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就在衆人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投放在這忽然扭轉的情勢中時,角落裏,塞琳娅人偶的琉璃目一黯,恢複了黯淡無神。
希頓。
巨大的屏幕已經關閉,男人獨自坐在寬大的沙發上,半晌,監控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黑暗中,費爾戈列的最高領導者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他知道,他終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奧汀斯。”
“BOSS。”
“替我安排去底塔的行程。”
“咦,BOSS……?這才剛回來,又去?”
堯輕輕笑了笑,神情慵懶道:“我得去親自把我的小寶貝帶回家。”
“……”BOSS,非要用這麽變态的語氣嗎?奧汀斯無語片刻,最後無奈道,“好的,BOSS。”
言罷,奧汀斯先行退下,監控室重新恢複之前的安靜,只剩下堯一個人。修長指尖輕輕掃過冰冷的唇瓣,堯微微眯起眼,他忽然想到了那夜那個男人唇舌間美好的滋味。
啊,也難怪呢。
對于自己這樣使用過[Hades]元素的進化者來說,[罪惡淨化]的持有人,就像是一不小心照射到被種植在陰暗潮濕角落裏的向陽性植物的一縷微弱陽光,無力,卻令人興奮,他會被争先恐後的陰暗所瓜分,直到徹底被吞噬。
[罪惡淨化],S級特殊變異性能力,于各項災難性病毒傳染、生化污染的大規模戰亂當中啓用。
看來聯合國軍部這一次是真的下了血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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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軍部這樣盛情地雙手奉上禮物,作為費爾戈列的領導人,他怎麽能忍心拒絕這份好意呢?
……
遠在希頓發生的陰謀,底塔梅森研究所的衆人卻渾然不知。
此時此刻面對失而複得的隊長,衆人的心情是喜悅并複雜着的。
愛麗絲合上傻乎乎張着幾乎要留下口水的嘴,坐在原地失笑道:“原來陸的特殊能力是[騙人一定會成功]。”
藍特斯:“我堅定地認為他确實停止過呼吸,請不要試圖說服我,我不信。”
王愛國屬于比較直接型的,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曲起一條腿,抹了把額頭的汗,斜眼看陸與臣,道:“隊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您以後能不能實在點兒?別整天老想着怎麽變着法子騙您的隊員玩兒,看見胖爺這一心向着紅太陽,卻被太陽照得中暑、千瘡百孔的紅心了嗎?”
被衆人責備的陸與臣陸隊長卻表現得非常淡定,面無表情地将匕首在手中轉了個角度,無聲無息地直接垂直插入林亞涵的大動脈中,溫熱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色手套,随即“滋滋”作響,手套上的血液迅速幹澀轉變為黑色。
胖子盯着他電燙鬥似的右手,發出啧啧兩聲嘆息。
皺皺眉,陸與臣将軍用匕首從女人頸脖間抽出,嫌惡地推開她。失去生命力的屍體癱軟在地上,陸與臣低頭一看,果真看見自己的軍用皮靴上被沾濕了一小塊。
胖子爬起來踮着腳過來伸腦袋一看,捏着鼻子樂:“喲,失禁了啊。這老狐貍精,在外星球呆了兩年膽子見長嘿。”
“王愛國。”
胖子一愣:“幹嘛?”
“這麽看來,上次抹殺碧眼狐貍的任務,你們那組人算是失敗了?”
“啊,怎麽了?”胖子下意識随口回答,随即一怔,仿佛想起什麽似地,“不是啊我說陸與臣,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陸隊長摘下被污染的手套,随手丢在林亞涵的屍體上,瞥了他一眼道:“這事當年原本分配在我們頭上的,最後被你們那組人搶了風頭,後來我加入組織,被拿來當事件教育了很多年。”
“這樣啊,那我給你說說罷,其實是這樣,我哥跟這女的有點私仇——別這麽看我,不是情感糾紛,我王家在地方那可是大戶,犯得着嗎?……所以後來就動了點人脈,想把這女的弄死,這姑娘上天下地的,不熟悉她那點兒套路,當年你們指不定得折多少人進去,所以我說,這事兒吧,它失敗雖然失敗了,您也不用老惦記着覺得自己被坑——”
“我倒不覺得自己被坑了。”
眼神示意王愛國去扛還在床上昏睡或者昏迷得不省人事的犬神一郎,陸與臣随意道,“就是覺得有點幻滅。”
“別他娘的看胖爺長得壯碩就天天指示我當搬運工,這才來費爾戈列幾天?我什麽都搬了個遍——幻滅?這麽說,感情以前胖爺在你陸隊長心目中還是一個英雄人物?”
陸與臣點點頭,認真道:“不過現在崩塌了。”
王愛國:“……”
扛着犬神一郎往門口拖,還沒來及托到門口,愛麗絲忽然叫了聲“我們在這兒”,衆人不約而同向門口望去,果真看見失蹤已久的克裏斯德爾和醫療室塔尼雅,塔尼雅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整個左眼一片血肉模糊,她被克裏斯德爾打橫抱着,兩個人都十分狼狽。
陸與臣下意識蹙眉,還沒等衆人發問,克裏斯德爾就将目光投向陸與臣。
胖子賤兮兮地拿手肘捅了捅愛麗絲:“看見沒有,我們都是打醬油的。”
克裏斯德爾主動道:“我們找到了‘葵’,當時她的情況很不好,塔尼雅跟上來後,沒說兩句話,她就忽然發了瘋似地開始攻擊我們,我的能力對日本的這些東西似乎沒有用——”
克裏斯德爾話語忽然一頓,只因為陸與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順着陸與臣的目光低頭一看,驚訝地發現懷中的醫療師不知什麽時候,微微張開了還完好的那只眼,雙唇輕啓且在顫抖,仿佛重要的有什麽話要說。
陸與臣溫柔地擺了擺手,扭臉對一旁的王愛國招招手道:“胖爺。”
“唉,對,就是這麽坑爹才徹底。抗完屍體我還得聽遺言,你們就整吧。”胖子拖着犬神一郎挪到受傷嚴重的二人身邊,撇撇嘴,“大姑娘您說罷,心裏念叨念叨就成,胖爺給你口頭翻譯啊。”
塔尼雅微弱地最後瞥了陸與臣一眼,然後安心地閉上眼。
大約半分鐘後,胖子臉色變了,綠慘慘的。
陸與臣莫名其妙:“說什麽了?”
“說有炸彈。”
“什麽?”
“葵那找到一個炸彈,距離爆炸大約還有一分多鐘——我艹!還等什麽?跑啊~!!!gogogogogo~!!!”
胖子說完,甩麻袋似地把犬神一郎往身上一甩,先前要死要活的德行不再,轉身撒丫子腳步如飛跑在隊伍第一個。
衆人這才如夢初醒般,紛紛向門外跑去。
……
最後發生了什麽陸與臣不知道。他只記得,當時聽見了頭上穿來驚天的巨響,而似乎沒有停歇的跑動中,他能感覺到研究所房梁柱擦着自己的頭皮在身後倒下。
後來接二連三地,身周各處似乎都響起了炸彈爆破時特殊的震響。
炸彈果然不止一顆。
塔尼雅也将敵人估計得過于寬容。
這是陸與臣陷入昏迷之前最後的念想。
……
然後又是那個詭異的噩夢。
還是那個熟悉的氣息,這次的動作卻輕柔了很多。
他能感覺到,那個陌生的男人寬大的手掌隔着胸膛上的紗布輕輕摩挲,冰涼的唇瓣吮吸耳垂,再輕吻他的唇角,最後,靈巧的舌頭溫柔霸道地撬開他的牙關,像是在探索什麽似地,進行深吻。
然後男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這一次,他聽見了男人說話的聲音。
沙啞低沉地就在他耳邊響起。那個陌生的男人低聲笑着說,這次,放過你。
……
陸與臣睜開雙眼。
這是一個陌生的屋子。
他躺在一張整潔卻顯得略微窄小的床上,床邊有一扇小小的天窗,自然光源透過天窗照進房內,仿佛帶入了一絲溫暖。
床旁邊的小板凳上,一個身材胖碩的男人正坐在一個小木凳上,背着他,稀裏嘩啦地在喝什麽東西,而此時,仿佛是感覺到了他的蘇醒,悉索索的聲音停了下來,板凳上的人轉過身,舉着碗抹了把嘴,樂呵呵地沖他笑眯了小眼:“醒了啊~喝粥嗎?”
“……”濃密的睫毛往下一垂,陸隊長重新閉上雙眼。
那個,果真是噩夢而已。