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凱爾特的世界裏,婦女沒有地位,能夠和男人們談愛的只有他們的戰友(基友)們,女人只是繁衍後代的媒介,丈夫對于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擁有生殺大權,如果不是女方的娘家勢力足夠大,她們也許就得忍受丈夫一個個往家裏娶妻子,甚至将自己掃地出門——艾蘭相信迪盧木多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妻子。
在這個時代,嫁作他人婦就等于變成了附屬品,她不打算回到康瑪克王那邊去,這會讓她的的身份異常尴尬,也就是說,她沒有娘家可以依靠也沒有足夠的嫁妝,即使有着寵愛自己的兩位養母……不,也許其中一位應該叫母親——母親無法讓她加入自己的部族,艾蘭的身份和地位也不過就是如此罷了,不算高,不算低,何況她還只是個私生女。
一輩子都不嫁人自然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事情,但是,比起結婚之後所可能面對的一切,也許這種不愉快根本不算什麽吧。
她這樣想到,忍不住擡頭望天,自己什麽時候像這樣想得這麽多了?她苦笑着将手放在自己的水袋上,對于一些事情,她的天性就很涼薄,愛情是軟綿綿的東西,她從來就不曾渴求過,比起渴求愛情,她更想要尊重和平等。
比起渴求純粹無暇的男女之愛,作為一個女人向男人們要求平等的尊重,在這個時代簡直是奢望中的奢望,那些貴族騎士即使以殺害女性為恥也對貴婦人們彬彬有禮,但是這并不代表着他們就真正會平等的對待那些婦女。
用自己的雙手求取功勳,這就是她獲得尊重的道路,也是在好戰的凱爾特部族中獲得尊敬的方法之一,她不适合去做吟游詩人或者德魯伊,從小被作為戰士撫養長大的她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也許,自己當初應該選擇去當德魯伊?艾蘭這樣想着,随即搖了搖頭,不,算了——即使道路有很多種,她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最艱辛的一種。
既然已經選擇了就沒什麽好後悔的,她會證明給他們看,即使是女人,她也能做的比他們更好,比他們更加英勇而優秀,比他們更加配得上一個騎士的身份。
不過在那之前,自己還是去找芬恩說明一下自己其實是女孩子的事實,并且将自己身上全部的禁制告訴這位大英雄吧,省的造成什麽誤會。
這樣想着,艾蘭從地上爬起來,向芬恩所在的帳篷走去,上一次山梨樹林之宮的冒險,在她和迪盧木多堅持守護河灘到天明,差不多快要倒下的時候,芬恩率領着脫困了的勇士們從山頭殺下來,揚起一路塵土飛揚,喊殺聲如同雷聲一樣,滾滾回蕩在戰場上空,她忍不住笑了,帶着一身的傷和血。
現在她站在這個威風凜凜的大英雄面前,将自己身上除了是康瑪克王的私生女這件事情之外其他全部的秘密都和盤托出——她身上的禁制有三條,包括“不接受世間任何男子的求愛”“不得和任何男子婚配”以及“不得殺害、傷害女性”這三條。
最後一條是她自己加上去的,她不會對同樣是女性的同胞動手。
芬恩看了她一會,最後嘆了一口氣,伸手如同父親撫摸女兒的腦袋一樣将手放在了艾蘭的頭頂:“我懂了,但是艾蘭我的孩子,作為一個戰士,你無疑是優秀的,不遜于費歐納的任何一個勇士,這是我們有目共睹的事實。”這句話,是艾林最出色的勇士對于自己的認可,艾蘭心裏歡呼雀躍着,臉上卻依舊沉着而謙遜,“對于您的誇贊,我萬分惶恐。”
“呵呵,你配得上。”芬恩露出一個慈祥而寬容的笑容。
走出芬恩帳篷的時候,艾蘭心裏真是萬分輕松而愉快,她被費歐納之主所承認,他未曾因為自己欺騙他們是男孩而怪罪自己——能夠被這樣一位英雄承認,這是她到現在最開心的事情,她覺得很榮幸。
剛帶着好心情沒走幾步,她就看到了讓自己不開心的人,山梨樹林之宮的戰鬥迪盧木多也受了不少傷,可以說并肩作戰的兩人都是傷痕累累,專注于酣戰的兩人都未曾注意照耀到對手盔甲上的陽光,直到他們聽見同伴呼喊着戰號從山坡上沖下來。
當時他們回應着戰號舉起各自的劍和同伴們彙合在一起,在打退了入侵者之後,艾蘭在上次迪盧木多将她惹惱之後,第一次對着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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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整個人都被抱進那個滿是血腥和汗味的懷抱裏,掙紮了半天才能從那個差點将她憋死的懷抱裏逃脫出來——然後接連好幾天她又處在根本不理睬他的狀态裏面了。
費歐納首席騎士,“光輝之貌”迪盧木多站在她的面前,一臉苦逼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棄了的小狗狗那樣,不知道還以為艾蘭欺負他了,“能……能和你談談嗎?”他輕聲問道,聲音動聽如同夜莺的歌喉。
艾蘭望向他,皺起了眉頭,兩人僵持着,最後艾蘭點了點頭,“走吧。”她道,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她向着人少的地方走去,迪盧木多愣了一下,低下頭快步跟上。
他曾經為艾蘭根本不理睬他而感到苦惱,按照科南諷刺挖苦他的話就是:“僞君子的迪盧木多,要是你直接把她按到床上搞大肚子,她不嫁也得嫁。”——他怎麽可能對艾蘭做出這種事情呢?
艾蘭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來,弄得迪盧木多差點撞到她的身上,他看到女孩轉過身來,“你要說什麽就說吧。”
“艾蘭我……”
“我不接受這個世間任何男人的求愛,我也不會嫁給任何人。”艾蘭悶悶不樂的回答。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男人皺起眉頭,低下頭用低沉而溫柔的嗓音說道,“對不起,我在那個時候問了你那個問題,雖然是無心之失,但那依舊是我的過失。”
“啊,關于這個我已經不再責怪你了。”艾蘭搖了搖頭,“我只是在生氣,你憑什麽認為只要你求婚我就會答應嫁給你呢?”
“……對不起。”年輕俊美的騎士低下頭真誠的道歉道,金棕色的眼睛裏卻閃爍着痛苦的神色,“即使會被拒絕,我還是想說……”
“我不接受。”
“我愛你。”
兩個人同時将心裏的話說了出來,迪盧木多苦笑,“我知道你不會接受的……但是我還是不甘心,艾蘭,”他伸手抓住艾蘭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我不甘心,我想問你,如果沒有禁制,你會接受我嗎?”總是手上的力氣很大,他的語調已然輕柔的像是在對待熱戀的情人,“讓我……”
“……不會。”不等他說完,艾蘭閉上眼睛打斷他的話,推開他的手,“你以為我是女人,以為我是女人就一定會接受你的求愛嗎?‘世間女子的心上人’?”她的語調因為痛苦而顯得有些尖刻,“不是的,即使我是個女人,不漂亮也不溫柔,更加沒有可以依靠的娘家也沒有足夠的嫁妝,但是迪盧木多奧迪那,我是有尊嚴的,不是你想要就可以要的,我為何不願意嫁給任何人?因為沒有一個丈夫會對待妻子如同自己的戰友那樣尊重!我想要的不是作為妻子的庇護,而是作為戰友的尊重!為什麽我不能比你們更加優秀?!為什麽就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一定要嫁人躲在男人的身後?!我與你是平等的!我追求的不是少女的粉色城堡而是戰士的金戈鐵馬!”她的聲音突然提高,“你對我的這份感情讓我無所适從啊,我無法回應你也不可能嫁給你,我只是在想,在你這裏求得平等的尊重難道這麽困難嗎?你就不能僅僅是将我當作你的戰友嗎?我不想做為‘迪盧木多奧迪那的妻子’活下去,而是像作為我自己,作為‘艾蘭尼奧’活下去啊!”
她不想變成任何男人的附屬品,她就是她自己。
“我無法回應你也配不上你,所以,請你不要再執着于我,有比我更加适合你的好女孩。”
“我……”迪盧木多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盯着她的眼睛,在她眼裏看到和自己一樣的痛苦,“我懂了。”他苦笑着低下頭,“你要尊重,你要理解,你要自由,我都可以給你,但我無法因你不能回應我而放棄。”
艾蘭別過頭去,然後結下腰間的水壺,“也許喝下這裏面的水你就不會這樣想了。”愛情是軟綿綿的東西,她明白再熾熱的愛情也敵不過那水袋裏面的水——她自己就試過。
迪盧木多的視線停格在那鑲嵌着金絲邊的水袋上,良久伸手接過,“如果這是你希望的。”他取下塞子,在喝水之前,他望着她的眼睛,倔強的說道:“我想,不管忘記多少次,我總會走上同樣的道路——只要是面對你。”說完便将水袋中的水一飲而盡,然後将它砸碎在了樹樁上。
水花四濺,在陽光下顯得亮晶晶的。
不管忘記多少次,我總會走上同樣的道路——只要是面對你。
艾蘭沒有空再去管她的水袋了,她捂着快要嗚咽出聲的嘴,轉身逃跑似的離開,留下俊美的騎士一個人站在原地,良久他擡手,抹了一把眼睛,“奇怪,怎麽哭了?”他疑惑的望着自己的手。
好像……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他将手放在心髒的位置,為什麽這裏……
痛的好像就要裂開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艾蘭的兩個養母都曾經被男人抛棄過,她對這種事情充滿了恐懼,害怕自己也總有一天會被這樣對待,同時她有不想投奔康瑪克王——這會讓她和格蘭妮的地位都處在很尴尬的境地。
艾蘭最大的悲劇,就是想要在一個男人徹頭徹尾控制一切,女人毫無地位(除了德魯伊和貴族女武士,兩者都很少)的時代,追求平等,尊重和忠貞。
即使槍哥溫柔又好脾氣,骨子裏面也是大男子主義,他一生有過五個女人,在後來娶了格蘭妮之後又娶了另外的倫斯特公主為妻并且和她生下孩子。
謝謝琉璃醬親愛的的地雷,抓住琉璃醬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