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奔跑的過程中,陸與臣總有一種不實際的虛幻感——在地球加入龍組這個特殊組織以來,他真正在訓練外跟異能者直接對抗的次數加起來不超過三次。
第一是因為在整個地球範圍內異能者并非遍地都是。
第二是因為就算為數不多的異能者也幾乎被各個國家的特殊組織編入并管理起來。
他們的身影在各種任務中出現,有地下秘密行動的,也有公開的,甚至有時候,如有特殊需要,當國家領導與某些國家首腦會面時,他們還會充當保镖的角色。
背後感覺不到風元素的波動,陸與臣暗暗猜測,那個名叫圖坦的人似乎沒有動手——不過無論如何,希望他不要留戀剛才在做的事,而那個異能院的少年,也最好知道抓緊時間逃跑。不然叔叔我就白白犧牲了。
……不對,糾正下,其實叔叔也沒有做好犧牲的準備。
一個低頭右閃,火球擦着臉頰邊緣飛過,緊接着在陸與臣不遠處的一顆大樹樹幹上炸裂開來!從湖邊到聖院塔樓還要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那些高大的樹木也許可以為自己做掩護,陸與臣腳下一點淩空躍起躲過後面襲來的大面積火牆,單膝落地之後稍稍一頓順手拔出小腿右側的匕首,然後如同彈簧一般,腳下揚起一陣雪塵重新奔跑起來!
新生的舉動完全激怒了五年級元素學院的學生,他停下了追逐的步伐狠狠啐了一聲,然後另一只手也燃起了更為旺盛的火焰,他陰沉着臉,雙唇微啓,西班牙語低聲飛快地念着,然後,就在他快完成最後一個句子的同時,一只冰涼的手忽然搭上他的肩膀——
他身體一震,随即很快放松下來。
異能吟唱也被打斷。
圖坦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但與同伴相比很顯然他還擁有理智:“費洛卡,異能吟唱除了在課堂上,在學校範圍內是不被允許使用的。”
異能者使用異能的原理在于将世間存有的對應元素收集起來然後轉換為各種不同的形态,換句話說,随着對自身能力的掌握與操控,異能者往往可以随心所欲地變換出各種不同形态的異能進行進攻又或者是防守。
但凡事總有例外,當他們需要發揮某些來自遠古的異能時,他們就會用到吟唱的方式,以歌頌祖先的方式喚醒體內還在沉睡的巨大能量。
圖坦頓了頓:“我相信你不會想因為這個被開除。”
再次拍拍同伴的肩,下一刻圖坦懸空起來,“放心,”他沖着怒氣沖沖的朋友懶懶地笑了笑,用惡意十足的聲音慢慢說,“他跑不了。”
“我們就該邀請個自然院的來,我可使喚不動這些傻乎乎的大樹。”火元素異能者煩躁地啧了聲,“快去吧圖坦,再等他就該跑到聖院塔樓裏的——那小東西跑得特別快,我幾乎以為他是體術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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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費洛卡,體術院的學生?那不值得我們偉大的……休頓少爺出手。”
費洛卡雙眼一亮,有些期待地喘了口粗氣說:“是他?!”
“顯而易見。”圖坦懶洋洋地挂起一個虛假的笑容,帶着厚皮質手套的雙手忽然在空中猛地一抓,樹林中立刻傳來一陣奇怪的“唰唰”聲。
“抓到了。”有些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圖坦率先轉身走進那個樹林中。
……
陸與臣盡量将自己的身體蜷縮在樹枝上,樹枝上有積雪,冬天的獸皮皮靴踩在上面很滑,他必須要繃緊身體才能維持住平衡以确保自己能安全地呆在頭頂樹枝投下的陰暗中,周圍很安靜,他能聽見自己帶着顫抖的呼吸。
低沉交談的聲音,有人走進了樹林,積雪在對方的腳下被踩得吱呀作響。
這沒什麽好值得驚訝的。男人在心中安慰自己,這就能解釋剛才那股化作蛇一般實體的風元素是怎麽來的了。
他看了看腳下不遠處被風元素束縛懸在半空的枯枝,這是他在方才千鈞一發的時候被他順手抓起的,他能發誓,要不是他稍稍敏感一些,那個吐着信子的風元素凝聚成的風蛇已經撕下了他脖子上的一塊肉!
圖坦帶着他的同學走了近來,就在他的腳下。陸與臣屏住呼吸,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圖坦,聽見他低聲咒罵一聲将那個懸在半空的樹枝狠狠摔到雪地裏,他的同伴低聲說了什麽,也許是嘲諷的話,因為圖坦忽然拔高聲音很大聲地叫他閉嘴。
然後陸與臣身邊感覺到了風元素的異動。
很劇烈的異動,那是它們正遭受外力要凝聚在一起前的象征。
哦,該死的,他差點忘記了風元素異能者是最好的追捕手!
“抓住他,我會把他操的哭得像個娘們兒!”圖坦粗糙的嗓門大聲宣布,就好像确定陸與臣就在這附近似的。
……好吧,我聽見了。陸與臣難得一改嚴肅朝天翻了個白眼,手中的匕首同時無聲地漸漸泛起藍光,放輕松身體,他握着匕首從樹上一躍而下猛地像背對着自己的火元素異能者撲去!
殺了他!
忽然從匕首傳到指尖再傳到腦補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陸與臣的腦海!
堯?!
不!
是他自己的聲音!
将高大壯碩的元素學院學生撲倒在地,在陸與臣回過神來之前,他手上還泛着幽幽藍光的蛇形匕首已經狠狠地插入了那個人金色的左眼中!
“啊啊啊——!!”
黑袍男人痛苦的慘叫幾乎撕裂整個寧靜的校園上空!
飛濺到臉頰上的血液溫熱粘稠,似乎在無聲地提醒他它們剛剛脫離主人的身體,扭曲的面頰被從眼眶中流出的血液迅速覆蓋,變得無比猙獰。
而騎在他腰上的東方少年臉色蒼白保持着落下那一瞬間的姿勢,如果仔細看可以發現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有什麽地方變得很奇怪。
陸與臣幾乎握不住手上的匕首,一絲不知所措悄悄染上他黑色的雙眸——他并沒有想要真的傷害這個人,不,就算有,也不會是把匕首插進對方的眼睛裏這種事。
可是殘暴和嗜血的興奮感似乎還彌留在他的腦海裏,心跳因為興奮而加速,那是一種比性更加強烈的快感帶來的暈眩充數了他的大腦!然後,他能感覺到它們就要消失,他有預感,它們将不流一絲痕跡地徹底消失。
一聲暴怒的咒罵伴随巨大的沖擊力将他狠狠地摔飛出去,圖坦收回腳,看也不看重重被踢到樹上的少年,蹲下身子拍了拍幾乎要痛暈過去的同伴,不耐煩地拍拍他的臉:“費洛卡,你這個廢物,起來!你得立刻去校醫院,不然的話等寒氣入侵你就要當一輩子的獨眼龍了。”
陸與臣踉跄着想站起來去看看那個人,或者,拿回他的匕首?
……玉皇大帝在看啊親……匕首?他不該在想這個,他剛剛把那個插進了一個陌生人的左眼!
腳踝處忽然有一個強勢的力道将他往外拉了拉,陸與臣以一種不太好看的姿勢狼狽地撲倒在雪地裏,他擡起臉抹去遮住眼睛上的雪,腳踝上的風元素更加用力地扼住了獵物,他喘息一聲後,悶聲道:“匕首上有低階淨化。”
正扶起半昏迷的同伴的圖坦聞言一頓,低頭陰郁地掃了他一眼。
陸與臣保持趴在原地的姿勢(實際上他也起不來),有些心虛道:“為了讓匕首更鋒利——”
“淨化力,如果純正的話,會讓治療修複進行得更順利。”圖坦頓了頓,“如果你不能保證那是純粹的淨化力而是摻雜了其他元素的話,相信我,你會死得很難看。”
“……”但願如此。陸與臣沉默了。
圖坦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後在陸與臣目瞪口呆的注目禮下一把随手将同伴丢下,大步向他走來,大尺碼的厚冬靴在他眼前停下,然後下颚一緊,粗糙的觸感讓他确定那是圖坦的手套,像熊一樣的男人粗魯地将他的下颚強制性地往上一扳,然後用撩起了他耳邊的頭發。
“別亂動。”帶着疲憊的沙啞聲威脅道。
陸與臣僵了僵,因為這個熊在拿自己的大爪子捏他的耳垂,而四肢纏繞的風元素禁锢變得更緊了,陸與臣覺得自己的手腳開始變得冰涼——因為血液開始無法暢通。圖坦松開了他的下颚,轉而在懷裏套着什麽,而這同時,他捏着陸與臣耳垂的手一直不曾放開,看着男人黑色晶亮有神的雙眸像小動物似地警惕地聽着自己,圖坦勾勾唇角:“別緊張。”
陸與臣更緊張了。
“真是不錯,嗯?”圖坦低笑,“其實元素學院的那個規矩也不是不能改,我從來不覺得我會輸給休頓——啊,找到了。”
從懷中将手抽回,他在陸與臣眼前攤開手心,給他看一枚制作精巧的小巧耳釘,白色金屬質地——很可能是白金雕刻的一只鷹,鷹眼部分鑲嵌着閃閃發亮的鑽石:“圖坦家的圖騰。”
陸與臣幹笑一聲:“哦,挺好看,那,再見。”
圖坦目光一沉:“我給你帶上就走。”
陸與臣毛骨悚然往後縮:“我才不帶這種娘們兮兮的東西!我沒有耳洞!”
“冬天是最合适打耳洞的季節。”圖坦被他逗笑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這麽做。”
林子深處傳來低沉不帶情感的男音。
正互相瞪視的倆人均是一愣,扭臉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黑色挺拔的軍裝是陸與臣第一注意到的,來人肩上小小的披肩讓他覺得很眼熟,微微眯起眼,當陰暗處的男人完全走進他們的視線時,陸與臣驚訝地呼吸一窒,瞳孔因為微妙的興奮微微縮起。
怎麽會是他?!
“大帝。”旁邊圖坦利落地單膝跪地,行了個标準的貴族軍禮。
堯.曼德拉。
陸與臣扭臉看跪在臉邊的青年,發現這個黑袍的風元素貴族似乎并不驚訝堯的出現。然後,随後,堯就好心地為他解答了這個問題。
英俊的帝王肩膀微微抖動,發出低沉的笑聲,灰藍色的雙眸掃過狼狽地趴在地上的人:“在學校,你們應該叫我曼德拉教授。”
圖坦:“是的,曼德拉教授。”
“……”陸與臣終于想起了胖子那個關于套麻袋亂棍打暈拖走一箭雙雕的計劃。
制作精良,配着一排銀質紋章紐扣的靴子在他眼前停下,陸與臣将臉埋進雪裏,除非他把脖子擰斷,否則以現在的角度他休想看見堯的臉。
男人似乎完全忘了他,臉上帶着接近寬容的笑,他暗示性地瞥了眼不遠處不省人事的火元素異能者,溫和地提醒:“再不送他去校醫院,我想他很可能會留下終身遺憾。”
“是的,曼德拉教授。”圖坦尊敬地回答,然後無聲地站起來向倒在不遠處的同伴走去,将他重新支撐着站起來。平靜的面孔上沒有絲毫感情外露,盡管,這個年輕的貴族內心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他十分清楚,這個笑眯眯看着自己并給賜予目送他離去的榮譽的最高統治者以一種無聲的方式阻止了他為這個聖院新生打上所有物的印記。
然後是休頓.希爾昨晚的表現——這個最高貴族已經将近一年沒有出現過在湖心休息室。
可惡!就差一點點!
手下意識地使力,引來肩膀上的同伴一聲無意識的悶哼。圖坦輕蔑地偏頭掃了他一眼,雙眸中逐漸變得深邃冰冷。
……
目送着兩名黑袍元素學生離去,堯依舊保持着愉快的笑容,事實上,他的眼幾乎變成了一條漂亮的弧線,他掃了一眼依舊保持着力度纏繞在聖院學生四肢的“束縛之風”,并沒有出手相助,盡管打破這個元素構造對于他來說那只需要一秒的時間。
他緩緩地在男人旁邊蹲下來,體貼地拂去他蒼白的臉上的雪,稍稍一頓後啧啧有聲奚落道:“真狼狽呢,陸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