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阿塔蘭忒合上最後一頁,擡起臉來看着賽奇,老人捧着那三重冕冠,用一種慈愛而複雜的眼神看着她,緩緩的說着,仿佛每吐出一個單詞就要耗費他全部的力氣一樣,“這是歷代教皇所秉承的意志,也是我們這些身為教皇的人,必須背負的十字架。”
“為什麽是我?”阿塔蘭忒如果到現在都還不明白白禮的意思她就純粹是個傻瓜了,“就算在剩下的黃金聖鬥士中,比我有資格的人也多的是。”她現在滿腦袋都是自己剛剛看到的內容,只覺得自己整個心神都亂了。
“也許,這一屆聖戰,我們都會死去吧。”睿智的長者垂下頭,他想起的是阿斯普洛斯臨死前給了瀕死的自己一記幻胧魔皇拳的事情,他那個時候真的是滿心的悲傷和痛苦,為什麽。為什麽要踏進我的陷阱裏來,“阿塔蘭忒,将這火種傳遞下去,不要讓它熄滅。”賽奇将手放在垂着頭的阿塔蘭忒肩膀上。
那一刻,阿塔蘭忒只覺得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放了一塊烙鐵一樣讓她難受無比,她不知道該怎麽對賽奇說,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最終,她只能躬身告退。
“喲!阿塔蘭忒?”路過天蠍宮的時候卡魯迪亞啃着蘋果向她打招呼她也沒注意,只是自顧自的向前走。
“怎麽了?”蠍子随手将吃剩下的蘋果核丢在一邊,看着阿塔蘭忒離開的背影,靠在天蠍宮正殿的柱子上挑起了一根眉毛,希緒弗斯前不久通過自己天蠍宮的時候也是黑着一張臉的樣子——啊啊,莫非……
卡魯迪亞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壞笑,并且自以為自己探尋到了真相,然後……咳咳……阿釋密達曰不可說……
阿塔蘭忒到射手宮的時候,發現希緒弗斯不在,稍微思忖了一下,便猜到了他去了什麽地方,她長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在這麽嘆氣下去,差不多就該年少白頭了,當她到達聖鬥士墓地,也就是一般被叫做慰靈地的聖鬥士埋骨之地,她如願以償的在一座新的墳墓前找到了那個挺拔的,一身金色的身影。
“希緒弗斯。”阿塔蘭忒走到自己的兄長身後,目光卻越過他落在了阿斯普洛斯的墓碑上,慰靈地開滿了不知名的黃色花朵,看上去似乎很安寧的樣子,阿斯普洛斯的墓碑周圍還有許多其他歷屆聖鬥士的白色石碑,有的連上面刻得字都已經模糊不清了。
希緒弗斯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低着頭看着阿斯普洛斯的墓碑,握着拳頭,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沒有人比阿塔蘭忒更加明白希緒弗斯此刻心裏的想法,她道:“這不是你的錯,你根本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沒有必要責怪自己。”
“不……”希緒弗斯苦笑着搖了搖頭,“如果我早一點注意到阿斯普洛斯的異常,或者說……或者說我……說不定可以阻止的,向阿斯普洛斯這樣的男人就這樣死去,對于聖域,對于聖鬥士們來說……我……”他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這也是我的錯吧,如果我早點向阿斯普洛斯說明我退出的話,說不定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希緒弗斯?”
“都是我的錯。”面前的戰士似乎沉浸在了對自己的自責和對于摯友的愧疚中,阿塔蘭忒皺起了眉頭,随即一股無名的怒火像是攻擊的毒蛇一樣高高竄起,她繞到希緒弗斯面前,然後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希緒弗斯的臉上。
這一巴掌力道不輕,抽的希緒弗斯的頭盔都掉在了地上,在草叢中翻滾了幾下終于停在了一處白色的石碑旁邊,希緒弗斯似乎沒有想到阿塔蘭忒會抽他巴掌,瞪着深藍色的眼睛,一臉詫異的望着自己的師妹,下意識的将手放在了火辣辣的臉上,“阿塔蘭忒……”
“希!緒!弗!斯!”阿塔蘭忒咬牙切齒的吼道,“你這朵欠抽的聖母白蓮花!”她只覺得抽他一個巴掌簡直不夠,她想噼裏啪啦的抽他幾十個連環巴掌,這個家夥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給她改一改這種随便把不屬于他的責任攬到肩膀上的毛病?
“什、什麽?”沒有想到阿塔蘭忒會突然發這麽大的火,莫名其妙被抽了一巴掌的委屈全都不見了,剩下的只有震驚和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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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明白,這根本不是你的錯,為什麽總要将一些不屬于的錯誤攬到自己身上來?這樣顯得你很善良麽?顯得你很堅強勇敢麽?拜托!阿斯普洛斯的死根本不是你的錯,你根本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希緒弗斯你給我醒一醒,拜托了,你以為教皇大人為什麽要在那個時候支開我們,讓我們将薩沙帶出聖域?明明知道自己要實施的計劃有多麽危險,教皇大人會讓薩沙和你這個明顯會壞事的當事人留在聖域嗎?他要是這麽做他就不是教皇是白癡了行不行?!”她吼出一連串壓在心底的話,還不滿足,伸手抓住希緒弗斯的胳膊,繼續恨鐵不成鋼的數落,“就像薩沙的事情一樣,帶她回來這不是個錯誤,你到什麽時候才能明白?!”
希緒弗斯只覺得自己的心髒都漏跳了一拍,“薩……雅典娜殿下……我,我帶那位大人回來……”
“你不帶她回來。你不帶她回來,讓她留在那個地方?萬一碰到冥鬥士怎麽辦?萬一她受傷了怎麽辦,萬一被殺了怎麽辦?她是女神。她是薩沙,她更是雅典娜!”
希緒弗斯轉過臉去,“我一直在想,要是我不帶她回來,是不是,那位大人能夠作為普通的少女度過這一生,是不是……”
“別傻了。”阿塔蘭忒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麽賽奇不将那本日記交給希緒弗斯了,他的性格确實不适合成為教皇,他不是背得起那個十字架的人,“我很少将薩沙當成女神,更多的時候,是将她當成妹妹一樣寵愛。”
希緒弗斯望着阿塔蘭忒,似乎想說什麽,後者放開他的胳膊,“聽我說完。”然後自顧自的背過身去,背對着希緒弗斯,“但是我也明白,那是雅典娜,那是足以左右整個聖戰格局,聖戰是否能夠勝利的關鍵,那是我們的女神啊……希緒弗斯,縱使你心懷打碎了一個少女渴望平凡幸福的夢,可是她本來就是不平凡的,注定要走上這條道路的,你并沒有做錯什麽。”
“因為在一個少女平凡的幸福之上,還有名為‘世界’的存在需要被守護,縱使你希望将自己的羽翼化作守護世界的盾牌,可是希緒弗斯啊,你不可能将所有的人都守護在羽翼之下的——你也……做不到啊。”
“……”希緒弗斯沉默了很久,最後他說道:“我以為你能理解我的,看來我錯了。”他撿起一旁的射手座聖衣頭盔,轉身離開了慰靈地,在誰也看不見的角度,他伸手抹去了臉上液體,對不起,我……我真的是……
就算做不到,也請讓我用生命拼盡到最後一刻,如果這羽翼不能化作守護世界的盾牌,那麽請至少,讓我守護好我所能看到的一切。
“……”阿塔蘭忒站在原地,良久摘掉了臉上的面具,蹲在地上大聲哭了出來,“我懂啊,我為什麽不懂啊。所以我才一直一直作為姐姐陪伴在薩沙的身邊從來不叫她雅典娜啊,可是我懂又有什麽辦法了嗎?你能改變什麽嗎?我能改變什麽嗎?希緒弗斯,你這個白癡,白癡!”
她想起那本日記裏面的東西,當初,身為初代教皇的羅德裏奧,也是懷着這樣的心情才寫下那些字字血淚的語句。
……
“羅德裏奧,我将這柄黃金短劍賜給你,如果有一天,連我都對人類失去了信心,連我都想讓這一切重新開始,連我都懷着傲慢的心情想要毀滅掉大地……請你,請你的後繼者們,阻止我。”
——如果連您都對人類失望了,連您都不願意幫助人類了,那麽人類要怎麽辦呢?
“靠你們自己。”
——女神啊,您要離去嗎?您看到了什麽?
“我必須離去,但是這有着我一半靈魂的火種,她會一直燃燒着,照亮前進的道路,我看到了什麽?一部人類的史詩,一部……人的神話。”
“只有雅典娜弱小了,聖鬥士才會被迫着強大起來——沒有神有義務為人類而戰,沒有神有義務為人類沖殺在前——人類必須為自己戰鬥,但是弱化了的雅典娜在人類的面前,如果不被保護,終将成為血的羔羊——我該怎麽辦?”
“我不喜歡這個女孩,她天真而幼稚,只帶着自己的一份倔強,絲毫不明白自己所處的地位,不由得她任性随意,那已經不是我所熟知的那個,明白着人類本身的貪婪和肮髒的女神雅典娜了,那只是個秉承着善良本性,想要幫助眼前看到的,正在痛苦的人的小女孩罷了,可是即使這樣啊,神血又是能夠随意賜給凡人的嗎?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然後呢?不,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将那個偷竊神血的少年處死了,我知道他只是想救回自己奄奄一息的兄長,但是……不能再讓他們依靠神明的賜予,這樣襁褓中的嬰兒永遠都不會長大。即使女神哭着喊‘羅德裏奧我讨厭你,你這個冷血的混蛋’我也沒有辦法——毫無辦法。”
“對于神明來說,是不是人的一生就是一場夢境呢?我想他們一定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為了一場夢而拼死戰鬥。”
“不要哭。”
而那日記的最後一頁,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被撕去的最後一頁,阿塔蘭忒不知道的,歷代教皇都不知道的那一頁上,寫着屬于初代天馬座羅德裏奧的誓言,對于一個總是和他吵架,總是和他唱反調的,倔強又堅強善良的女孩的誓言。
“命運啊,讓我生生世世守護在她的身旁吧,不要作為背負着十字架的教皇,而是……天馬座,守護她的一個普通人。”
作者有話要說: 誰要看羅德裏奧和小雅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