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這樣的折磨還要持續多久呢?蜷縮在自己房間裏面的男人渾身都被汗水浸透,這樣的感覺不想再忍受第二次了,因為疼痛而總是這樣死去活來,“不想再忍受了啊。”他這樣想着,但是殘酷的現實卻總是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
勞*魯*克魯澤的命運開始于一個想要用金錢來換取生命的人,如果說這個人是他的父親的話,也是不對的,他就是那個人,但又不是那個人,克隆人的悲哀就在這裏,他應該是母體的另外一種表現,卻沒有母體所擁有的身份和羁絆。
對于勞*魯*克魯澤來說,他曾經有一個他很痛恨的名字,勞*魯*弗拉格,但是這個名字随着那個創造了他的人燒成灰燼的那一刻,已經深深的埋進他的噩夢裏了,只有偶爾晚上做夢的時候,他會夢見那熊熊燃燒的烈火,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嘲笑一樣,咧着諷刺的嘴嘲笑那個人的愚蠢和狂妄。
然後他也會笑出來,笑着笑着就流出眼淚。
噩夢?不,那是美夢。每次當他疼的在床上不停地打滾,渾身痙攣幾乎要虛脫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自己拿着刀捅進阿魯*塔*弗拉格身體的時候,那湧出的黏稠鮮血将他一半的衣服都染成了腥臭的紅色,然後他就會裹着被子将自己蜷縮起來,發出瘋狂的低笑。
他被這樣嚴格的培養長大,所有的老師都誇贊他,但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他在變老,十歲看上去像十八歲,二十歲看上去會像四十歲……
勞*魯*克魯澤是個沒有未來的人。一個沒有童年,沒有青年,只有少年和老年的人。每當他起來對着鏡子看到自己用看得見的速度日漸衰老的容顏的時候,他只能變得越發憎恨起這個世界來。
他是被所謂的命運奪走了生活的人。
“命運吶,真是很有趣的東西,明明喜歡變着方法來折磨人,卻總是能擺出一副無辜的嘴臉,似乎所有抱怨它的人,都是在無理取鬧一樣。”那個帶着一點抱怨味道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面響起。
這是他第一次在PLANT見到尤瑟的時候,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女孩對他說的話,那副嘲笑一切的嘴臉讓他想起自己。
“不和其他人去打籃球嗎?”克魯澤記得自己當時看到那個在籃球場邊上一臉氣鼓鼓的表情的女孩時,這樣問道。
“他們啊,說我是女孩子,不和我一起玩。”她靠在籃球場旁邊的椅子上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腳邊躺着一個籃球,看上去怨氣頗濃的樣子,随後她轉過臉來看着他,“喂,你從剛才開始就盯着我看,我臉上開花了還是什麽的?”随後她自己低下頭,把十字架從她的脖子上摘下來,“你在看這個?”
那是一個很樸素的十字架,銀質的耶稣小人被釘在同樣銀質的十字架上,傳說他被折磨是因為他一個人背負了人類全體的罪孽,“你對這個有興趣?”她撐着臉露出一個類似嘲諷的笑容。
“你信這個?”他在女孩旁邊坐下,看着籃球場上飛奔的小子們這樣問道。
“傻瓜才信這個。”女孩弓着背用少女特有的那種嗓音嘲諷一般的說道。
“既然傻瓜才信,你還帶着它?”他難得會有這樣的好心情和面前看上去有些幼稚的女孩子這樣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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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管。”女孩別過頭去不再理睬他了,然後繼續看着籃球場裏面的男孩子們在球場上飛奔,一邊大笑着一邊玩耍的樣子,眼神暗了暗,冷哼了一聲,“什麽要怪就怪我爸媽把我生成女孩子,你們這群混蛋一個個都給我走着瞧。”她怨氣不休的這樣嘟囔到。
從這樣的話裏也能看出,面前的這個女孩子脾氣不是一般的倔犟。
克魯澤忍不住笑了。
“有什麽好笑的!”女孩大聲呵斥道,等她喊完才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了,撇了撇嘴重新轉過臉去,“我啊,才不是因為相信這個才帶着的呢。”她總算是願意好好回答克魯澤的話了,“只不過這個東西是很重要的人送的才戴上罷了,不過我倒是知道地球上有不少人信這個。”她的兩條腿不停的晃動着,即使是調整者也只能算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罷了。
“你說傻瓜才信這個。”
“沒錯啊,傻瓜和膽小鬼才會相信有神在庇佑他們呢。就算有神在,它也只是看戲而已,才不會去庇佑什麽人呢。”女孩這樣說道,“否則的話這個世界上的人這麽多,神怎麽可能忙得過來呢?”
“或者說,那些相信神的人,只是想為自己的愚蠢和膽小找一個借口并且将自己龜縮在裏面,不停的告訴着自己,只要這樣活下去就可以了,甚至有人認為……這樣做就能避免審判了一樣。”克魯澤這樣說道,嘴角帶着高深莫測的微笑。
“我可不相信什麽審判。”女孩跳起來抱着自己的籃球,“今天是不能玩了,我要走了,你這個人真是奇怪。”她小小年紀長得卻挺高挑,“不過,雖然盡聊些怪怪的話題,還是謝謝你陪我聊天啦,怪大叔。”說着就轉身跑掉了。
克魯澤笑着搖了搖頭,“到底是個小孩子。”只是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也忘記了自己其實,也僅僅只有十幾歲而已。
快速的衰老讓他看上去遠比同齡人要老的多,所以才會被尤瑟叫成怪大叔。
再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子已經是三年後了,他是在新兵入伍的時候才見到這個剛剛從軍校畢業的女孩子——那個時候她還只是綠衣,比起剛剛見面的時候她長大了很多,身材也越發高大苗條,看上去起碼有一米七五,比起三年前那個男孩子一樣的幹板身材,她似乎發育的好了一些。
起碼不至于看上去完全像個男孩子了。
當他問及那個叫尤瑟——連名字都這樣的男性化——的女孩為什麽會選擇來當兵的時候她這樣回答他:“我同樣也是調整者,那些男孩子能夠做到的事情我沒有理由做不到。”
“啊呀呀,這可真是個讓人很沒有幹勁的理由啊。”克魯澤這樣評價道,換來女孩不軟不硬的回答:“只要對于我自己有幹勁就可以了,至于對于克魯澤先生有沒有幹勁,我個人覺得這沒有什麽關系吧。”
好像……從這裏就開始吵架了吧,還是自己下級的時候就開始學會和自己拌嘴了,真是個任性的小孩子。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醜惡的事情發生,對于這個,克魯澤早就已經清清楚楚了,不過當其他的紅衣精英半開玩笑這對他說:“嘿,克魯澤,你沒有必要總是板着一張臉工作,有時候也要找找樂子,否則這根弦非崩掉不可,”他的眼神瞟向不遠處的一群女兵,“那就是‘樂子’。”的時候,他只是嘲諷的笑了笑,沒有做任何贊同或者反對。
只是後來聽說尤瑟把某個紅衣給打了,為此吃了軍紀處罰,那個時候他也沒有多想什麽,只是覺得這個丫頭超過了自己想象的倔犟遲早有一天會讓她吃大虧。
“那麽你為什麽要打伏雷克呢?”作為上級他還是要例行公事的問一下,結果換來女孩:“我一點也不為自己打了那個人渣而後悔,身為上級居然把下級的女孩子帶去酒吧讓她們喝酒,灌醉之後還動手動腳,我只是正好有個朋友在那裏,所以去接她,結果看到了。”
“所以你就打了他?”克魯澤十指交叉撐着下巴語調帶着一絲笑意,“就像一個完全沒有收到過嚴格軍事訓練的人一樣?”
“……”尤瑟抿着嘴唇,“我接受處罰,但是我絕不道歉也絕不後悔,而且我覺得伏雷克也要為此受到懲罰。”
“他的事情不用你來管。”克魯澤站起來拍了拍尤瑟的肩膀,“以後別這麽沖動了。”
“……”尤瑟一言不發的退出了他的辦公室,對于不了解克魯澤的人來說,在旁人的眼裏他始終是個很不錯的上司,對于現在的尤瑟來說,也是如此。
現在的克魯澤蜷縮在他的床上,藥物對抑制他的疼痛起了作用,渾身是汗的他突然有點後悔,“是不是讓你死的太早了呢?”他這樣輕聲說道,他想起自己曾經試圖和尤瑟聊關于死亡和生命的話題,但是後者很簡單的給了他一個回答:“既然死是一定的你為什麽還活着?”然後翻了他一個白眼,“怪大叔,你的腦子裏面就不能想點正常的東西,比如說今天的下午茶吃什麽?”她這樣提議。
“……真是……”他搖了搖頭,話還沒說完就被尤瑟插嘴,“小孩子是吧?!我本來就是小孩子怎麽着了。”她背着手一副耍賴的表情。
“十六歲在PLANT可是成年了。”
“要你管,怪大叔。”尤瑟沖他扒了扒眼皮,然後抓住他的袖子,“聽說街上開了一家不錯的甜品店,我請你,拜托大叔你把腦袋裏面亂七八糟的想法先去清理一下好了。”然後他只覺得一股巨力把他往大街上拖……
……其實克魯澤真的很想告訴尤瑟,他只比她大兩三歲。但是他是不能開口的。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
克魯澤在心裏這樣嘆了一口氣。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兩個只剩下不停的争吵了呢?是那次亞洲圈的事情之後吧……“果然還是讓你死的太早了。”金發的男人用有些嘶啞的嗓音這樣說道。
當他在奧布攻防戰的時候,再次看到那翺翔在天空之上的紅色死神的那一刻,他想,“啊,這個家夥……還真是命大呢。”
沒死啊,真……可惜。
作者有話要說: 克魯澤是真的想殺尤瑟-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