模樣,便笑了:“也虧得她有喝酒不出房間的習慣。”
姜風聞言便又問:“剛才她說,誰與她說喝酒之後不能出房間來着?”
戚韓想了下,道:“沒聽清,想必是個與她比較親近,又很了解她的人,就她這酒品,曾有人管制也正常。”
“那這人的話還真管用,這樣的酒品都能謹記他的話。”
二人回到江以湛的藍軒時,江以湛不知何時已換上一身箭袖便衣,正直接在院內練鞭,他步履如飛,手中銀鞭敏捷如游龍,一招一式所帶起的風,皆如刀刃,能迅速揮落樹葉,驚起飛塵。風塵落葉間游離的他,渾身透着一股狠勁,就仿若曾浴血沙場的他。
戚韓與姜風見到這一幕,便不由好生看了起來。
要知道,三年前江以湛能拿下武林號召令,成為那所謂的令主,其武藝自是高超不凡,說是無人能敵也不為過,他練武時,自然極有看頭。
戚韓撞了下身旁的姜風,問道:“二哥怎使起了銀鞭?”
姜風應道:“不知道,虞姑娘來的那天,他突然讓楊柳去搜羅銀鞭,今日這銀鞭剛到王爺手裏的,就那手感與那材質做法,竟還發不出半點聲音,瞧着确實是件珍稀物。”
戚韓又看了會,便道:“二哥今日練武時,身上的戾氣怪大啊!”話語間他搓了搓手,很想好生看看二哥的銀鞭。
姜風聞言正欲說什麽,這時江以湛陡的離近了些,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他手中銀鞭直接甩到他們之間,他們臉色一變,瞬間散開,險險地躲了過去。
江以湛也在剎那間收回銀鞭,轉身邁步去到亭下坐下為自己倒茶。
戚韓與姜風都很清楚,若他想打他們,在這種情況下自然輕而易舉,他們根本不可能躲過去,當下也不過只是與他們玩玩罷了。
他們對視了眼,便一道也去了亭下。
來到江以湛旁邊,姜風接過護衛遞過來的汗巾,擱到江以湛跟前,他直接道:“王爺,是誤會,虞姑娘喝醉酒了。”
江以湛喝茶的動作頓了頓,未語。
戚韓從石桌上拿起銀鞭,正滿含興致的打量着,他聽到姜風的話,便問:“什麽誤會?虞姑娘喝醉酒,與誤會有何幹?”
姜風應道:“剛才我還去過虞姑娘那裏一次,聽到了些話,還以為你們在幹什麽呢!便就過來告訴王爺了,未想是誤會。”
戚韓想起什麽,便随意嘀咕了聲:“神神秘秘。”
本來對銀鞭很感興趣的他,被轉移了些注意力,想起剛才被虞秋抱住的一幕,那滋味……他的耳根不由又有些紅了了,便道:“也不算是誤會,她畢竟抱過我了。”他似乎很得意。
江以湛欲拿汗巾的手頓了下,便看了戚韓一眼,目光諱莫如深,之後拿起汗巾一邊為自己擦汗,一邊語色不明的出聲:“她發酒瘋?”
姜風應道:“對,未想她看着乖巧軟弱,卻是個愛喝酒的,那酒品差極了,竟是誰有酒,她就……”
“如何?”
姜風頗有些尴尬地繼續道:“她醉酒後,就會特別自戀,覺得自己很美,誰有酒,她就色.誘誰,還差點把我也抱了,幸好我躲得快。”
江以湛冷哼了聲,擦過額際的汗水,便将汗巾扔到了石桌上,接過姜風為他倒的水,再慢喝了起來。
戚韓見江以湛似乎對虞秋的事情比較感興趣,便問:“二哥莫不是覺得她是暮王安插在你身邊的?我跟你說,虞姑娘腦子簡單得很,哪裏做得來這種事,這定然是誤會。”
江以湛卻是看着他反問起:“你無條件相信她?”
戚韓肯定地點頭:“相信!”
江以湛未語。
這時戚韓看了下天色,便頗為不舍地放下銀鞭,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虞姑娘即是在你們府上,你們便替我好生照顧着。”話罷,他還算愉快地轉身離去。
走遠了些後,他又不由回頭看了下那銀鞭,不想卻看到江以湛喝着茶時,陰晴不明卻顯得更加幽深如墨的眸色,他莫名覺得一陣冷。
但未多想,他直接離去。
他回到戚府,先是去了母親窦氏那裏請安,之後便去了舞苑。
當下舞苑裏頭的舞姬都在練舞,忽然見到他到來,便一致停下福身:“二公子?”其中包括身份最尊貴的顧音音,對她來說,戚韓便是她接觸堇寧王的最大指望。
戚韓颔首,眼睛一番巡視後,落在後面的言顏身上,他道:“言姑娘過來下。”
言顏面含不解,怔了會,便走上前再福了個身:“二公子有何吩咐?”
戚韓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道:“如今虞秋虞姑娘已是堇寧王府裏的舞姬,奈何王府舞姬只有她一個,我問你,可願去那裏與她做個伴?我記得之前,你們的關系似乎不錯。”
他這話一出口,不僅言顏,其他人也都面露異色。
尤其是以為虞秋已死的虞聽燕,她此刻的心情可用震驚來形容。她如何也想不到虞秋不僅好好的,還成為堇寧王府的唯一舞姬,這是一個極特殊的存在,何況眼前的戚家二公子還特地過來給其找伴,那丫頭是何德何能?
她衣袖下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
言顏雖不明白虞秋如何成為堇寧王府的舞姬,但她願意去陪對方,便應下:“我可以過去。”
“那好,收拾收拾,明天會有人帶你過去。”
戚韓言罷,便轉身要走,卻被虞聽燕喊住:“二公子。”
戚韓停下腳步,看着她問道:“有何事?”他素來喜憎分明,不需要遮遮掩掩,眼前這姑娘雖是虞秋的妹妹,他卻看不起。
虞聽燕一副婉婉有儀的模樣,她道:“我二姐即是在堇寧王府,便斷沒有讓其他人去陪她,我這做妹妹的,卻不管不問的道理,懇請二公子讓我也去。舞姬多成群,言姑娘一人過去終歸是少。”事實上,戚韓當衆人面找言顏陪虞秋,而不找她這做妹妹去陪,這根本就是在打她臉。
“确實少。”心中妒意差點壓抑不住的顧音音,幾乎咬着牙也出聲了,“我也去。”聽到這種消息,能讓她隐忍至此,也是不容易。
這時邵芊芊趕緊附和着:“我也去。”
戚韓将他們一一打量過,語中頗有些不屑:“你們既然那麽想去,那去便是,也好,你們四個倒恰好給虞姑娘做個伴舞。”他沒再逗留,轉身離去。
他的話,他的不屑自然讓心高氣傲的顧音音憤怒至極,見他離遠後,她便瞪了虞聽燕一眼:“你過來!”
虞聽燕自己心裏也郁悶,卻不得不跟着顧音音進入房間。
顧音音進屋便怒氣沖沖地直接揮手拂掉桌上的茶具,她憤怒地對虞聽燕道:“你那姐姐究竟是怎麽回事?她究竟是如何進入堇寧王府的?”
虞聽燕嘆氣道:“我也不知,我哪知她能那麽有本事。”
“那是你姐!”
“可她早被我們虞家趕出去了,我與她極少來往。”
“無論如何,當初就是你舉薦的她,若不是你,她又怎麽有機會見堇寧王?”顧音音的怨氣一時都擱在了眼前虞聽燕身上,聲音越發尖銳,“她不過只是個替身,她憑什麽?讓我給她當伴舞,她憑什麽?”
虞聽燕壓着對顧音音的厭煩,勸道:“其中詳事,我們如今也不知,還是得去了堇寧王府才知道,你便放寬心。她雖是我姐,我也可以說句實話,她如今的身份并不見得真能讓堇寧王看得上眼。待你進入王府,一切說不定都會不一樣,我們這幾個人,又有誰能比得上你?”
這話倒算是說到點子上,顧音音聞言總算平靜了些,她握緊着拳頭冷哼:“我倒要看那虞秋有什麽本事。”
虞聽燕看着顧音音,也似有所思。
次日,是一個好天氣,日頭比之前更好,但在堇寧王府東北角的小院中卻仍舊透着陰涼,不過比以往多少是好了些。伴着窗外的鳥叫聲,睡了許久的虞秋終于緩緩睜開了那雙透着懵懂的眼。
在這待了多日,她已習慣,睜眼便能意識到自己在哪裏。
她下床時,試了試自己的右腳,發現已完全無礙後,便快步去到窗邊。她看着眼前樹上那僅有的一只鳥,不由笑了起來,這裏倒是難得進來其他的活物。
思及此,她便又愣住。
她忽然記起在她喝過酒睡覺前,有人來過,但發生什麽來着?
她捶了下因為喝了酒而有些沉的腦袋,懶得去想,反正她知道自己喝醉酒後是不會出房間的,自然也不會惹出什麽事。
她再晃了晃自己的右腳,既然好了,她便得着手接近堇寧王之事了。
這幾日她也算是琢磨過,她覺得還是先去向他為當年的事情慎重道個歉比較好,之後再看他的态度行事。
她便整理好自己,去了蕖姨那裏。
正在大廚房忙碌的蕖姨見到她,便道:“可洗漱了?你等會,我這就給你準備早膳。”聽她說話的語氣,便知這幾日她們的關系更是好了不少,就連大廚房其他人看到她,也都見怪不怪。
虞秋去到蕖姨旁邊,小聲道:“蕖姨,我想問你要些東西。”
蕖姨側頭看了她一眼:“你說。”
虞秋想了下,道:“這王府裏有被我得罪的人,我想去給他道歉,順便自己泡點茶送過去。”
“這好說。”蕖姨便特地給她拿了套不錯的茶具,與一些茶葉。
虞秋除了跳舞,沒什麽多大的本事,這泡茶的活也還算拿得出手,她便在大廚房裏認認真真地泡了份茶,就端着往江以湛所住的地方去了。
這一路上,她難免緊張,離得越近,便越是有想要回去的沖動,都被自己壓了下去,因為她不能縮在屋裏繼續消耗時間。
這一段路明明不短,她卻覺得短極了。
仿若只是眨眼間,她就站在了江以湛所住的獨院前。
她上次無端被送過來的時候,是晚上,只知道這裏頭很大,當下這白日再一看,也确實挺大,只是環境頗為簡單,甚至有些空曠,明顯透着一股深沉的氣息,與壓迫感。
她狠狠地呼了口氣,便壯着膽子朝裏走。
進入後,她不由回頭看了看守在門口的兩名護衛,便有些奇怪,她以為他們會攔住,也做好解釋的準備,不想他們卻不看她一眼。
她收回目光,再又看了看正屋旁的書房,也不知堇寧王可在裏面。
她撫了撫胸口,再次做了會心理準備,便要踏過去,不想這時,身後傳出向嬷嬷冷冷的聲音:“你要做什麽?”
虞秋回頭見到沉着臉走過來的向嬷嬷,暗覺不妙。
向嬷嬷靠近她就再次咄咄質問:“我問你來這裏做什麽?這裏豈是你能來的?出去!”
“我……”虞秋真不知該如何應付。
自虞秋進入藍軒,書房裏頭的江以湛便已感應到,本是向後倚着,面無表情目視前方不知在想什麽的他,在聽到她怯怯的清軟聲音後,眸色便微動了下,随之變冷了些。
向嬷嬷确定眼前不知死活的賤丫頭就是想勾引王爺,她也不是真的想聽對方說什麽,只收斂了些語氣,繼續道:“這裏不是你能亂闖的,快走!”
虞秋不想走,便鼓起勇氣拉大了聲音:“我有事要找王爺。”她希望堇寧王若在裏面的話,能聽到她的聲音,有所表示也好。
她這舉動引得向嬷嬷趕緊向後看了眼,并面露怒色:“你……”
但恰在向嬷嬷轉回頭時,書房裏頭出來一高大的身影,虞秋擡眸遠遠地看去,便見到江以湛站在門口,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她本是有些驚喜的目光下意識躲閃起來。
他的眼裏總是毫無溫度,讓人心生寒意,也深邃黑沉,讓人懼怕。
他雖出來,卻沒其他表示,只抱胸側倚着門框,慵懶随意地打量着她,仿若就是想看看戲,看看她究竟想幹嘛。
背對書房那頭的向嬷嬷并不知道江以湛已在門口看着這一幕,向嬷嬷見這丫頭竟是這般死皮賴臉,便将聲音壓低了些:“擅自打擾王爺清淨,這罪不小,你若再不走。為了王爺以後的清淨,我便有義務讓人将你轟出堇寧王府。”
這是威脅,虞秋自然忌憚,她躊躇了會,便還是壯着膽子又看向江以湛,并大聲道:“我找王爺有事。”這話似乎是對着他本人說的,哪怕因這院大,她當下所站之處離他那裏偏遠。
江以湛看着她,冷冷勾了下唇,眸中諷意明顯。
仿若在說,她沒資格找他。
向嬷嬷只以為虞秋的話是對她說的,便沒了耐心,她臉色更沉,透着狠勁:“走是不走?”似乎若對方不走,她便出狠招。
這時江以湛忽然轉身回了書房。
向嬷嬷的狠勁本就讓虞秋心裏發虛,當下見到江以湛明知她找,卻默認她被向嬷嬷趕走,便更是失了勇氣。
她怕自己胡攪蠻纏會惹怒他,便不得不低頭轉身離去。
接近他,怕真是一個長遠戰。
這時恰姜風與謝青兒一道踏進院中,見到虞秋,姜風眼睛便亮了,他立刻快步走到她面前問她:“你是來找王爺的?”
“這……”虞秋不知該如何說。
“走,我帶你進去。”姜風極其熱心,似乎等她好久了似的。
向嬷嬷見了,便有些急,她本以為這不要臉的丫頭會抓住機會進去,不想虞秋卻搖頭道:“我不進去了。”
姜風看了看她手裏的茶,問道:“怎麽了?”
當然是怕惹怒堇寧王,虞秋只道:“就是不進去,我先走了。”她行了個禮後,便欲離去。
姜風立刻喊住她:“等等!”
虞秋便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
姜風的目光轉而落在向嬷嬷身上,素來随和到有些傻氣的臉上,倒是難得有些冷:“你膽子倒是挺大,王爺親自帶來王府的人,你竟是将她安排在那麽一個鬼屋中。”
這是虞秋第一次見他如此架勢,詫異之餘,也有些被唬住。
對此,向嬷嬷早已想好措辭,繞是覺得在虞秋面前被訓丢人,也未亂了分寸,只擺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道:“此事老奴是為王爺考慮,這位虞姑娘曾在王爺生辰那時,便已是起了不該有之心思,被老奴抓着個正着。如今老奴才想着那東北小院離王爺這裏最遠,便就……”她這說辭,頂多就是踩踩虞秋,卻反而擡高了自己的忠誠度。
“這也不能成為将她安排在鬼屋的理由。”
姜風自然也知道向嬷嬷的心思,只是不得不說,她管事的能力确實不錯,除了那點小心思,便沒有任何錯處。何況在虞秋出現之前,繞是她有點小心思,他們這些上頭人,甚至是王爺那邊,都不覺得這是錯,因為無關緊要,還能讓王爺清淨些。
但如今的虞秋,不是別的姑娘,便不能被妨礙着她靠近王爺。
向嬷嬷規規矩矩道:“老奴有錯,大人責罰。”
姜風又道:“不給虞姑娘安排丫鬟又是怎麽回事?”
向嬷嬷低頭道:“這是老奴粗心,一時忘了。”
“你從未出過錯,倒是難得犯這種小錯。”終究是為王府盡心盡力付出幾年的老嬷嬷,姜風暫時也沒跟向嬷嬷計較,只道,“立刻去給虞姑娘換一院,再配兩名丫鬟,莫再出錯,否則嚴罰。”
向嬷嬷應下:“是!”
“我不需要。”這時虞秋突然出聲,“我不要換院,也不需要丫鬟。”最艱難的便是前幾天,現在無所謂了。
“為何?”姜風聞言驚訝,他對虞秋說話的态度馬上變得好多了,甚至可以說,是瞬間化為狗腿,讓旁觀者訝異。
其實虞秋還是有所圖,她道:“我什麽都不要,我只想要一樣。”她希望心地不錯的姜風能當做彌補,給她。
姜風爽快道:“你說。”
虞秋頓了會,便道:“我想自由出入王府。”話語間,她細細注意着姜風的臉色。
“這……”姜風遲疑着看了看書房那邊,稍作思索後,才道,“要不這樣吧!你每次出去前,請示下我如何?”
“好。”虞秋立覺輕松,她問道,“那我現在可是能出去一趟?”
“可以。”姜風又看了看她手裏的茶,似乎有些不死心地又問道,“你真不進去?”
“不進去。”姑且不說她現在不敢違背堇寧王的意思強行進去,這裏突然多了這麽多人,若堇寧王對她發怒,那她也怪丢人的。
姜風再問:“那你這茶是給王爺的?”
虞秋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裏的茶,一時未語。
姜風當她默認了,便歡歡喜喜地伸手接過她手裏的茶,道:“我端進去給王爺。”仿若是生怕她不答應似的,他轉身便走。
虞秋愣了下,想想覺得這樣示個好也行,便沒阻攔。
這時一直未說話的謝青兒意味不明地再看了她一眼,隐約想了些什麽後,便邁步跟上了前頭的姜風。
沒了其他人,向嬷嬷便又沉下臉:“還不走?”
好不容易有了出王府的機會,有些事情的虞秋确實得走,便在看了書房那邊一會,又看了向嬷嬷一眼後,福了個身,轉身離去。
向嬷嬷看着虞秋的背影,暗哼了聲。
姜風與謝青兒踏進書房,擡眸沒有看見案桌後頭有江以湛的身影,微訝之際,轉頭才看見他坐在茶幾旁的椅上,一手搭着扶手,目光深沉。
“王爺,那……”
謝青兒首先便拱手欲禀報什麽,卻被姜風給打斷:“等等!”
姜風興致勃勃地過去将手裏的茶擱在茶幾上,對江以湛眨了下眼,道:“王爺,這是虞姑娘給你泡的茶,品品?”
江以湛沒看那茶,只起身緩緩朝案桌後頭走去并坐下。
姜風見了,便把那茶端過去擱在案桌上,又道:“這是虞姑娘的一片心意。”他眼巴巴地希望王爺能有所表示。
江以湛終于看向了桌上的茶。
姜風便馬上倒了杯茶遞過去:“王爺品品。”
江以湛默了會,倒真接過了那杯茶,只是沒喝,而是擱在手裏打量着,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正是姜風盼着他能喝喝看時,他終于出聲:“不得再允虞秋出王府。”
姜風聞言怔了下,未想王爺會将他們在外的話都收入耳底,還下出這種吩咐,他有些不解,便問:“好好的,為何不允許她出去?”
“不許便是不許。”江以湛的聲音變冷。
一提到虞秋,王爺就會變得陰晴不定,姜風也算是習慣了,他想了想,琢磨不出所以然後,便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